有道是关心则乱,一直都淡然平静的我,在听到李华梅家的变故后,也开始坐不住了。我觉得这种不平静主要源自我心中对她的隐隐的愧疚之情,其后才是对爱人的关怀之意。
我不知道这样对不对,但是我无法欺瞒自己的内心,我的确是这样想的——而且结果,其实也是一致的。
整个剧情其实很简单,阿大和大二打架,结果旁边的阿三、阿四倒下了!二叔祖去世之后,明廷内,改革派和保守派展开激烈角逐的同时,却有不少中立派的官员不幸中枪!
政·治角逐,拼的就是资本和背景,能够掰腕子的两派必然是旗鼓相当的对手,但刀枪无眼,一个不慎走火了,便苦了周围或看热闹、或拉架的旁观者。
而中立派官员都有一个普遍特征,那就是——不拉帮结伙,不结党营私。用更加现实的话说,就是缺少政·治上的背景和韧性。
李再兴是这次倒下的中立派官员之一。因为前段时间在早朝时说了几句实话,得罪了保守派,又拒绝了改革派的头面人物递过来的橄榄枝,失去了改革派的保护。
于是,近日不断有人举报李再兴,说他在威海一带任总兵、剿灭倭寇时,曾经贪墨军饷纹银两万两!据说人证物证俱在,说的有鼻子有眼睛。
此事甫一披露便引起朝野震动!朱翊钧命督察院彻查此事。而李再兴也承认,当时确是动过两万两军饷,不过却不是贪墨,而是挪用。
至于为何挪用,李再兴也是三缄其口,似乎有着莫大的苦衷。后来被逼的实在没办法,才出声做了说明!而他所说的话,却让很多人没法接口。
当时是倭寇之患频发之时,时任总兵的李再兴多次向朝廷请柬,更换所部的武器装备——因为他在率部与倭寇作战中,因为武器质量恶劣,常常是双方刀剑一加碰触,己方的刀剑变被倭寇的东洋刀劈断!
李再兴连续打了三个月报告,朝廷只是回话,让他尽力御敌,武备一事,“自有考虑”。
可是李再兴又等了一个多月,这“自有考虑”还是没见着踪影,自己的官兵伤亡日增却是历历在目。于是他便开始萌生一个想法——自行采购装备,就像戚继光那样!
他的想法很快得到了所部官兵的一致同意,可是大宗武器装备的卖家可谓凤毛麟角,是绝对的卖家市场,于是李再兴不得不以贵出市场价近一半的价格,买进了一批精良的刀剑武备!
于是朝廷里那些攻讦李再兴的人便质问,为何采购武备价格如此之高?李再兴本人是否在其中中饱私囊?
李再兴沉默良久后,就说了一句话——那武器商,乃是当朝李太后的叔父、主管后勤的李太后父亲的胞弟……
其实话说到这里就已经明白了,当时绝大部分的部队都吃过李太后父亲的亏,包括戚继光。不过戚继光因为和二叔祖张居正关系好,所以通过官方的渠道解决了这个问题,还闹得李太后父亲离朝。
李再兴的情况实际和戚继光的情况如出一辙,只不过他没有一个二叔祖那样的强力靠山,所以不得不用“土办法”治病。既然是土办法,那肯定不在医保范围内,于是就成了现在为人所诟病的程序问题。
而且,由于这件事又牵连出了李太后一家人的丑事,涉及到皇家体统,更是矛盾重重。在这个时候,改革派再次向着李再兴伸出了橄榄枝,当然,无论是谁也不会提供免费的午餐,对吗?
可是李再兴坚持自己没错,拒绝了改革派的好意,选择了抗争。结果一来二去,有心人又借题发挥,反倒倒腾出李太后父亲的不少腌臜事情。
顿时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说李再兴冤枉的有,说李再兴有罪的也有,顿时吵作一团!这些人看似是翻出了皇家丑事,实际却是把李再兴放在火上烤啊!
一时间舆论大哗!直到有一天,海瑞突然提出,李再兴无罪,应该治李太后父亲与叔父的罪时,朝野上下突然安静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李太后忽然开口了,说李再兴伙同奸党,污蔑皇族!一夜之间,便命将李再兴下狱审查!海瑞与理据争,说李再兴无罪,有罪的是李氏,这次却再也无人应声。
在有心人刻意迎合皇族、排除异己的操作下,李再兴的“罪名”很快坐实,又罗织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罪名!这些我都是体验过的,可以想象身处风暴中心的李再兴是怎样的感受。
李再兴下狱后,李夫人为了救丈夫,多方求助,却始终无果,结果急火攻心,一病不起!到了半月,忽然闹了心症——就是心肌梗塞,就那么殁了!
李华梅悲怒之下,到午门外击鼓鸣冤。结果被朱翊钧下旨,禁足于家中,不许出门!于是李华梅终日啼哭不已,水米不进,几次晕厥……
听到这里,我紧紧闭上了双眼,我能体会到华梅心中的悲怒之情——从高高在上的天之娇女,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自己的爱人又不在身边……
良久,我睁开眼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岛津义久沉声道:“这却是昨日晚间才得到的第一手消息。”
说完看了看我,方继续道:“因为关注启蓝你,所以我着意命人查探了李家之事。这次动荡中倒下的官员数以百计,李家的情况还算是好的了!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启蓝不必过去着急!”
我点点头道:“感谢义久老兄通报要情!启蓝铭记于心!只是这次见面可能就至此时为止了,这种情况下我确实无心在此享受,还望义久老兄理解!”
岛津义久点头道:“启蓝真性情,又是年轻气盛,我当然理解。想必启蓝免不了要回趟明朝,一定万事小心!需要帮助时立即开口,一定不必客气!”
我向着岛津义久拱手称谢,此时说别的倒显得矫情了。不过我忽然想起一事,便又再次问道:“义久老兄!不知你可有我二叔祖几个孩子的消息?”
岛津义久微笑道:“就知道你要问!你二叔祖的几个孩子,大部分回了江陵为父守孝,只有幼子生病滞留在京师,**也留下来照顾。目前来看,并无什么要紧。只是那孩子的病……似乎颇为沉重啊!”
我点点头,再次感谢了岛津义久,就到了话别的时候。
于是我们一起吃了顿简便的送别宴,我便准备离开了!岛津义久和岛津岁久一直送我到港口,看着我离开。
对这样的智者,我的内心是非常投契的。如果有机会,真的希望日后能更多更愉快的合作!
回到船上,我和众人商议此事,包括鸢在内的众人都认为,我应该回去一趟,至少应当带华梅和他父亲离开险境!这是我作为未婚夫的职责!
可是就这样贸然回去绝对不智,说不定人救不出来,反而把自己搭进去。必须要想一个完全的办法。
毕竟这么多年的经历告诉我,不要在情绪激动时做决定。于是我命令,船队到长崎寄港,联系岚,让她的船队到长崎来集合。再让陈奎的船队到那霸以北岛礁处待命。
同时,我让墨派出精锐人手,先去中原,查探李家详情。
待在长崎港等待岚的两天,我认真思考了现在所面对的情况。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有一种套路满满的感觉!似乎有一只手在冥冥中搅动着这件事。
岚到了长崎,没两日,墨也回到了长崎,他是带着第一手情报回来的,却留下所部下忍,继续查探。
墨曾在京师广部眼线、查探情报,对这一路子的事情可谓轻车熟路。他重点查了三个地方——督察院、李家宅院和张四维居所。
综合得到的情报,墨的结论证实了我的猜测——李再兴的突然倒下,其实不能说完全与我无关!
改革派与保守派的角力中,保守派唯恐改革派争取更多力量,于是对可能被改革派拉拢的中立官员进行了梳理,首当其冲便在李再兴的名义上画了圈!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和李华梅的婚事,改革派一直视李再兴为半个自己人,而保守派却对他顾忌日深!这次正好碰上个个契机,便对李再兴下了死手!
如今,李再兴已下在大狱里,革职查办!而华梅那里,墨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情况!
我皱着眉头惊问:“什么情况?”
墨沉吟了一下,沉声道:“先生,似乎有人在监视李家大院,特别是李小姐的一举一动!”
我心中十分恼怒却压着火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墨点点头,半晌方道:“是慕容家的人……尽管在改革派的与理据争下,保留了先生的位份,但保守派却一刻不曾停止过对先生的追讨!希望秘密逮捕先生!因为……他们害怕先生有朝一日卷土重来!怕了先生的雷霆手段!”
我咬牙道:“所以慕容家在慕容沁的撺掇下,视抓捕我的任务为升迁之途!是这样吧?”
墨点了点头,想了想方道:“如今,慕容家伙同锦衣卫,在李家周边布下天罗地网,就是等待先生您去自投罗网啊!”
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且容我想想。”
众人都去了,我在脑海中梳理着已经得到的情报。
这一次,看来敌方是有备而来,目标就是远在海外的我!他们的打算,是用华梅这根长长的红线牢牢的拴住我,让我不得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最终自投罗网!
去,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却不仅仅是营救华梅这么简单,我还要收回一些别人欠我的帐!我这个人,是不喜欢别人欠账的!
整整想了一夜,我召唤众心腹,布置了下一步的行动纲领。
东瀛这边,以不悔为首,拉克申、岚、夙都留下来帮助他,柴田胜家那边、岛津义久这边都要兼顾,另外还要加紧与浅井蓝翔的联系,为即将开始的行动做好准备。
我带着人,离岗长崎后,扮作越前屋的商队,从渤海寄港,再向西迂回后,北上京师!
另外,我还安排墨先行一步,去为我准备一些东西……接下来一定会用到的东西!
抚摸着手边的吞光剑,我心中杀意剧盛!虎无伤人意,人有害虎心!我这次回去就是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血债,终究只能用血来偿还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