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难民与圣骑士们眼睛都直了。

人对于未知的东西，往往会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在很多人眼里，这些来自深渊军团的娜迦、鱼虾蟹人什么的，完全就是双刃剑，不知啥时候会砍到自己脖子上。

几乎每一个圣骑士都向下面的人吩咐，一旦出事，要小心这些来自深渊的怪物，暗示它们随时会跳反贼。

没有碰到战斗时，这些家伙各种不靠谱：调戏小妹妹，又不知道自己那副尊荣，对娜迦那口獠牙一点逼数都没；扶着不想过马路的老太太过马路；硬是帮人家扛口粮，又顺手牵羊。

瑞秋和云道斯对此又毫无法办法。

别看两大主力军团都是走精英路线，实际上，精英还不是从普通士兵那里练出来的？

是个人都能信仰圣光，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将圣光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变成圣骑士。

每一个圣骑士背后，就是至少9个普通剑士终其一生都无法晋升，一辈子挂着【见习圣骑士】之名，干大头兵的活。他们或许有不俗的剑技，甚至会骑马，但就是无法成为圣光军团的正式成员。

这部分人，才是抵抗外敌入侵的主力。

抵抗满地都是的不死怪物、蜂拥而至的外域魔怪，他们早已心力交瘁。当瑞秋做出，调用深渊军团士兵当炮灰的决定时，不知多少人反对，又反对无效。

不拿这些不死不灭的坑货填进去，就要填那些好儿郎的命，你选哪个？

中下层指挥官们都沉默了。

这些鱼虾蟹娜迦，怎么看都不靠谱啊！

比混沌还混沌，一点组织纪律都木有。

然而，当敌人来袭时，奇迹发生了！

他们喊着诸如“淦尼娘”、“神兽草泥马赐福”等乱七八糟的口号，勇敢地上前跟不死者战斗。

不是嘴上的说说，而是真的非常勇敢。

一个雄性娜迦，迈着满是鳞片、连脚趾间都是蹼的大长腿，迎着如海般涌来的白骨冲上去。

两米半长的巨大三叉戟仅仅一个横扫，就将超过二十具骷髅兵给打成骨渣，再一个反手横劈，周围六、七米范围内就没站着的不死生物了。

仅仅如此，远不足以让人永远记住它们那奇怪的、闪耀着人性光辉的骄傲。

不死者的数量实在太多了。要它们以区区百人去抵挡上万的不死生物，简直不可能，仅仅几个照面就注定了它们的陨落。

在‘不中用’的见习骑士都被骨海所吞没，在大部分难民慌忙逃入不远处的城内，甚至连城门都残酷地关上的时候，它们成了城外一处孤岛。

“欧拉欧拉欧拉！”

没有痛骂人类的背信弃义！

没有惨呼命运的不公不平！

它们完美地履行了弃子的职责，在人类组织好新的防线之前，死死地顶在外头。

城墙上，连帮忙守城的农民都知道，它们只怕是回不来了。

“别担心，听说这些怪……娜迦可以复活！”

“它们战斗是为了我们更好地活下去。”

就算圣骑士们如此安慰着周围的见习骑士和民兵，那种苍凉的悲壮感依然挥之不去。

“你们过来啊！我们掩护你们，我们丢拉绳子上来啊！”终于，城墙上有个圣骑士忍不住大喊道。

然而下面传来的是不明所以的回话！

“上什么上！？”

“别碍着老子刷功勋！”

“呸！工具人我求你们滚回去城里躲好，你们死多个人，我们就亏大了。”

仿佛在回应他们的话，一个因为紧张将半个身子弹出城垛口的民夫，惨遭下面一个骷髅射手的暗算，一箭射中肩膀，惨叫着后退。

没想到，动摇的反而是娜迦们。

“草——”

“任务完成度扣了！”

“尼玛，怎么还不结算！？”

城墙上，不知多少圣骑、民夫的眼睛湿润了。

这样的场景注定只发生在数年前那场仿佛永无止境的混沌大战之中，以及数百年，数千年后，依然会被撰写在史书里动魄人心的战争中。

不是因为那惨烈厮杀的气息直指人心，而是那种一直被圣骑士们所讴歌称颂的【牺牲精神】扑面而来。

人心动摇了。

每个骑士都不禁在心底泛起一个疑问：深渊军团，真的是那传闻中十恶不赦的恶党军团吗？

更让他们三观崩碎的是，等下面那些家伙，终于被更为强大的死亡骑士和不死系怪物所斩杀，最后一个娜迦战死时，他巨大右手竖起了一根奇怪的中指。

当骑士们企图从他不甘的目光中解读出这娜迦这辉煌一生当中的最后一个念头时，这货在城里指定的复活点复活了。

这个顶着【玄狐守】名字的家伙，气势汹汹地冲上城墙，破口大骂！

“老子果然最讨厌做保卫任务了。”

“拜托，你要死麻烦回去自家吊脖子。”

“能不能乖乖后退一点，让老子结个算！？”

然而当娜迦们发现，自己‘任务’无法完成，是因为有个在篮子里的小孩子，被丢弃在路边，亡灵们出奇地没有击杀他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这些不要命的疯子居然跳下十米高的城墙，力图杀过去。

最终他们成功了，在付出了七十八人战死的代价。

或许，他们真的不会死，但这种闪耀的人性光辉，感动了无数人。

非常奇怪，就是这么一群极度矛盾，平时够蒙拐骗啥都干的海族，每每到了战场上，却变成了最可靠的同伴。

尽管他们骂骂咧咧，说什么‘你们不是绿名’的话就干死你之类的话，但一次都没看到他们蓄意伤人。

于是，【温柔的恶言】这个传闻，在土著人类之间扩散开了。

另一边，又一次来到了自己曾经战斗的土地上。

黑贞有点不适应。

熊熊大火由近及远地蔓延开去，焚烧着一个个扭曲的身影。

黑贞一扬右手，黑色的十字剑突兀地出现在扑向她的一个精英人形怪物的脖子上，夹杂着火焰的锐利剑锋透颈而入，漆黑的剑刃撕裂血肉，在终止对方生命的同时，也破开了对方的能量防护罩。

失去了元素保护的尸体，飞快地化为漫天飞舞的灰渣。

可这一次，她得到的不是最恶毒的咒骂，而是远远飘来的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