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战事已然停歇。
所有南下狼族战骑死伤殆尽,和曾经铺天盖地北上的暗金蜂群一起,化作了漫山遍野的血肉白骨,随后又被后续到此的金纹战蜂尽数回收,变成了蜂巢与众多雌蜂最喜欢的食物,吃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残留。
东海之滨的大战却在此时骤然爆发。
纵然失去了金狼神的神力加持,挥师向东的狼骑大部还是没有任何的迟疑与退缩,在临海的陆地上和海兽杀得难解难分,各自伤亡惨重。
狼族海兽开始大战不久之后。
一片犹如烈焰燃烧的火红花海无声无息自地下破土而出,并且很快蔓延到了血腥惨烈的战场之上。
引起了分别驻扎在那里的两族军团一阵骚动。
但在发现那些奇怪的红花并没有任何攻击性后,火绒花海所引起的骚动很快平息下来。
不管是狼骑甲士,还是海兽百族,都将之忽略不管,只当成是天地变化、灵元复苏后所引发的植草疯长,没过太长时间便再次调兵遣将,在火红花海之中重新开启了一次又一次的血战。
时间一点点过去。
狼族与海兽的鏖战一直都在继续,并且已经迅速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灭族死战。
然后留下遍地的残破尸体,被“无害”的血色根茎悄然吸收,化作红泥更护花。
随着火红花海的全面铺开,所有尸体血肉还未将地面真正浸染,甚至是那些重伤垂死的异类还没有真正死亡,便已经被火绒花的无数根须缠绕吸收。
整个过程极快,快到让人目不暇接的程度。
一根根须茎就像是挺着身体,张大嘴巴嗷嗷待哺的某种幼崽,无比渴求着从上方落下的食物,将之连鲜血带骨肉一点儿不剩地尽数吸收,变作自身的养料,将花海变得更加鲜艳,犹如血海。
而就在数日之后,又有巨量的金纹战蜂开始环绕在战场外围,常常会瞅准机会冲入到战场之内,将大群的狼骑甲士和海族海兽活生生掳走,迅速向西而行,消失在天际尽头。
交战双方都清楚知晓这一情况,但此时鏖战正烈,它们谁都不想抢先挑起与金纹战蜂这种第三方势力的战端,将自己置于双线作战的困境之中,因此只能是任由蜂群频频俯冲,而后一沾即走? 将一批批并不影响大局的麾下战士俘虏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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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代居住于靠近海边的人们早在大战起始前? 就已经在异闻司的组织下向西迁徙,远离这片即将成为人间炼狱的地方。
只因为事态紧急,时间紧迫? 纵然是有着抽调而来的大量京畿禁军和战蜂相助? 想要组织起如此大规模的人口迁移行动? 以大魏这样一个封建王朝的组织动员能力而言,也根本就是一个难以完成的任务。
不过对比起顾判上一个时空的红色国度? 大魏这个封建王朝也有着唯一的一项长处。
那便是办差的官吏只讲一遍情势? 只说一遍道理? 你听了老老实实服从安排还好? 不想服从也没有关系,剩下的便全部都是刀枪棍棒的暴力威胁,让你不得不低头屈从。
尤其是对敢于挑头闹事的人,没有任何犹豫就会被斩首示众? 严重的更是以谋逆大罪论处,夷三族、诛九族,杀得一个人头滚滚? 鲜血遍地。
当然还有一些眷恋故土宁死也不愿离去的百姓? 携家带口藏匿起来不出? 朝廷官差也没有那个时间去一一搜寻,只能是任由他们留在此地,然后被流窜的狼骑或是突然出现的海兽猎杀,变成它们口中的血食。
在向西迁徙的过程中,死在路上的老弱病残又不知凡几,尸体没有充裕时间去处理? 只能是在荒野中随便挖个坑浅浅掩埋,连一块稍微像样的坟包都没有办法竖起。
如此来到京畿之地后,所有迁徙而来的百姓当即被打散重新编户,就像是一道道涓涓细流,融入到了丁户缺失严重的各个城镇之中,作为新鲜血液的补充。
房舍都是现成的,不需要重新建造就能直接居住。
吃的东西是有的,就连耕种的土地都是可以分配的,只不过这两样都需要用劳动开荒来换取,这是朝廷定下的规矩,任何人都不需要有半点儿质疑。
对于劳力充足的家庭而言,瞬间便升起了扎根新地繁衍生息,更好生活下去的希望,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了艰苦的劳作之中,为自己,也是为后代谋一个更好的环境。
而那些只剩下孤儿寡母的人家,也不是没有活路,他们没有能力去开荒,也可以托庇于绯红郡主殿下的护佑之中,帮忙打理一块块特殊的火绒花实验田,做一些金纹战蜂难以完成的工作,以此来换取微薄的报酬,勉强维系着生计。
虽然不像是其他庄户那般有更多的盼头,但只要是能活下去,终归是比无法活命要强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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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京师,宫中勤政殿。
魏皇许徵元从案牍中抬起头来,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随后在白公公的服侍下来的来到殿外,目光从安静无声默立在各处的纸人甲士身上移开,抬头仰望着有些阴霾的天空。
许久后,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口气道,“白公公。”
“奴才在。”
“从东海之滨和京畿之北迁徙过来的百姓,都安置好了吧。”
白公公躬身道,“奴才昨日才刚刚从国师府得到消息,所有迁徙到京畿之地的人们,已经全部重新编丁入户,基本上都已经按照陛下的旨意,开始了劳作。”
许徵元点了点头,忽然又问道,“这一路上,死了不少人吧。”
白公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又想才道,“陛下做这么大的善事,死上一些人,也是正常,想来那些能够活下来的百姓,也会理解陛下的一片爱民苦心。”
“你说的这些,朕心里清楚,却不好受,也是没有任何办法……就像是国师受伤前和朕一起吃酒的时候说过的那句话那样,世事变迁的一粒微尘,落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无法承受的一座大山,更何况是如今天地剧变,连乾坤都欲倾覆得煌煌大势?”
慨然叹息之后,许徵元深吸口气,接着说道,“国师还是没有出关的迹象吗?”
“回陛下的话,老奴前日与国师府张管事见面时曾经提及此事,对方虽未明言,不过观其颜色,却能看出国师大人此次所受之伤势似乎不同寻常,非是一朝一夕便能恢复完好。”
许徵元沉默许久,转身朝着勤政殿内走去,“你待到明日再去一趟,如果国师府有需要朝廷做的什么事情,就直接替朕答应下来,不用回来再行禀报。”
“老奴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