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欣莹看着他自如的笑容,痛从中来。真潇洒啊,一直就是这样潇洒从容地看着自己撕心裂肺的……
看不开。
对,是看不开。换你试试?十年磨一剑啊,一剑就只为刺中自己心脏么?十年,就他妈的是一场梦而已。如同,眼前人的笑容,隔得这么近,却是长久以来只能在记忆里追寻,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是存在过的,一切不是幻觉。
她笑得这样力不从心,勉强应付:“还行,你呢?”
“挺好的。”他果然很好,容光焕发,精神奕奕,一副青年才俊的样子,只怕见者都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你倒是很淡定。”
“挺淡定。”他果真言副其实,波澜不惊地回答。林欣莹一时无话,不知道要怎样接下去。
“心如死灰,无所谓喜,无所谓悲。”他接着说。秦深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到底是怎样一种无望的感情,让他成为了现在这样?
可是如果真正爱着,怎么可能让对方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如果真如他所说,双方是两厢情愿情系彼此,那么最终这个女生,因为父母所谓的门不当户不对而弃他而去,投入另一个男生的怀抱……
也许她不够爱他。女生被感情所激发出来的潜能,从来都是让世人瞠目的。
可是这些,林欣莹不能说。
没有资格说,即便说了,秦深不会相信。相反会认为她妒忌,不怀好心千方百计,亵渎他的爱情和他眼中最美的女子。她的体态繷纤得衷,碎步婀娜多姿;好听的曼妙的轻声细语,令人难以忘怀.....
那娇柔的小手呵!叉在腰间装蛮横,拂在脸前显娇羞,当然,还有灵巧的飞针走线..... 她的呼吸均匀有致,她的眸子明亮如水。她的一切一切让他沉醉……
拥有一个美好的记忆,未尝不是一种痛苦。
“有她的消息吗?她好不好?”
话说出口,林欣莹被自己吓了一跳,她居然能不痛不痒地问起那个女生来。她真的不关心那个女生,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都跟她毫无关系,她没有丝毫的兴趣,也不好奇。即便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却是秦深眼里的天仙和不可替代的唯一,光凭这点,她不战而败。
但是,此时此刻,她真的打心底里希望那个女生幸福,很幸福。
至少,这样的话总有一个人是幸福的,不至于全部凄凄惨惨戚戚地过着这要死不活的日子。
秦深道,“不想去看,不想知道。”这样疲惫的样子。林欣莹悲哀,秦深的心,真的死了吗?
“你是不是不再相信爱情?”终究还是颤声了。
“爱是什么?太奢侈。哈哈……”秦深像听完一个绝好笑的笑话,大笑不止,几近癫狂。“就像一段路,一场电影……”
愤世嫉俗也好,看透尘世也罢。林欣莹受他影响,也笑道,“还像一篇文章。你的文采真美,美得让人心碎……”
他怔了怔,很快意识到她指什么,“那篇文章,当不得真的。”他立刻辩解。
到这个时候了,还这样说,还要欺骗……还有意思么?
林欣莹哈哈一笑,泪如泉涌,“你就是这么看待爱情的。它就跟游戏一样对不对,随便玩玩?可是秦深,你要玩你也要擦亮了眼睛,找个势均力敌的对手啊!一个对你十年的人,她明显就玩不过你啊,这么个玩法你觉得有意思么,过瘾么?”
她挥挥手,仿佛想把一切都给像擦灰尘一样挥掉似的。只可惜,一切都只是徒劳。
“对不起,是我伤害了你……林欣莹,放手吧”。他刚才的放纵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会儿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他嗫嚅着。
是,不错,放手吧。真相大白,脸皮撕破,这游戏再也玩不下去了,于是,他让她放手。可是,早干吗去了……
早他妈的干什么去了!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自作自受。”累趴了的感觉。高手就是高手啊,一招一式都在无形之中,却是招招致命。像林欣莹这种后起之秀,几招下来自是无力招架。林欣莹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她特别特别累,好想好想睡觉,好想好想昏迷。
不过是想自我保护,本能的身体反应。
胜负早定,早在她爱上他的时候。
他静默时,才能维持势均力敌。
他不爱她,她的溃败只在早晚。
无力扭转的局势。
“可是,我恨你!”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我恨的不是你不爱我,而是你明明不爱我,却始终不承认!”精疲力竭,被掏空的感觉。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乏围观者。随便,林欣莹已经不在乎了。她摇摇晃晃地在人群里挤不出一条道来,如同溺水的人。恍惚看到一张艳若桃花的笑脸,林菲。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这下该满意了吧开心了吧。
那又如何,以为她会怕么?林欣莹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仿佛还看到了一脸惊愕的光头,还有很多事不关己,兴奋异常,指指点点的面孔。真的,都不重要了,已经走到这一步,这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往宿舍走。受伤的人,只能往自己的地盘躲。没必要去自习室了,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在那坐着也看不进书,还不如回去看一场电影转移注意力。然后好好睡一觉,次日早起再战。
爱情都没法永垂不朽,痛苦更不该持续绵延。
电影里有人用法语在唱歌,旁边一个懂法语的英国人翻译给另一个英国人听:“歌里唱的是她把情人杀死了,悲哀地发现情人死了,她还爱着他,于是她便把自己也杀死了。”
似乎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些疯狂的女人。林欣莹摇头无奈地笑笑,貌似,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她在说恨他的时候,其实更恨的是自己。恨自己都这样了,还在心疼他脸上自责痛苦的表情。秦深也是受害者,他也很难过,很痛苦,他甚至比自己更需要祝福,毕竟,他们是两情相悦啊,一对有情人被俗世的条条框框活活拆散了……
可是,他痛苦就可以把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么?那是她的爱啊,那么虔诚地捧着献给他,他看都不看,就丢弃践踏……
“贾笑,你觉得我们两个人的心坚强么?”
“那还用说,绝对是属于打不死的程咬金那一个级别的!”贾笑竖起大拇指,典型的现代版黄婆。
林欣莹笑笑,没法否决。当初看到秦深写的那一篇日志,只觉世界末日,以为会熬不下去,结果不也过来了么?坚强的心,谁会自愿选择一颗坚强的心?那还不是因为她们两个一个遇到的是吴恒远,一个是秦深?在一次次地挫败后,她们的心不得不自觉变硬、变强,不然根本就没有活路……
如果可以选择,宁愿要一颗被宠溺着的脆弱的心。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秦深,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编辑好短信发过去,“我试过了,恨不起来。我放下你了,我释怀了。”
恨,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恨又怎样,恨能消弭伤痛?恨能滋生幸福?
有什么好恨的,爱过的人怎么去恨?宁愿恨自己也不会去恨他,希望他幸福。在她看不见的区域里,和未知的人将来一辈子幸福。是的,在看不见的区域。因为,如果亲眼目睹,又怕自己落下泪来。就是这样,难解的结。
但是,真的不可以再痴缠下去了。
既然不再爱,那就选择它的反义词。不是恨,而是淡漠,是遗忘。
有一种失落落空荡荡的感觉,它叫遗憾。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白居易在写这首《长恨歌》的时候,绝对想象不到千百年后有个叫林欣莹的女孩子会这样情不自禁地轻声念叨。
这遗憾,穿越了历史打在胸口仍然如此生疼……
“你真的放下他了?你真的释怀了?”贾笑半信半疑。
林欣莹沉吟:“我想是的。”语无波澜,“你呢?放下吴恒远了吗?”
一听这个问题,贾笑暴跳如雷,“林欣莹,你是有病是吧!你分不出来个好歹来?人关心你,你好心当做驴肝肺啊!你以怨报德啊你脑子进水了?!姑奶奶我好端端的心情让你糟蹋得这样体无完肤!你于心何忍,我情何以堪?!”
林欣莹一怔,这最后一句怎么听着感觉像对联啊,这么对仗工整的。“谁叫你问那么弱智的问题?笑笑,突然很有兴致,不如一起去买醉吧。”
“好啊!谁怕谁!”贾笑当即与她一拍即合。
“同是天涯沦落人……”林欣莹天马行空道,“这是不是也是白居易写的?”
贾笑哈哈大笑,“你是不是脑袋让门给挤啦?!我都记得,是那个《琵琶行》里面的。”
林欣莹道:“我就是不敢相信嘛!今天老用到他老人家的句子,太有缘了!”
如果一天两次就算有缘,那么撇开性别来说,林欣莹和林菲就要算传说中的有缘人了吧。一天三次,就算是饭是药都不一定有这么准时的吧。
可是酒吧里那个翩翩如蝴蝶的人,不正是林大小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