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关,伏击,还有各种诡计阴谋……”
独孤泰冷冷道,“宗大人,您这个主帅做得可真是不错。”
“独孤大人过誉了。”
宗长岳道,“宗某一介文吏,这都是兄弟们的功夫,宗某只是在背后,为他们摇旗呐喊而已。
至于诡计阴谋,常言道‘以毒攻毒,以牙还牙’,若遇阴谋之人,亦当以阴谋对付之。
独孤大人,您说对不对?”
独孤泰冷冷一笑,望了眼那条深沟:
“此沟已近填平,宗大人那帮柳尘山庄的刀客,就不必再藏在里头了吧?”
宗长岳也是一笑。
咧的一声,深沟被机关封了起来,又变成了平地。
夜色下,洛羽儿的面前,出现了一排十几个黑影。
他们一个个身穿灰衣、面容冷酷,手里那把狭长的弯刀上,滴着血。
姜无惧站在最中间,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污,空空的手里隐隐有玄光浮动:
“喂我说那苦瓜脸独孤老头,你这些手下,也太不识货了。
这么好的羊杂汤不吃,就这么干躺着,简直就是暴风骤雨……”
“是‘暴殄天物’。”洛羽儿道。
“没错,暴舔甜物!!!
哎不对啊香儿妹,羊杂汤是咸的,不甜……”
那旅帅气得发抖,蒋怀浑身打颤,独孤亮更是咬牙切齿。
独孤泰扫视了一眼,洛羽儿和她身边的那些人:
“宗大人,还有两位要角,怎么不见上场?”
宗长岳淡淡一笑:“不知,独孤大人说的两位要角是谁?大人又为何,对他们如此关切?”
明耳人一听就知道,这两位“要角”,当然就是赵寒和张陌尘了。
独孤泰不答,目光定在了洛羽儿的身上:
“洛羽儿,我听说你是个孝女。
你不去守着、你那位正在招魂的父亲,留在这里做什么?”
洛羽儿一愕。
这个独孤泰,他怎么知道,我爹爹正在做招魂法术?
可她马上反应了过来,巨刀一震道:
“爹爹有赵寒看着,我放心。
可这里有你这个坏人在,我不放心!”
独孤泰冷冷一笑。
姜无惧挠了挠脑门,低声道:
“喂香儿妹,这独孤老头,他是在套你话那。”
洛羽儿一愣。
她顿时明白了。
刚才,独孤泰故意说出“招魂”的事,来引开她的注意,然后好像不经意地问,她为什么不守着爹爹。
这时候自己不及提防,自然就会随口说出爹爹有赵寒守着的事实,正中了独孤泰问这话的真实目的。
他是想知道,赵寒现在究竟在不在这里。
真是句句暗藏机锋。
一个直性子的人,面对这世上各种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真是防不胜防。
“宗大人。”
独孤泰道,“你我都是明白人,咱们的人马都在这里,机关谋略也都用尽了。
下来,一战定胜负,如何?”
“谨随尊意。”宗长岳的声音稳稳传来。
“来啊!”
姜无惧手里玄光升起,指着深沟对面那些敌军:
“我姜大胆练了几十年的法术,今晚终于可以大派用场啦,啊哈哈哈……”
洛羽儿巨刀一震,贾振和数十名手下齐声高喝,灰衣汉子们的手里,十余把血色弯刀平举了起来。
对面,那府兵旅帅心里一抖。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自己那些兵队还有三四百人,人数还是占优的。
可那些人一个个都是满脸畏惧,士气和对面洛羽儿那些人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他也是久经战场的人。
他明白,一帮吓破了胆的兵,就算人再多,也不可能打得过一群虎狼之师。
“统军。”
后方,赫连英望着远处的洛羽儿,对孟凉道:
“您的号令,末将向来绝对听从。
所以,今晚您说有叛军作乱,我们要随同县衙一起出击,我二话不说就来了。
可没想到,咱们要打的叛贼,竟然是他们。
这些人,我都是打过交道的。
他们都是好人,不可能会反叛。
尤其是师兄。
您不是不知道,当初在边军的时候,他为了守护大唐边境,和胡贼交战,好几回都几乎丢了性命。
要说师兄他是叛贼,我绝不相信。”
孟凉粗犷一笑:“这世上,一个人不相信却又偏偏发生了的事,多了去了。
以后你就明白了。”
“可师兄他……”
“喝一口?”
孟凉递过来个酒袋。
赫连英只好接过喝了口。
“英子,”孟凉道,“我知道,你和你师兄曾经一起出生入死,他还救过你的命。
所以,你一直感着他的恩,对吧?”
赫连英道:“统军我承认,师兄他对我有恩,我是忘不了。
可是不是叛贼这种事,我绝不敢有私心。”
“是嘛?”
孟凉拿回酒袋,也喝了一大口,露出痞子的笑:
“是,你对你师兄,应该是没什么私心。
可你对对面的那位洛姑娘,也没有吗?”
赫连英一愣。
“没想到啊,”孟凉望了眼远处的洛羽儿,又看着赫连英,“这么多年,都没见你有过这种心思。
这一回,总算是看对眼了吧?”
一丝微红,从赫连英年轻的脸上掠过。
他低下头,不再望着那位少女,也不再说话了。
“孟凉!”
独孤亮长剑一指,喝道:
“你还有这么多的人马,就待在这里看戏吗?还不快上去帮忙?”
孟凉一笑,就当没听见。
“哼……”
赫连英瞪了眼独孤亮,“刚才是谁说,这一仗一定要打的?
现在机会来了,还不上去,却在这儿指手画脚,算什么好汉?”
独孤亮看了看那些士气高昂的对手,还有那帮手握弯刀的灰衣汉子。
他吞了吞口水,马匹一点也没动:
“你……一个小小的校尉,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孟凉,我告诉你……”
“退下。”独孤泰冷冷说了一句。
“父亲,”独孤亮道,“可这孟凉他……”
“我说,退下。”
独孤泰那双肃然的眼里,忽然生起了一种异常的气息。
杀气。
独孤亮一惊,只好收了剑、往后退去,眼里满是不忿。
“孟统军。”
蒋怀低声对孟凉道:
“独孤公子是鲁莽了些,可他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您的府兵后军还有两千多人,只要现在派上去,定能把这几十个叛贼余孽一举铲除,建立奇功啊。“
“蒋大人,”孟凉道,“你觉得这些人,独孤大人对付不了吗?”
“下官不敢。只是前军人数已经大减,士气又如此低落。独孤大人睿智高明,可要破敌,手里也得有强兵啊。”
“强兵?“
孟凉瞥了眼身后:
“喏。”
后方的山道上,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府兵后军的人马,站得整整齐齐。
队伍右侧的角落里,有大约三四百个很不一样的人,错错落落地坐在地上。
他们头戴草帽、半遮住脸,披着件臃肿的长袍。每人身边都有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个奇形怪状的大包裹。
“那是大人用来运载备用器物的马队,这……怎么能算强兵?”蒋怀道。
孟凉笑而不语。
前方,独孤泰缓缓举起左手。
后方,那些马夫突然齐刷刷站了起来,牵马走到了独孤泰的身后,站成了个阵势。
独孤泰做了个手势。
那三百多人的手一动,从马背上的包裹里取出了一副铠甲,迅速把整个马匹包裹了进去。
他们的草帽和长袍,也同时脱去。
一张张高鼻深目的脸露了出来,健硕的身体上,披着一层黑色铁甲,翻身坐在了马上。
每个人的手里,都多了一把胡刀。
刀身不长,刀脊高耸,两道血槽在月色下闪着寒光。
赫连英两眼一瞪。
这个场景,他在边军的战场上,已经见过不知多少回了:
“胡人,锉骨刀,青海骢。
这是吐谷浑的铁甲骑兵,‘苍狼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