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凉!”
高石远长刀一指:
“宗大人是皇上钦命的办案大臣,我看你敢!”
“哼!”
台上,赫连英也长枪一指高石远:
“我秦州军府镇守陇右一州,孟统军身为上军府统军,是堂堂正六品的骠骑将军。
除了长安内府十六卫、秦州都督、陇右军府大都督的鱼符传命,谁都号令不得。
他区区的从六品侍御史,一个小案的按察使,也敢在统军的面前耍威风?!”
高石远一动,长刀破空。
赫连英一跃,枪头疾刺。
刀枪相撞,金石巨响!
两个身影一撞又分开,高石远和赫连英各自站在自己的队伍前,刀枪相对,怒目而视。
两人的身后,十几把弯刀和上千把长矛相互对峙着,剑拔弩张。
四周,那些衙役和百姓人等,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安师傅。”
台下,宗长岳淡淡一句。
人群中,一个老仆走了出来。
他的背驼得几乎跟地面相平,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有些病态地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个文卷。
文卷不大、有锦绣纹边,背后印着个金黄色的图案。
一见到那文卷,独孤泰和孟凉目光一凝,腰身顿时半躬了下来。
刷……
高石远、赫连英、张陌尘、沈小玉……
还有那些商贩汉子、府兵队伍和上县衙的一干人等,全都低头,做恭敬之礼。
百姓们看不大懂,可看这阵势,也不由得跟着弯腰鞠躬。
整个空地上,只有几人没有行礼。
凌若和袁沐风淡淡站着,如遗世独立,姜无惧和怜香望着众人,有些没明白。
台上,洛羽儿拿起大刀,把洛元堂的枷锁一一砍断,其他的好像都和她无关。
身旁,赵寒挺然而立。
他始终关注着,场内每个重要的人,他们的每句话和每一次动静。
驼背老仆把文卷展开,咳嗽了声,老嗓缓缓念了起来:
“门下:
闻秦州上一地,有恶鬼作祟、为害民间,数月不去。
志怪之事乃世人臆造,不可妄信。
然伤人害命之凶,逆悖天理、世法难容。
今命台院侍御史宗长岳为秦州按察使,专责督察上一案,并授秦州行军副都督,案内节制上一府之兵,以为行事之便。
敕。”
文卷的最末尾,还有两字草书,好像是个批签。
那两个字写得龙蛇飞舞、随性之极,笔划之中,隐隐透出一股睥睨世间的皇者之气:
“依奏。”
依奏。
整个大唐里只有一个人,有资格在这种的文书上,做这样的批注。
当今皇上。
这是一道圣旨。
“安师傅,”宗长岳道,“呈与孟统军看看。”
老仆面无表情,把文卷举过头顶,缓缓往台上走去。
“不用了。”
孟凉的脸上,那种痞子的笑消失了,朝着宗长岳双手一拱:
“秦州上军府统军、骠骑将军孟凉,率上府兵千人团,参见都督大人!”
“参见都督大人!”
赫连英连同台下所有的府兵,一起俯身鞠躬,声震如雷。
看着那一排排整齐肃静的士兵,宗长岳淡淡一笑:
“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孟统军,您果然不愧是当年曼都山下大破吐谷浑,斩名王于马下、得五百首级的那位大将军。”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孟凉还行着礼,“宗大人就别挤兑我了。
大人是孟某的上官,有什么号令,您吩咐。”
“不敢。”
宗长岳道,“宗某初来乍到,不过身负圣谕、奉命行事而已。孟统军镇守秦州多年,往后一众事宜,还请统军多加关顾。”
“大人客气。”孟凉道。
宗长岳望了眼,台上的洛元堂:
“宗某来前,奉朝廷之命,曾对近月来贵县发生之事,略有打听。
上人头一案案情复杂,疑点重重,凶手‘恶鬼’连害十余人,可至今仍未现身。
台上此洛氏之人,他身为前任上县尉,又曾亲历恶鬼之事。
在案情未明之前,宗某窃以为,先不宜将其定罪斩首。
万一日后,恶鬼再度现身,此人身负的破案线索却已断绝,那便相当于我等自断其臂,放凶手于逍遥法外。
莫不如,先将其暂时关押大狱、详加审问,以其所知之消息为线,谋求案情之破局。
待案情大白之后,若此人真有罪,再行上报天听、就地正法,也未为迟也。
宗某愚见,二位大人以为如何?”
独孤泰和孟凉不语。
刘通眼珠一转,躬身作揖道:
“宗大人之见,实乃洞明乾坤、鞭辟入里,小的实在受教匪浅。
只是,小的也不敢欺瞒大人您。
此人洛元堂,他虽然罪大恶极,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眼下已是个痴呆之人,若想从他身上套取消息,恐怕……”
“胡说。”
枷锁都脱落了,洛羽儿扶着洛元堂,小心站了起来:
“我爹爹他没有痴呆。
赵寒他已经查清楚了,爹爹是中了你们里面某个坏人的妖术,被夺了魂魄,才变成这样子的。
我们已经找到法子,可以帮他招魂了。
只要爹爹他醒了,他所知道的全部真相,我们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清白,也马上可以得到昭彰。
这正是你们最害怕的,所以你们才要加害我爹爹,对不对?!”
“小娘子,”刘通道,“您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独孤大人捉拿人犯洛元堂,乃是奉公执法,证据确……”
“刘通。”独孤泰道。
“是独孤大人……”刘通不敢说了。
“孟统军,”独孤泰道,“宗大人方才所言,您以为如何?”
孟凉一笑:“宗大人是孟某的上官,他的号令,孟某当然是领命咯。”
独孤泰“哼”了一声,对宗长岳保持着行礼的姿势,脸上却无表情:
“宗大人,您是钦命按察使。如孟统军所言,您说要放了此人犯,下官自当奉命。
只是下官愿放,不知这上的百姓,却愿不愿放?”
他看向了台下场外,那数百上千个汹涌的百姓人头。
“对啊……”
百姓人群里,一片议论:
“是,这洛元堂是不是凶手,还得另说。
可这‘恶鬼’害人这么久,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个嫌犯。你来了个官,说放就放,那咱们的性命危险,谁来管啊?”
“对,不能放,不能放!!”
愤怒的声浪,如洪水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