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大典毫无意外的进行,刘卫民再次身穿衮服站在人群中,跟着朝臣跪拜山呼万岁,如同行尸走肉,几日下来,他也累脱了形。
大典完毕,刘卫民没有太多干涉朝中人事,朝廷人事大致还是那些人,但客氏一跃成为奉圣夫人,儿子侯国兴、弟弟客光先赐予锦衣卫千户之职,与此同时,魏忠贤入司礼监为秉笔宦官,其兄魏钊亦为锦衣卫千户。
一朝天子,一朝臣。
刘卫民能够理解,也不打算过多干涉,自李三才之事后,马云鹏就被关进了大牢,尽管事情结束,也还是没能放了出来。不是没想着第二日就将他捞出大狱,可得知了马家老太太花了不少银钱后,坏的冒泡的家伙就决定让他多多遭些罪受。
小豆芽提着酒食跟在身后,几十人刚刚来到昭狱大牢前,果然又看到了俩个女人,一个怀抱着孩童远远站在后面,前面则是个年当五十余岁妇人,身上湖绿色锦衣上复杂金线绣织的图案,任谁一见就知家境定然不错,眼瞅着老妇一个劲往狱卒手里塞银钱却被不住推脱焦急模样,嘴角就忍不住往上翘起。
看着主人一脸得意,小豆芽低头也不敢去看远处妇人,他的主人当日被关进大牢,自己没少去马云鹏家中蹭吃蹭喝,结果到头来自己的主人却又如此……
刘卫民可不管小豆芽咋想,跳下马来到翠娘身边,伸头一看……
“好壮硕的小子!”
伸手逗弄着翠娘怀里的小胖墩,感觉手指微微一痛,大手不由微微捏住胖嘟嘟的小嘴。
“呵!”
“长了四颗牙了!”
刘卫民一阵摇头叹息。
“可惜喽,可惜!你小子老爹犯了大罪,竟敢围攻朝廷大臣府邸,不久后……小子你可就成了可怜的孤儿喽!”
刘卫民一脸坏笑,逗弄着张着小嘴咿呀咿呀的小马也就罢了,嘴里的话语却能生生将人气死,翠娘泪眼八叉却不敢闪躲,只是一动不动低头任由刘卫民欺负,身后那个老妇差点没气晕过去,正要上前,一大群净军抽刀冷冷目光让人难以靠近。
他才不管身后老妇是否被气的一窍升天呢,之前得知老妇不认翠娘,让他这个红娘媒人很是恼火,去了马府两次都被她拿着扫把子追的老远,如今有这么好的报复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可怜的娃娃……得嘞,看你小子挺可爱的,今后就是老子的娃,姓刘!”
嘴里更是一阵嘿嘿得意。
“没想到啊!幸福来的太快,得了个大美人还不算完,还捞了个小子!”
刘卫民得意一笑,转身走向昭狱大门,嘴里还说着:“翠娘啊,赶明个你就是驸马府的人了,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不过呢,还是忘了那个倒霉蛋好了,老子觉得老马家断了根挺好,咱大明也少了个张嘴吃饭的不是?”
“哎呦……这不是的马家老太太吗?您老咋还来啊?”
好像才看到横眉冷目的马家老太太,他那嘴巴可就更损了起来。
“唉……老来丧子,太过凄惨,真的,老太太啊,您老还是回去吧,等老马一命呜呼,您老给他找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可以的,或许……或许奇迹会出现,**也有个传宗接代的孙儿也不一定。”
“您老说的是与不是?”
马老太太那个气就别提了,上前就要抓了他个大花脸,张嘴就要大骂。
“你个小……”
“打住!”
马老太太正要大骂“小鳖孙”,大骂什么“白眼狼”,什么“忘恩负义”啥的,刘卫民一瞪眼,指着自己鼻子,一脸坏笑道:“您老可别乱张嘴哦!小子最是记仇,敢火烧各大衙门,敢揍朝廷重臣,您老若是骂了俺,俺就在您老儿子身上讨还,本来一刀砍了脑袋不受罪,俺能让您老儿子哀嚎好几天!”
老泪纵横,想骂骂不出口,想打又不能,马老太太一脸绝望,翻眼就要昏死过去,刘卫民却悠悠说道:“老太太,与小子就别耍浑了,小子就是耍浑的祖宗,您老也就欺负欺负翠娘,欺负欺负您那混账儿子,您老这一套用在小子身上……”
“嘿嘿……”
“没用!”
一想到第一次去马家,这老太太就“咯”得一声昏死过去,一想到马云鹏跟他急眼样子,看着她偷眼对自己得意挤眼挑衅,气就不打一处来。
刘卫民走到她身前,也不打算混账再故意气她了,脸色却显得很是郑重。
“老太太,您儿子前去辽东时,您老应该知晓,那个时候,您儿子就已经是个死人了。若非小子看到翠娘有了生孕,小子绝对不会让他押解建贼尸首回沈阳、京城,他也休想以此功为锦衣卫千户!”
“您老咒骂小子白野狼也好,忘恩负义也罢,无非就是小子入监牢时对小子稍微一些照顾,但您老应该知道,这是您儿子欠小子的,就算没辽东事情,您儿子他也不敢对小子如何,也不得不将小子照顾好了,否则……不用别人动手,陛下就会砍了他的脑袋!”
“还有,今次他入监牢,看起来是因小子缘故,但事实却是他的顶头上司想让他背雷而已,因为谁都知道,出了这种事情,无论对错,那都是个死,朝廷绝不会一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必须要杀一儆百,要有个替死鬼!”
刘卫民轻声一笑。
“您儿子是替死鬼,满朝文武无人会救这种人,一旦救了,就会成为所有人眼中钉肉中刺,您老怎么着也是个官宦之家,这些道理您懂的!”
刘卫民直起身,从一脸惨白的老太太身边走过。
“当然了,小子是个异类,您老若能善待翠娘,认可小子这个红娘,小子头上也不在意再多了个虱子,可若是您老还是一副尖酸刻薄模样,若一心想让马家绝后,死了后坦然面对马家列祖列宗,小子才懒得管老马死不死呢!”
刘卫民回头看向一脸绝望的马老太太,心下一阵叹息,他知道,有些观念很难突破,但他自己一时心软做下的事情,总得有个良好的结局才是,总不能因自己一时兴起,坑害了个无辜的女人吧?
看着马老太太一脸灰色绝望,心下犹豫,但还是钢牙紧咬。
“老太太……”
“小子说话算数,你儿子的生死由您老决定!”
“小子查过马家四代子嗣,皆是一脉独子,翠娘怀里抱着的娃娃或许就是你马家今后唯一的儿子,命运有时很邪门,错过这个村就不再有那个店,老太太心下想着个更好的儿媳,身份高一些,家室清白一些,可您老想过没,老天爷最讨厌人心不足之人,您儿子前往辽东送死,老天爷可怜马家数代独子,临死前给了马家一个血脉,这是老天爷的恩赐!”
“天与不受,反受其咎!”
“老天爷的恩赐,您老都不要,或许今日您老的儿子的牢狱之灾,也是老天爷对您老的惩罚。”
刘卫民摇头叹气,说道:“您老活了这么大的年纪,您老不怕死,可小子才二十刚过头呢,您老不怕忤逆天意,小子可不成,认不认翠娘母子由您,反正您老儿子是您养的,是生是死由您老说的算!”
说着,刘卫民又看向抱着儿子低头啜泣的翠娘,叹气一声,说道:“老马再怎么说,也与老子一同生死过,他的娃娃老子也不能不管,翠娘,本驸马也给你个选择机会,一个是跟着老子去驸马府,老子替老马将娃娃养大,当然了,这个娃娃今后也只能姓刘,是我刘家子嗣,另一个,跟着老太太回去,天天遭受冷眼讥语。”
“选择权给你,等老子出来,与老马喝完送行酒,你再给老子答复,不必这么焦急,仔细想好了再决定。”
刘卫民再次看向与翠娘隔着数步的马老太太,又是一阵摇头叹息,但这次没有开口再言,转身走入昭狱。
看着小混蛋摇头叹息进入昭狱,看着空无一人的门洞,马老太太老泪纵横,想要开口大骂,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刘卫民这个头顶生疮的混蛋话里话外,将老太太贬的一无是处,仅仅不认一个青楼女子入门,咋就成了不孝子孙、不敬天地?
想要辩驳,却无一语。
翠娘心下哀伤,顾不得再次讨骂,一手怀抱着儿子,一手搀扶着老太太,一脸悲戚让人心酸。
“娘……咱……咱回家吧……”
泪眼模糊的老太太看着翠娘两行清泪,突然失声痛哭。
“翠娘……娘……娘不好……”
“娘,咱回家……”
……
刘卫民站在门内一动不动,听着门外呜咽失声痛哭,突然间很想抽上一根烟……
刘卫民身后数十净军,没人敢开口多言一句,孙行听着门外悲戚,两眼泛红,看着眼前混蛋也略有不满,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敢多有怨言。
“唉……都是混蛋啊!”
刘卫民摇头苦笑,看到孙行张嘴,想也没想就是一脚踢了过去。
“滚滚,看你熊样老子就来气!”
也不理会可怜巴巴的孙行,背着双手,一摇一晃走向幽暗的牢狱深处。
“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他个干干净净……”
看着他一摇一晃迈着八字步,抑扬顿挫怪异唱腔,孙行、小豆芽又是一阵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