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嘴边满满讥讽,孙承宗却叹然不语,火烛噼啪作响,门口出现一湖绿色女娃,手中还端着一壶酒水,犹犹豫豫站在房门外。
见她出现,刘卫民心下一阵无奈暗叹,向她招了招手。
朱徽妍好像知道自己犯了错,低头缓步走入厅堂。
“相……相公。”
刘卫民也不理会旁边是不是坐着个未来的帝师,随手接过她手中酒壶,放到一旁小桌上,牵着她的小手,拦腰抱起将她坐到自己怀里。
“不是说了吗,自己在房好好看书睡觉,怎么又跑了出来?”
朱徽妍也不答话解释,转头看向一旁眉头微皱的孙承宗,忙又低下了羞红的小脸。
“妍儿……妍儿怕相公与少傅……与少傅争吵。”
刘卫民心下轻轻一叹,随手拿起酒壶,也不用酒盏,仰头就是灌了一口。
“唉……”
“万事听媳妇的,咱还是睡觉去吧,也省的让少傅看着不喜。”
说着,刘卫民怀抱着小媳妇就要起身,孙承宗却突然开口。
“驸马所言甚是,正人先正己,孙某的确未去阻止李三才之事,至于缘由,以驸马之聪慧,想来是知晓一二的。”
刘卫民眉头微微一抬,大手握着柔和细腻小手,嘴角轻笑道:“李三才身为河运总督,李巡抚又与朝堂上各家族一般无二,每每货物通行于河道,李三才想扣押尤为容易。”
“李巡抚、刘监军、余总兵,再加上本驸马,呵呵……”
“我等四人,唯独李巡抚只是与本驸马有些点头之交,算不上什么多么铁的关系,李三才比较奸滑,知道本驸马伤了陛下脸面,扣押李巡抚的财货也不过是替陛下挣挣脸面罢了。”
刘卫民随口笑道:“这本是些不值一提小事,可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在陛下病重之时,突然逼迫李巡抚找来了驸马府!”
“陛下病重难治,你们想着今后几十年之事,这些都没错,屁股决定脑袋嘛,本驸马可以理解,本驸马也不是不可以稍微后退一步,但是……”
“你们过了线!”
“过了本不该踏足的那道线!”
……
孙承宗脸色极为郑重,朱徽妍却有些疑惑不解看着两人。
孙承宗沉默良久,轻声说道:“之前之事且不提,今日孙某前来,就是希望驸马与朝臣和平相处。”
孙承宗说道:“驸马尤为清楚萨尔浒之事,陛下为了大明人心安稳而将之强行压下,如今陛下病情更是令人堪忧,如此之时,朝廷更需要的是稳定。”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少傅大人所言甚是……”
“但是!”
“这不是你们可以肆无忌惮,要挟大明帝国的理由!”
刘卫民冷冷看着孙承宗双眼,冷笑道:“孙少傅,你也别绕来绕去,你我都是聪明人,今夜你前来此处是何意,别以为本驸马真的眼瞎耳聋。”
“想要用未来的帝王来压本驸马,少傅是不是觉得自己分量太大了些?”
两人眼神激烈碰撞,朱徽妍微微动了动,刘卫民目光稍微缓和了些。
“本驸马不欲理会朝堂上阴暗之事,但不代表本驸马就什么不懂!”
孙承宗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孙某不愿意与驸马为敌,也能够理解先帝一番苦心,但是驸马的存在让群臣极为担忧!”
“担忧?”
刘卫民一脸不屑道:“先皇不理朝政数十年,所有大明事务皆由你们一干文人,敢问孙少傅,我大明为何不在尔等手中击败了建州贼,反而丢了我大明十万精锐?”
刘卫民身体微微向前倾斜,冷冷看着孙承宗,说道:“孙少傅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不会不知道宋朝因何而亡的吧?”
“呵!”
“威胁?”
“担忧?”
“今日孙少傅担忧浙党,浙党就该死,明日担忧楚党,楚党也该死,后日就是齐党、宣党、昆党……”
“再之后呢?”
“再之后就该是东林党人自己厮杀了吧?”
刘卫民对这些党派极为不屑,一个个全都是因政见不同而厮杀不断,丝毫不顾大明此时是何种窘迫困境。
孙承宗眉头紧皱,想要开口反对,万历帝是几十年不上朝,任由文人治理天下,可情况究竟如何,他是一清二楚,但正因如此,他反而无法拿这件事情说事了,无论如何,万历帝几十年任由文人施为是事实。
场面一下子尴尬沉默了起来,刘卫民也不想搭理他,若不是怀里的小媳妇突然跑过来,他早拍屁股走人了。
孙承宗沉默良久,心下微微叹息,脸上却不咸不淡说道:“事已至此,驸马心下应该知道,陛下身染重病,就算对朝臣不满,也不可能罢黜了所有朝官。”
刘卫民点了点头,说道:“的确如此,本驸马也没说要逮捕了哪一朝臣,但是!”
刘卫民一脸阴沉威胁道:“本驸马可以夺了他们所有财产,让他们生不如死!”
“孙少傅知道的,本驸马有这个胆量!”
孙承宗深深吸了口气,强压下胸中愤怒。
“这……就是驸马的答复?”
“答复?答复是相对的,你们想要什么样的答复,本驸马就给你们什么答复!”
刘卫民伸出一根手指,冷声道:“昨日方内阁已经送我驸马府五万两,孙少傅应该知道本驸马耐性很差!”
“三日,三日见不到银钱,孙少傅应该知道后果!”
刘卫民再也没了与他交谈任何兴致,将朱徽妍放下,起身看着孙承宗,冷哼道:“孙少傅,本驸马不知少傅大人有何本事,或许朝堂上任何一人道德学问都远超于我,但本驸马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
“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们根本不配,不配做一个合格的治理天下朝官!你们眼中只有你们自己,嘴里是常常挂着天下百姓,本质上你们屁都没有!”
“作为政治利益交换,你们给老子老老实实掏钱,算是对你们偷盗国税的惩罚,老子将账册还给你们,但你们给老子记住了,别招惹老子,你们招惹不起,拿笔的永远别逼急了拿刀子的,因为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哼!”
刘卫民冷哼一声,丝毫不在意孙承宗是否恼怒,若此人不来还罢,他或许还会考虑,但孙承宗的前来,逼迫着他不得不更加强硬。
朱徽妍好像察觉到了自己不该去前厅,低着头跟在他的身后,进了屋也还不敢抬头。
“相……相公别生……别生气好不好……”
刘卫民狠狠搓了搓脸颊,叹气道:“相公不是生你的气,你也是担心相公与你大哥的老师起了冲突,担忧将来相公与他不好相处。”
“相公生气……那也是生孙少傅的气,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相公不说了。”
按照此时此景,但凡有点眼光的,都知道朱常洛已经活不长久,又发生了如此之事,孙承宗此时前来就是在强行逼迫自己让步,可自己有后退挪腾的空间吗?
没有!
狠话没放出去前,大家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可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五党之人已经将银钱送去了驸马府,尽管此时没来一人表达歉意,但是做的永远比说的更有诚意。
此时此景,孙承宗前来说和,想要让自己后退,今后自己又成了什么人?
刘卫民躺在床上,瞪着俩大眼珠子,反反复复想着孙承宗的事情,又细细思量今后又该当如何。
一大一小,一里一外,俩人都瞪着俩大眼珠子看着房顶,谁也没有任何睡意。
“相公……妍儿睡不着。”
朱徽妍翻了个身,身体向他靠了靠。
“小丫头,你可是个女人,还是相公的合法小媳妇……”
朱徽妍小脸顿时一红,第一次没有对“小丫头”三个字嘟嘴。
“相公,八年……是不是太长了点?”
“嗯。”
刘卫民翻了个身,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细细看了好一会,说道:“虽然现在还不算漂亮的一笑倾人城,长开了也还算是挺俊俏的丫头,如此俊俏丫头,自然要白首到老才是,若太早了,万一你没了,相公可就成了净身出户,那得多惨?!”
朱徽妍突然泪眼莹莹。
“相公……要不再纳个姐姐吧?”
刘卫民一愣,伸手捏住不知闪躲的小巧鼻梁,眼中满是笑意。
“想什么呢?你家相公这么忙,哪有功夫去讨好女人,讨好取悦你一个就够累了,再多一个,岂不是要了相公的命?”
朱徽妍抱住他的手臂,一阵不乐意嘟嘴。
“相公惯会作怪,老是取笑妍儿!”
“呵呵……”
刘卫民呵呵一笑,说道:“这样挺好的,与一帮子老混蛋斗气就够累得了,回了家中,睡在床上还一本正经,那咱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像你姑姑那般,夫妻两人一个月都不能见上一面,见了面还得在一帮丫鬟婆子面前敦伦,那样的日子还真他娘地没法过了!”
朱徽妍一想到荣昌公主姑姑和驸马,身子更向他靠了靠,轻声说道:“前些日在宫里还见了娘亲,娘亲说相公很好呢!”
刘卫民听了这话,顿时坐起,人也瑟了起来。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赶明个,咱有钱了,多孝敬孝敬丈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