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澹再也无法承受心中的恐惧,无论李元、李扬如何“呜呜”惊恐嘶吼,李澹还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把家中所有秘事说了个遍。
小豆芽、陈三严将李澹单独放在一处房间,对外则宣称已被处决,两人却带着一干人员进入李三才所居之处。
机关设计的真的很巧妙,密室在李三才床卧的一面墙壁之下,哪怕用刀柄敲击墙壁,也只会听到沉闷敲击声,而不是“空空”之声。
将整张大床搬开,看着极为平整的地面,任谁也想不到下面会有一间密室。绳索连续拉动三次,皆是两长两短,不一会就听到轻微的咯咯声响起。
紧贴着的地面缓缓向墙内缩入,露出一个透着微弱灯光的小洞。
小豆芽回头看了一眼陈三严,两人知道,里面有一个常年待在地下之人。以为地下之人武艺高强,见到后却错开头颅不忍再看,见他有异,持刀跟在后面的陈三严更是紧张不已。
“好……好狠的心!”
“砰!”
话语刚落,火铳猛然喷出尺许火光,人却已经再次沿着狭窄通道向前。
“唉……这样也好……也好……”
陈三严没有多言,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
通过狭窄的通道来到地下,一道石门阻住了去路,两人知道此处就该是李家最为重要的密室。
密室没有凶险,里面也只有一方木桌和几个书柜,书柜上摆放的也只是些书籍账册。
小豆芽、陈三严没有太多言语,两人检查了一遍石室,没有发现其他隐藏暗格后,这才一一将书册放入布囊。
……
通州距离北京城真的不是很远,快马最多不过半日,尚未等到天亮时,小豆芽、陈三严两人就已经在刘卫民门外等候。
“主人!”
刘卫民身穿一身素袍,随意扎着个马尾,看起来很有些放荡不羁,可谁又知道他一夜究竟遭了多少苦楚,小丫头不愿睡觉,一个又一个简短小故事说出,本以为会像往日很快睡去,谁知闹腾了半夜,小丫头两眼还是瞪得老大,反倒是他自己哈欠连天。
黑着俩眼圈的驸马爷大大打了个哈欠,从小豆芽手里接过老大的黑色包裹,从里面随手拿出一本账册,本还毫无任何精神的他瞬间绷直了身体。
一本本,一页页,刘卫民看的极为仔细,一堆书册足足用了他两个时辰,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带人前来捉拿他时,两眼依然紧盯着一本如小儿涂鸦书册。
手按刀柄的净军目光阴冷,田尔耕更是面无表情,人已经站了半个时辰,头上烈阳让人身上早已成了白色地图,可他依然身体笔直站在烈阳之下。
“大人,不能再等了,陛下那里……”
许显纯话语尚未说完,田尔耕回头不冷不淡看了他一眼,许显纯想要劝解的话语也被生生堵在了口中。
就在这时,房门缓缓打开,刘卫民右手轻轻揉着涨疼的眉头,一脸疲惫走了出来,甚至丝毫没在意门外对峙的双方,缓步来到田尔耕身前,摆了摆手,挡在身前的田尔耕稍微犹豫了下,还是让开了些,一干锦衣卫们也闪开了一道通道。
小豆芽一脸冷漠跟随在后,上百净军丝毫不在意他人目光,亦是护卫在后。
所有人没有哪怕开口一句,全都默默走出驸马府,刘养想要上前却被余丛升拉住手臂摇头阻止。
半月来,刘卫民第一次踏出驸马府,刚踏出府邸的那一刻,突然有种恍若隔世感觉,远远看着密密麻麻的衣衫褴褛百姓伸着脖子,看到他们指指点点,再看向府门前大批缇骑、净军对峙情形,莫名愤怒之火在胸中激荡……
一脸冷漠看向所有人,脚步缓缓向前,好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某人随意说着话语。
“马云鹏虽是个蠢蛋,可还算是刘某的兄弟,兄弟若遭受了委屈,总是要有人用脑袋来赔的。”
刘卫民转头看向净军步军统领孙大鹏,孙大鹏忙按刀来到身前抱拳躬身。
“净军步军六千,兵分三路,若鸦头村、胡柳村、大王庄有一人走脱,你就不要回来了!”
“诺!”
孙大鹏抱拳,转身大步离去,刘卫民又看向孙世义。
孙世义大步上前。
“领骑军两千,封锁外城,除严字堂外,抓捕漕帮所有头领,敢抵抗者,斩!”
说着,刘卫民随手解下腰间镇纸扔了过去。
“任何官府衙役、京营军将,敢阻拦者,斩无赦!”
“诺!”
田尔耕脸色瞬间惨白无比,眼中更是惊恐慌惧,他知道……小包衣、陈三严没找到白银,却带走一个包裹……
“驸……驸马……”
田尔耕刚要开口,刘卫民却大步走向无数刀兵已然出鞘锦衣卫。
谁也没想到,到了此时,他竟然还如此强势霸道,丝毫不理会无数锦衣卫上门,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传达军令。
净军驻地距离驸马府太近了,数千净军背弓持刀出营,战鼓声几乎将病重的朱常洛从床上惊起,一屋文武更是脸色大变。
“陛下,那……那该死的逆臣要……要造反啊!”
满面鲜血的李三才哀声痛哭,待在角落里的朱徽妍想要上前辩解,却被一旁的朱由校死死挡在背后。
“陛下……陛下……”
王安一阵疾走进入寝宫,还未来的及跪倒在地,尖叫话语已经脱口而出。
“陛下……刘驸马……驸马他反了……”
“你……你胡说!相公……相公绝不会的”
小丫头朱徽妍再也不顾其他,一头扑倒在地痛哭流涕。
“父皇……相公他绝不会的……父皇……”
“砰!”
朱常洛心下烦躁,重重一拍小几,指着王安,整张脸都涨红无比。
“说!”
“驸马……究竟怎么回事?”
“驸马他……”
就在朱常洛大怒,王安正要述说净军与锦衣卫对峙,正要说刘卫民调动净军出城时……
“臣,净军、幼军指挥使刘卫民,奉陛下旨意,前来聆听陛下教诲!”
声音响起,屋内一片鸦雀无声。
听着门外不急不缓沉闷话语,愤怒异常的朱常洛,竟然诡异的平静了下来,身上也有了一丝帝王威严。
“进来!”
“诺!”
刘卫民大步走入房内,一手按着天子剑,一手按着曲起的膝盖,如曾经半跪在万历帝床前。看着眼前身影,朱常洛竟有了怪异的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朝臣皆弹劾于你,言你纵兵为凶,擅闯朝廷重臣府邸,可有其事?”
“有!”
朱常洛微微点头,不冷不淡道:“也就是说,你确有其罪了。”
“是有其罪,但非臣之罪,而是漕运总督李三才!”
刘卫民自门外开口的那一刻,屋中满当当的朝臣竟无一人开口,直到听了他这句话语。
“陛下……陛下,臣冤啊……陛下……”
刘卫民根本不理会李三才哭喊,只是低头轻声说道:“先皇以李三才为漕运总督,是期望其人可从南方运粮前来京师,而非令他贪墨我大明漕运之财!”
“昨夜锦衣卫千户马云鹏无令围攻大臣府邸,朕听闻皆因你授意,可有此事?”
屋内一阵沉默,就在兵部尚书黄嘉善欲要上前,在所有人诧异目光下,刘卫民竟然缓缓站起身,站在李三才面前,轻轻说道:“一刻钟前,净军已经前往鸦头村、胡柳村、大王庄,说实话……李大人的密码译文真的很差劲,也就骗骗没见识之人罢了。”
不去理会瘫软绝望之人,一一看向房内所有文武大臣,绝情、残酷神情让人畏惧。
“十日,只有十日,你们偷也好,抢也罢,驸马府若见不到百万两银钱,别怪本驸马不讲情面!”
说罢,又看到朱徽妍脸上惊恐担忧,笑了笑,随意摆手向身后朱常洛告别。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微臣只是陛下一条狗,一把刀,狗的命运,刀的锋利,全在陛下心意,陛下若觉得这条狗太凶狠,刀子太过锋利,陛下可以屠狗,亦可雪藏战刀,一切心意皆随陛下!”
冷漠话语说完,不等朱常洛开口,手指推开面前方从哲,低声轻笑。
“方阁老清正,可不代表方家同样清廉若水,皇爷爷已经高高抬起轻轻放下,但身为帝国首臣,率先逃避国税,不好!”
“希望方阁老能做个表率,今日就给小子送来五万两银子,小子也好哈哈一笑不是?”
刘卫民推开一脸惨白的方从哲,站在只有自己胸口的小媳妇面前,低头见她早上穿的挺漂亮湖绿色锦衣上有一块污泥,不由蹲下身子,双手轻揉了几下,又为她拍了拍。
“岳父大人身体不好,相公最近也会很忙碌,你就将相公那份孝敬也捎带着。”
朱徽妍小脑袋低垂,耳垂更是成了熟了的虾子,不知该答应还是不该答应,最后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屋内一干大佬皆看着蹲着身子随意说着话语,表情却极为怪异。
在皇帝面前说着这些话语,几乎就是在挑战皇家威严,可奇怪的是朱常洛只是一脸怪异看着,竟然没有多少恼怒之色。
直到刘卫民翻转了几下湖绿色衣摆,觉的看不出来污垢时,这才站起身体,也没有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皇帝朱常洛,只是向一脸好奇的朱由校大舅哥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