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以往入宫,若非太过特殊,衣着都是较为简单的白色直身,眼前青年开口,他反而不知该如何回答了,就在此时……
“国公!”
隔间里的魏广微见到刘卫民出现在职房,忙走了出来,拱手道:“还请国公见谅,他们都是今科进士,初入皇宫,尚还不识得国公。”
说着转头就要训斥,却被刘卫民伸手拉住,笑道:“不知者不为罪,刚刚中举便在此处值守,当是才识颇佳之俊才,不错不错。”
刘卫民也没问三人姓名,拍了下呆愣的青年,自顾自走入内间隔房,四顾看了一圈,笑道:“魏阁老挺简朴的嘛。”
魏广微一边为他冲泡茶叶,一边笑道:“此处只是陛下召唤处,下官是挺愿意增添些花草、笔墨字画啥的,唯恐他人弹劾而已。”
“呵呵……”
刘卫民一笑,鼻尖却一阵清香。
“嗯?这茶不错。”
魏广微知道他性子,随意坐在一旁,笑道:“前些日赵阁老让人送入的家中,下官想着送回去,奈何老妻已经收下,若再还回去颇有些做作,还了份礼,这茶也就留了下来。”
刘卫民微微摇头,叹息道:“赵阁老也算是老臣了,东林党……罢了,魏阁老让人与赵阁老说一声,东林党想要无罪脱身就不用想了,要么死在牢里,要么举族流放美洲,也算……为此事做个了结吧。”
魏广微点头道:“国公仁慈,以东林之人罪过,斩首示众都是轻了的,况且美洲不似大明岛毒虫遍地,已是国公莫大的仁慈。”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遭灾之人颇多,土地如今又难以养活如此之多百姓,留在大明朝本土终究是个负担,各府县监牢之人大差不差都送去美洲,朝廷内外库空空,此次流放之人……按人头算吧,一人二两银钱、两石粮,算是本国公补贴给朝廷银钱。”
魏广微大喜,忙说道:“国公放心,此事下官会最短时间内办妥!”
刘卫民笑道:“此事暂不着急,三支远洋舰队尚未聚齐,人或送入登莱,或送入江南,自有他人安排。此次平乱,以及之前安南、海寇、苏禄、鞑靼、建州贼啥的,军中将勇立功颇多,本国公的意思,爝儿登基时,朝廷可以册封十个异姓王和一些公侯伯等勋爵,与西夷人一般,在伯爵之下,另行设立子爵、男爵、骑士三级,为军中一些中低级将勇和做出贡献之人册封,仅此一例。”
听到刘卫民不仅要册封异姓王,而且还是十个异姓王,余者勋爵更是不知多少,魏广微有些犹豫,说道:“国公,不是下官不愿,国公之下军将们功勋无数,朝廷理应嘉奖,只是国公也知,至今已有三个月未有发放俸禄,这……”
刘卫民随手拿起桌案上一封奏折,翻开见是河南请银,叹气道:“朝廷无钱粮可用,诸事皆难,本国公知晓朝廷难处,此次封赏无需朝廷付出银钱,只是讨个名头,一份尊荣,所有封赏皆由万里外美洲所出,皆有本国公所出,另外美洲会同时册封宗室二十个封国,朝廷可以商议下由哪些宗室前往。”
“依例,封国宗室王名下田产亦在我宁德驸马府名下,如今我驸马府关内之田一百二十万顷田,明日朝廷遣吏前往刘家寨支取两百四十万两,算是去岁、今岁给朝廷的田赋。”
魏广微听到一百二十万顷,端着茶盏的手不由一阵抖动,茶水撒了前襟尚无所觉。
“无论有无遭灾,无论朝廷有无减赋,三年内,江南、两淮、河南、河北、山西、陕甘一百二十万顷田,每年宁德驸马府纳田赋一百二十万两,明日户部令人前往驸马府,所属地契点验一下,令人前往丈量,令人安排无田百姓耕种,由内阁、司礼监、宁德驸马府、佃户四方签订契约,此田属驸马府,以租种田地佃户组成的村庄人丁计,三十年一重新平均分配田地,佃租二十取一,当地官府代为征收,其中三十税一入户部为赋税,余者入内库。”
“陕甘、山西、河南灾民,未入监牢无田者,朝廷当入乡宣传,此次……此次往关外耕种者,一人贴补二两银、五石粮,户部、工部屯田清吏司遣人丈量田地,关外开垦者三年不税,所应缴纳田赋,由宁德驸马府所出,三年后,与关内之佃田一般,佃租二十取一,亦由当地官府代为征收。”
刘卫民心下都有些滴血,魏广微却起身深深一礼,虽未言明一百二十万顷田是如何得来的,混了官场这么多年,其中根由不言自明,关键是眼前男人并未因为如此而获利,他相信,不是相信了,而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强迫着更多人出关开垦荒地,身在辽阳两年,很清楚关外究竟可以耕种多少土地来,如此三年内,每年就不仅仅是一百二十万两了,两百四十万两甚至更多都不稀奇,而这些却是眼前男人白白扔出去的银钱。
魏广微不理田地如何得来的,只在乎自己终于不用再面对所有苦着的脸了,深深一躬。
“国公之忠义下官难望其背,还请国公放心,下官尽快将此等之事办妥。”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趁着此时天气尚未冷了下来,迁民于关外需尽快些,入了关外也易于百姓多建些土屋保暖,可以安置更多百姓。”
“还有件事情,本国公欲要与宝钞之事相若,准备以盐巴回购朝廷历年来所有无力支付的盐引,大明各盐场暂入刘家寨之下,由刘家寨担负偿还历年来所欠盐商食盐,至于朝廷所需盐税,以当前课税计,由刘家寨所出暂为垫付,刘家寨偿还所欠盐巴后,各大盐场属朝廷经营,但朝廷经营所得,需偿还垫付课税银两。”
魏广微正要震惊开口,身后突然冒出惊呼。
“驸马爷,您……您真的要清理盐场?”
刘卫民转身见是魏忠贤,儿子朱慈爝也跑了进来。
“爹爹!”
朱慈爝长这么大,基本上没离开过他,入宫后,远离了亲人,尽管张氏陪伴,又是哄又是骗,到了晚上依然哭闹不休,见了爹爹,径直冲入怀中,如若蠕虫一阵乱拱。
“爹爹,爝儿想娘亲、想弟弟了,爝儿不喜欢这里……”
刘卫民心下一叹,将儿子抱在自己腿上,终究是挂在脖子上养大的,心下也不是个滋味,脸上却笑道:“又不是很远,想回家,让大伴陪着回家玩耍也就是了,是个男人就得沉稳,爹爹可是听你娘亲说了,老爷们怎么能哭鼻子呢?”
一手怀抱着儿子,抬头看向魏忠贤、魏广微,微微点头,说道:“以大明朝的人丁之数,每年食盐课税当在一千万两银之上,今日所得仅一成,原因种种不提也罢,本国公准备严管盐场,自海外和其他之地调运食盐用以偿还所欠盐引,具体所欠盐引之数多少尚不可知,此事由朝廷遣人清查,由官府发各府县邸报,以一年为期,一年后再出现盐引,本国公一律不认。”
不等魏广微开口,魏忠贤忙点头道:“驸马爷所言甚是,一年内若还不与官府登记造册,自也没必要继续认可!”
“驸马爷,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当……当如何处置?”
刘卫民眉头微皱,张嘴想说由朝廷自处,最后想了想,还是说道:“盐粮皆事关百姓生计,所以,本国公以为食盐产出、运输、贩卖当由朝廷专营,可尝试统一价格售卖。”
“产盐地出产数量不同,所费工本代价不同,又有远近、道路崎岖之别,若仅以一处贩卖,很可能会亏了,但所有盐场统合后,这里亏,那里赚,只要保住了所课税银钱,可以支付晒盐、煮盐、运输、店铺、储存流失等银钱,统一后的盐价当低于市面上所售之盐价。”
“当然了,因为所有都是官营,若监管不利,偷盗的也可能极为严重。”
刘卫民微微摇头,说道:“该当如何,你们自己决定,实在不行,宁德驸马府可以购买下大明朝盐巴经营权,当前则优先解决盐引拖欠之事,此事宜早不宜迟。”
听到“购买”两个字,魏忠贤整个人都有些发抖,若他知道刘卫民准备用一亿两修建铁路,又不知该是什么个样子。
不仅是魏忠贤,魏广微心下也是一阵心动,但他知道,此事并非是他可以一时间决定的,而且在债务尚未偿还完之前,此事说的也有些早了点。
该说的也说了差不多,刘卫民怀抱着儿子起身,笑道:“该说的都说了,一会儿你们准备些开矿文书,可以多一些,有些事情要提前做一些。”
“驸马爷,您……您要开些什么矿啊?”魏忠贤极为敏感,很小心轻声询问,唯恐他不喜一般。
刘卫民却不怎么在意,抱着搂着脖子不撒手的儿子走出隔间,笑道:“一些采石矿、炭石矿、铁矿啥的,未来数年,驸马府准备投入一亿两银钱修条路。”
刘卫民掀开门帘,小白却“噗”又吐了他一口,气的他上去就一脚踢开,儿子却“咯咯”笑个不停。
魏广微、魏忠贤跟个泥塑一般傻愣愣看着晃动的门帘。
刚刚任职给事中没几日的胡开文见两位大佬傻愣,低声犹豫道:“魏阁老,国公言一亿两是……多少银钱?”
魏广微像是才回了魂,喃喃低于。
“万万两,万万两修路……”
魏忠贤猛然深吸一口,提着衣裙疾步奔出房门。
“驸马爷……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