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四教、王之柱无奈,只能跟着起身,跟着摇头叹息离去。
五人离去,书房一时间无人开口……
“高大人,大明钱庄……可否强行制住?”
赵南星突然开口,高攀龙一时愣住,继而苦笑摇头。
“短短时间内,连连让钱庄出纳了半数银钱,各家心下皆恐慌,短期内很难,或许数年内可以,如今却是不能。”
赵南星心下叹息,知道此时不大可能,只有慢慢来,有借贷,有入账,只有缓解了一干商贾担忧,才能将抱团的商贾们扯开来,心下无奈,只得开口道:“夏粮赋税入库,尽快将借贷还了,有借有还,下次才能容易些。”
一干人不由点头,换了谁家都是如此,对于此事并不是很困难,皇帝也不可能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借了钱,借来的钱财如何使用,皇帝可以自己决定,至少民间百姓还是认可这种事情的,但你要是借了钱不还,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王承恩得了好消息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皇帝朱由检,可当他听了不是无偿“给”的,而是以四分利“借”的,而且还是要他还的两百万两,还是不入内外库,由钱庄直接拨付的那种……
王承恩进去乾清宫是小跑进去的,出来时捂着满脑袋鲜血,看的手拿陕西民变奏折的施凤来一愣一愣,最后只是摇头走入乾清宫。
陕西民变,损失最大的却是刘卫民。
历经两百年,能被富户占了田地的都被占了,福王离京受封较晚,神宗皇帝给三个儿子田地是历代帝王出手最大方皇帝,福王田产最多,可河南哪有这么多田地给他,有一部分田地就在陕西,陕西地高而旱,最好的田地在河流纵横的西安府,而西安府是秦王朱存枢的封地,这么好的地方也早已被他人占了个一干二净,河南无两万顷封地,朝廷朝臣又像是故意为之,就将一些西安府以北的澄城、白水、阳、韩城等地,划拉一些地方给了福王,不知出于什么考量,刘卫民又与晋王、秦王置换了些田地,将河南一些上好田地对等置换了四县田地,四县最大的地主就是他刘大驸马,还多是些给人也没人要的山田、旱田。
城池并非是说随意划拉个地儿就建了起来的,最基本的一点就是需要有水源,白水县因白水河而建,是白水与洛水交汇处,阳县则依托水,澄城则在白水、洛水、水之间,而韩城紧临北上河套草原的黄水,此四城虽北面多山,比起临近的延安之地不知好了多少。
延安府境内多山,黄土最厚、最是易于干旱,同关、白水、澄城、阳、韩城五县,是西安府自西向东依次排列最北五县,因同关是西安府北上延安府要道,经济状况要好的许多,刘卫民并未对此地置换。
置换的四县田地以山田、旱田为主,因缺水,别的庄稼或许不易种植,红薯却是最为合适。
别人抢收庄稼,四县福王府皇庄红薯却在拳头大时被人抢夺一空,看守种植的管事死在了地头,死了百人大小管事、佃户数百,西安府、京城竟然不管不问……也不能说一点儿都不问,西安府在发生了惨事后,出了些衙役驱逐了一些乱民,给朝廷上了奏,说百姓遭灾,要求减免赋税、拨钱赈灾。
事情发生了,并无哪个给刘卫民去了信件,等到他得知了消息时,已经是六月底,已是夏收结束之时,而且还是河南洛阳福王府管事赵承德让人回报的。
……
烈日当空,书房房门却紧紧锁闭,任谁不让靠近,刘卫民一人站在简易的天下地图前,双目紧紧盯着澄城、白水、阳、韩城四县。
“阿爸……”
房门轻响,吉雅端着一碗汤水,看着衣袖上湿润,刘卫民无奈上前。
“阿爸只是想静一静,怎么又把你派了过来?”
“阿妈说……说阿爸都已经好几个时辰没出去了,要是生气了,让人去教训西安府官吏也就是了,何必自个气着自个?”
“呵呵……”
刘卫民蹲着身子,将她湿了的衣袖卷起,虽无太大用处,至少不是这么难受,呵呵笑着,却点着她额头。
“阿妈可是猜错了,阿爸心下并无多少恼怒,阿爸是在想……想着杀死无数人是否合适。”
吉雅年岁太小,有些不懂他的话语,刘卫民将她身子反转,轻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别没事找事,阿爸需要考虑清楚了,自个去玩,可别在跑来了。”
刘卫民不允许他人随意进出他的书房,反倒对孩子们并无太大禁制。
吉雅很听话出了书房,还没走出多远,一群女人忙问起她都听了什么话语。
挺着大肚子的沈允皱眉道:“杀死无数人……姐姐,老爷是不是要带兵入关杀贼啊?”
朱徽妍抱着儿子看向紧闭的书房,心下知道这句话语意味着什么,什么话语都未说,抱着襁褓儿子转身就走。
“行了,都回去吧,相公无碍。”
沈允有些疑惑不解,她知道,有些事情她无法得知,但朱徽妍绝对知晓所有事情。
“二姐,还是别想了,都快生了……你也不怕孩子沾染了杀伐之气。”
沈允抬手就要拍打取笑的刘英儿,笑骂道:“还说二姐,你自个不也跑了过来,你咋就不怕?”
刘英儿抚摸着平平肚子,眼中也多了丝母性柔和,笑道:“小旗大人是军将,英儿也是女将军,英儿的孩子自然也会是个将军,些许杀伐之气,反而增添了些威武!”
“自吹自擂!”
小辣椒徐娇一阵嘟囔着嘴,看着刘英儿的肚子却有些艳羡。
一干女人在外面唠叨,刘卫民心下却犹如生死厮杀场。
“全都不当一回事……”
“鼐镜!”
守在门外的朱鼐镜推门半跪于地。
“鼐镜在!”
“传令河套,从今日起,鞑靼之地封关,封闭市易,无总管府旗牌者,凡入草原明人,一律为奴三百年!”
“传令代王府宗室子,自今日起,代王府名下田地只种谷子,红薯、土豆不许种植,宗室损失由驸马府补偿。”
“传令福王府、周王府,自今日起不再种植、收购红薯土豆,河南之外田地……一律空置舍去,其地佃户一律迁入河南皇庄安置,所属田庄自建戍堡以守,非皇庄之民一律不纳。”
“传令刘家寨魏忠贤,自今日起,皇庄不再种植、收购红薯、土豆、玉米,除名下田庄、售粮与粮庄之百姓外,余者三年不售粮!钱庄借贷者,非刘家寨名下皇庄,五分利!”
……
朱鼐镜傻眼了,呆愣愣看着一脸冷淡的刘卫民。
“传军令!”
“诺!”
朱鼐镜反应了过来,忙抱拳退出房门,心下却狂跳如雷。
红薯、土豆、玉米的推广很是艰难,一条鞭法是最大的阻碍,其次就是粮商有意为之,每年因推广、收购这些高产粮食,刘家寨就不知要补贴多少银钱。
道路运输,在没有火车、没有水泥道路,仅以马车拉运,产量大却价低的粮食,可能会面临更大困难,运到了大城里却不得不面对倒入路边沟里,任由坏掉窘境。
但不可否认,单独民户因此高产作物,因刘家寨每年巨额补贴而活命,可一旦这种补贴不存在了,甚至与其他粮商一同打压……
朱鼐镜心跳如雷离去,刘卫民阴沉着脸看着巨大地图。
“都以为老子该你们、欠你们的是吧?”
“都以为老子不会不管无数灾民是吧?”
“都以为抢了老子的粮食、杀了老子的人,就该是天经地义是吧?”
……
“你们赢了……”
“你们……都去死吧!”
“死了……世界……也干净了!”
……
“哼!”
刘卫民阴狠冷哼,一把扫掉桌案所有信件、笔墨,京城的大明钱庄,京城破烂事情,天下的烂事……所有所有的一切,全被他一扫而空。
陕甘干旱,有了民乱苗头,一些灾民可以抢了他拳头大小的红薯,可以杀了他的人,但却连来个信告诉他一声都无,还要自个出银钱给他们……
西安府的官吏,朝廷官员成功的激怒了他!
数百骑向南飞奔,刘卫民也出了府邸,关内的粮食收割完毕,关外的麦子也入了仓库,但收割尚未完成,还有近万顷稻谷尚未收割。
刘卫民关了自个一日,朱鼐镜的传令让魏广微一干小朝廷发觉了些许端倪,全都莫名的振奋了起来,南下军令虽看起来与关内一般粮商、家族没多大区别,各家也都是种植更加耐储存、价值更高的稻麦,同样的囤积粮食待价而沽,可小朝廷所有官吏们知道,知道军令意味着什么。
两宫娘娘得了消息,朱徽妍一干女人得了消息,没人开口反对,也无人开口阻拦,很诡异的沉默。
刘卫民自幼军抽调一万卒,连同猛如虎、马林、余丛升、刘卫山、刘卫海、刘忠国、毛文龙,一共两万卒,开始了长达两个月军训、整训。
司礼监掌印刘若愚、首辅兼礼部尚书魏广微、兵部侍郎孙传庭、卢象升、吏部尚书刘之坤五人来到城外巨大军营,在朱鼐镜汇报了后,五人才被放入军营,等了小半个时辰,刘卫民才一身两星元帅服掀帐入内。
五人起身齐齐抱拳。
“见过国公。”
刘卫民大步走到主位坐下。
“诸位请坐。”
魏广微拿着一沓纸张上前。
“国公,这是……这是刚刚修改了卫军、水军军装,还请国公指正。”
“嗯。”
刘卫民没有多余话语,接过纸张。
“魏阁老无须多礼,请坐。”
魏广微不敢多言,心下却有些担忧,本没觉得军装有多难整,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竟然改了又改,虽然眼前低头翻阅之人从无一次骂娘,却比打他们的脸还让人难受。
刘卫民若无所觉,五人却有些忐忑不安,一张又一张被放到桌案小几上,看着有几张纸被反手夹在了最下,五人忐忑的心稍安定了些,至少不是全都放到了桌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