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李永贞诉苦,刘卫民一愣一愣的,他也没想到曾经的九千九百九十九岁会这么惨,内库没了,东厂没了,除了剩下站在乾清宫当个辅政大臣外,屁职司都没了,就是办的报社也因没了银钱而关闭了。
李永贞叹气道:“驸马爷,不是魏公公不愿给九边卫所拿饷银,驸马爷于关外厮杀,虽战事已歇,可此时正值紧要之时,驸马爷欲要平息北地之敌,我等阉奴又怎会降了鞑靼畏惧之心?”
刘卫民眉头微皱,他与鞑靼争锋,战场上胜利不代表政治上也赢了,本可以以胜利兵威之势获得想要的一切,可若背后九边发生变故,或是大明朝出现重大动荡,鞑靼人就会与他拼消耗,拼耐心,很可能最后什么也得不到,听了李永贞话语,心下勉强算是认可了。
……
“朱鼐镜。”
“末将在!”
“领所部随李公公回京,六部侍郎之上、都察院六品之上,所有官吏府邸,挨个给爷砸,内外京营、顺天府尹所辖军卒、衙役,一人敢阻斩一小旗,十人阻斩百户,百人阻斩千户,千卒阻,屠营消卫!”
朱鼐镜整个心脏都像是被冰封住了,他所领之军全是朱姓子孙,最小的也有“奉国中尉”封爵,千人爵位打砸整个北京城官吏院门。
这……这是……
“不敢?”
“诺!末将遵命”
几乎是吼出来的,刘卫民冷淡面孔瞬间变成了玩世不恭,手指掏着耳朵,笑道:“没你想的这么可怕,也没这么严重,若你真的害怕,做了这事后送你去海外逍遥。”
“不怕!末将只遵军令!”
刘卫民很满意点头,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回去准备,这才看向更加惊骇的李永贞,笑道:“敢动老子的刘家寨,这口气若不出来,老子怕是压不住自己性子,怕回了京会砍些头的。”
“驸……驸马爷仁……仁……仁慈……”
李永贞上下牙齿不住打架,见他如此,刘卫民摇头轻拍他的肩膀,叹气道:“不就是打几个人嘛,又不是多大的事儿。”
刘卫民微微摆手,李永贞忙弓腰退出房门,朱徽妍却有些担忧抓着他的手臂。
“相公,会不会太过了?”
“过了?”
刘卫民一愣,笑道:“不是过了,是还不够!与他们所做的混账事情相比,你家驸马相公做的还远远不够,若不如此,他们今后还是不知道畏惧,还是会拿国朝开玩笑。”
“行了,你就别担心了,相公心下有底。”
朱徽妍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就会胡来,从来就没让人安心过!”
“不是,相公哪里有你说的这般不堪,相公禁足中不也没离家半步?”刘卫民低声嘟囔着。
朱徽妍情绪莫名一阵低落。
“皇兄就该关着相公一辈子,关着相公,皇兄……皇兄……”
……
“船桅本应该是最为重要的,为何……为何……断裂?”刘卫民一脸冷漠。
见他如此,朱徽妍有些担忧,心下后悔提起皇兄,抓着他的枯瘦手掌,低声说道:“登莱船厂大匠们亲自查看过了,断裂处确无人做过手脚,船体也无异状,除了操舟之人不熟悉海船外,也就是帆船升降风帆的绳索放置不当,大匠们说是桅杆本身木材强度不够的问题,承受不住船只设计的桅杆高度。”
“桅杆材料?”刘卫民一愣,皱眉道:“所用桅杆是何种材料?”
朱徽妍沉默良久,轻声说道:“苦楝树,有一节是用苦楝树段拼接的,大匠们说,苦楝树是坚硬,但是这种树较脆,桅杆所用的木材多是桦木、松木,多用些坚硬且韧性强,抗风较好的木材,而且基本上不会混搭拼接,防止承受力道不一。”
刘卫民深吸一口气,他对造船不是很懂,但他知道自己大舅哥是顶级木匠,不可能不了解木材性能,听着她话语,脸上愈发阴沉。
“是……谁?”
朱徽妍心下愈发担忧,轻拍了两下紧握着的自己手掌的大手。
“呼……呼……”
刘卫民深吸两口气才压住胸中愤怒。
朱徽妍轻声道:“在船只尚未建成时,采购木材的谢公公病逝,主持建造桅杆的……孙恩公公病逝……孙恩公公是……是……”
“不必说了!”
刘卫民断然打断,双眼微微泛红,他知道孙恩这个人,原本只是净军内军普通的宫人,后因聪慧被选入天工阁帮着做事,他对此人不是很熟悉,是个很边缘之人,不多言,整日只是低着头在一堆木头中间,刘卫民对他最大的印象就是低头,也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而已,甚至连他的脸面都是模糊不清。
朱徽妍点出“净军”两字,他就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了,脸色更加阴沉可怖。
“呼……呼……”
连连深呼吸双手大力摩擦脸颊,冷哼道:“最好……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此事今后莫要提了,就当是个意外。”
……
朱徽妍有些担心,不愿再提朝廷上事情,将话题扯到三个儿媳妇身上,笑道:“这就要回京了,你准备如何安排咱们的儿媳们?反正也是收了,要不也将小喜儿、妞妞也收了吧?”
刘卫民看了她一眼,知道担忧自己的情绪,心下感叹,可还是不由头疼自己的儿子。
“带着她们回京就是不希望林丹汗利用这层关系,回京后该如何养着就如何养着,你就当多了三个闺女,嗯……你说的也对,是该再选个我汉家女儿身,小喜儿年纪与乌仁图雅年岁差不多,可以做个长媳,回京你与皇奶奶说一说,至于妞妞……她父母并不在身边,也没法子做主,等以后再说吧,长媳定了,剩下的并不着急。”
朱徽妍一脸诡异看着他,只是微笑不语,看的刘卫民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没什么,为相公做饭食去了。”
朱徽妍拍了下他的手背,起身去做饭食,刘卫民有些迷糊,一想到一个公主为他做饭时,又觉得,娶了这样的贤惠的公主媳妇祖坟是冒烟了。
一人摸着腰间鎏金瑞兽镇纸许久……
……
高家堡距离北京城两百余里,若非积雪深厚,八百里加急也就一个白天路程,两三尺的积雪就很难做到,就算八百里加急也要三日时间。
刘卫民自关外永谢布部返回,关外风雪更大,而且还是带着这么多人行军,远不如自大同返回的探子迅速,得知了刘大驸马回京,朝廷上下也慌了。
张嫣抱着不足一岁的皇帝垂帘听政,魏忠贤、孙承宗、朱由检、方从哲为四大辅政大臣,就算魏忠贤与方从哲联手,他们才两个人,再加上皇太后垂帘,短短几个月,两人也成了个空架子。
门下监被御史弹劾罢去不置,司礼监大太监换了一遍,因王安倒霉发配南京的曹化淳为掌印宦官,同时其弟曹化雨为京营后军提督,曹化淳门下王承恩为秉笔太监,掌东厂、净军;调凤阳守备金忠为秉笔,高实明、王国祚、原王安随堂宦官张邦诏等人为秉笔太监,原掌印王体乾、秉笔刘养、史宝、李永贞、梁栋、裴升要么罢职不用,要么病逝,要么干脆就上奏病退,与之替换了还有掌针工局的石元雅、银作局涂文辅、司苑局的王朝辅、织染局的李明道、尚衣监的杜永明、司钥库的王秉恭、御酒房的李升、混堂司的李本志、牲口房的李应诏、御茶房的邓汝敬、弓箭房的王国祚、御马监的刘卫辅、刘应坤、葛九思、李应江、张守诚、胡良辅、谭敬、裴芳、吴国泰、曹承恩……
不仅魏忠贤倒霉,刘卫民门下的净军也跟着倒霉,不仅是内廷,外廷也是如此,都察院弹劾魏广微、崔呈秀、亓诗教贪墨、结党,杂七杂八的罪名十几条,被罢职并革除功名丢入昭狱大牢,与之随同丢入狱牢者十余人。
被罢职的赵南星、朱国祚起复入阁,又新增都御史高攀龙入阁,内阁赵南星掌吏部、朱国祚掌礼部、孙承宗掌兵部、王化贞掌刑部,再加上工部侍郎王玮、新任户部尚书郭允厚,再加上都察院的高攀龙和大理寺卿的杨涟……
一朝天子一朝臣,短短几个月,朝廷上下全成了东林党的天下,被问罪罢免夺了功名的重新起复,而且比刘卫民所知的历史还要暴烈,五党、魏党、北方诸多官吏不是被罢职、降职,就是直接丢入了狱牢,甚至刘家寨诸多产业下的净军管事也被罢去不用,全他娘地换成了在外守陵宦官,更加严重的是京营三大营围着刘家寨外,京城如此,山东衮州、登莱、江浙、福建、广东水师,小琉球、安南、苏禄、刘卫山、刘卫海多多少少都受到了些影响,唯一没受到影响的是马六甲、奴儿干都司、大明岛、美洲等海外诸地。
魏忠贤、方从哲不反抗也就罢了,家里藏着的《明史》上也没见魏忠贤有反抗的事情,可令人着实奇怪的是刘家寨,不仅外人不解一向够硬的刘家寨,怎么今次也没反抗一下?
别人不解,或许正因为魏忠贤的不反抗给了党人极大的勇气,或许封查了卫民钱庄将近七千万两白银刺激了所有人,继而大肆侵吞刘家寨名下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