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没想到,在边关重地会遇到有过一面之缘的武娘、李飞燕,待众人一番客套坐定,还未等他敞开肚皮对付眼前金黄诱人的烤羊呢,随着张宗衡手掌轻拍,一女怀抱琴弦,一女蒙着面纱缓缓走了出来。
看不清蒙面红衣女子长相,宽大衣裙也看不出胖瘦,只能从裸露出的纤手皓腕看出一二,但眉心有颗黑痣的中年琴师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还真是巧了啊!”
刘卫民放下小巧刀刃,未有开吃就要拿起素巾擦拭着手掌,看着向他微微躬身的武娘,笑道:“武大家,本督与你……算不算是他乡遇故知啊?”
又看向一旁个头不是多高的蒙面女子,笑道:“刚刚张巡抚还与本督卖了个关子,不会就是飞燕姑娘吧?”
众将一愣,有些疑惑在三人身上徘徊。
武娘抱着筝琴、李飞燕微微蹲身向他福礼,武娘轻声道:“民女武氏见过大人。”
刘卫民却微笑摆手,笑道:“二位姑娘无须多礼,能在大同府见到江南花魁,刘某三生有幸啊!”
看着刘卫民摆手示意两女盘膝坐下,张宗衡疑惑道:“刘驸马与飞燕姑娘相识?”
刘卫民看向一干将勇皆是好奇,举杯与众人相饮了一杯,才笑道:“秦淮河群芳争艳,琴棋书画皆不弱我朝风流才俊,李飞燕却以剑术闻名江南,刘某也是有过一面之缘,却未曾想到会在今日,会在此处再次相见。”
说着,向武娘拱手笑道:“武大家今日就莫要让刘某出丑了,刘某也就喜欢没事自娱自乐,可比不得武大家琴艺无双。”
武娘微微躬身,轻言道:“大人说笑了,大人之歌曲亦是雄浑有力,非民女可比一二。”
舒缓琴音缓缓响起,正待开口苦笑,听着舒缓旋律不由微微一愣,双目微微闭合……
“啪、啪啪……”
《等待》旋律缓缓停顿,刘卫民睁眼迎上武娘目光,叹气道:“没想到武大家仅只是听了刘某胡言瞎唱一遍,竟能弹奏如此旋律,刘某深感敬服!”
双手抱拳一礼,武娘亦是躬身还礼,婉言说道:“大人此曲雄浑,若非大人言汉武大帝只言片语,民女尚无法感受此曲意境,只是可惜,此曲非一琴瑟可表帝王之眷顾深情意境。”
众将一阵错愕,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更是不解看向苦笑不已的刘卫民。
“唉……”
刘卫民苦笑叹气一声。
“幸好陛下乃圣明之君,若换了他人,仅武大家这一句话语,估摸着本督的脑袋就不在脖颈之上了,当然了,姑娘所言也非虚言,此曲非靡靡之音,非数十近百之乐坊不能尽显其辉煌壮阔,不能彰显武帝对这片土地之深情、眷顾。”
刘卫民有些不解说道:“江南好诗文词赋,尤擅琴棋书画,北地自是不同,虽有豪男儿杀敌报国之志,但粗汉子终究是些粗汉子,武大家怎么与李姑娘前来了边关之处?”
武娘微微一笑,并不愿回答,与年龄极不相符的纤手拨弄着琴弦,而这次不再是“叮当”炸响刚烈之音,是一曲他也听不懂的柔和乐曲,听着却让人极为舒心。
见她如此,刘卫民也不再相问,反而端着酒水向张宗衡微微示意,正待他放下酒盏,准备自顾自切一块肥美羊肉时,张宗衡却有意无意笑道:“世人皆知刘驸马富可敌国,原本张某并不相信,如今却不得不信啊!”
刘卫民抬眉看了他一眼,将一肉块放入口中,含糊不清笑道:“刘某也就看着外表光鲜,实则穷的叮当响,可不似巡抚大人这般无债一身轻。”
张宗衡神色一顿,又不由笑道:“刘驸马乃我朝人杰,尤擅财货之事,些许债务自也难不住驸马。”
“李姑娘。”
张宗衡看了眼李飞燕,示意她到刘卫民身边,还未等她起身,小辣椒却陡然上前一步,径直屈膝跪坐,更是抢了刘大驸马眼前的半只烤羊。
刘卫民很是诧异看着她拿着自己小刀切割羊肉,看着她将切割均匀肉块摆放在自己眼前食盘中……一边擦着手上油迹,看着张宗衡也是满面笑意。
“李姑娘乃人间仙子,若水中之芙蓉,可远观不可亵玩,听闻一些武大家仙音妙曲,足矣。”
张宗衡举杯笑道:“没料到刘驸马还是惜香怜玉之良人,张某敬服!”
饮罢。
“民之贫瘠,国即困顿。张某亦是看了刘驸马之天灾之论,初闻不觉其意,细细揣摩之下方觉甚是有理,连年灾祸不断,今岁草原更是六月飞雪连天,我大明朝多灾多难啊!”
“呵呵……张巡抚太过忧虑了,上有明君,下有良臣,张巡抚该当信任朝廷良臣才是。”
张宗衡一愣,苦笑摇头,说道:“君明臣贤不假,可天灾不断终是令人忧愁不断,辽东缺响月余,宣府、大同等地缺响更是多达数月,今又鞑靼犯境,难啊~”
刘卫民塞了块羊肉,笑道:“张巡抚所言甚是,刘某对此也极是忧虑担忧,一咬牙、一跺脚,硬是生生从净军、幼军嘴里扣出百万两银钱,原本是想着直接贴补给奋勇厮杀将士,可……算了,张巡抚也是知晓刘某的声名如何,全他娘地等着弹刘某的头皮!”
“当然了,张巡抚也莫要太过担忧,朝廷也不会坐视将士们饿肚子的,估摸着商议稳妥了,饷银就该发放下来了。”
刘卫民又倾斜着身子,对着隔着桌案的张宗衡低声说道:“张巡抚,以刘某在朝廷好几年的经验来看,你还是亲自多跑跑户部、兵部衙门,最好在京城购买一种叫洋葱的菜蔬抹几下,不装凄惨些,他们就会给你使劲拖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话语听着难听吧?可理就是这个理儿,俺刘三就是这么整的,这是绝招,百试百灵!”
“叮……”
一群人全愕然傻眼,刘卫民眨巴了几下眼睛,武娘的脸也不由爬上一丝红晕,更是不敢抬头看他,小辣椒却像是强忍着笑意,小手也不知是切割羊肉,还是将眼前红彤彤当成了可恶的刘大驸马,白嫩的小手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咋都这幅表情啊?俺刘三可从不骗人,不信等着瞧,张巡抚若不去喊两嗓子,估摸着得一个月才能发放了饷银,等到夏粮税赋送到了内外库里,朝廷见到自个有钱了,如此才能发放些饷银,可若勤跑跑,也就十天半个月的事情。”
张宗衡一撅腚,他就知道想干啥,心下也有些不满起来。百万两银钱是专门补给军卒们的损失,可不是由他来承担九边二三十万军卒粮饷。
与鞑靼市易是朝廷的事情,用钱粮购买马匹以补不足,但期间又夹杂着无数商贾出关交易。朝廷财力不足,每每会缺了军卒粮饷,如此情形下,任何严肃军纪行为都是毫无意义的徒劳,领军将领也会对军卒私下里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还会主动贩卖货物、宰割路过商贾。
两者本是敌对之国,守关军将却多多少少都与鞑靼有些联系,与江南做法大致相同,想要封锁海岸、九边各处关隘,首先要做的不是严刑重法肃整军纪,而是解军卒穷困的事实。
百万两银钱,九边所募军卒年响十八两,实际能发放到手里能十两银钱就已经不错了,一百万两,一人补一两,他需要封闭市易三个月,也就是可以补给三十余万军卒,如此也正好够九边军卒所用。
家有余粮心不慌,军卒提前拿了银钱,再此之上安排些监军监督,如此之下,他才能将所有关隘封死,才不会出现军卒因银钱而出了意外,他才能安安稳稳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可半路上得到朝廷并未第一时间内配合,听着张宗衡话语,好像是要逼迫他再掏钱一般,心下不由自主的就有了些不悦来。
你来我往又交手数次,最后连张鸿功都开始哭穷起来,他就是不点头答应,等到刘大驸马醉酒歪倒在了小辣椒身上,无可奈何下,巡抚张宗衡、知府杨玮和一干将领也只能让人搀扶着他登上了马车。
一顿饭食,几乎用上了一整日,小辣椒以为他是装醉,将他架到马车里还不满嘟囔了一句,结果却无一丝回应,看着深深睡下的他,也只能苦笑。
大同是代王封地所在处,因是边陲重城,防御性能自不必多说,代王是皇子,居住的地方也是最好的地方,是以前辽金西京国子监之处,格局上与京城差不多,同样也可以将之看做一座占地两三百亩的巨型四合院。
代王府一共有体仁门、遵义门、端礼门、广智门东西南北四门,外朝是会客、理事的地方,北京城皇宫有三大殿,代王府只有承运殿、存心殿两处大殿,与皇宫大差不差,刘卫民大舅哥居住的地方是乾清宫,后面是坤宁宫,宫墙外两侧则是东西六宫,东西六宫再后就是东西五所,坤宁宫是皇后居处,东西六宫是妃子,东西五所是嫔妃、美人啥的,而代王府也差不多,后宫居前是代王居住的长春宫,后面是前寝宫、后寝宫,东西两侧为东西三所。
代王居室是长春宫,前寝宫是代王妃居住,后寝宫是侧王妃居所,东西三所则是些侍妾居住之处,大体上与皇宫也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