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北方尚冷,三月方春暖花开,万虫也开始复苏,蝗虫的寿命通常两个月,蝗虫灾真正爆发时会在夏秋两季,而此时是四五月,也还只是看出些苗头,挽救还来得及。
刘卫民向名下各皇庄下了最为严厉军令,带着两百骑连夜赶往衮州,他需要亲眼看到后才能有直观的认知判断。
一般普通百姓都是自家老母鸡孵小鸡,也有百姓用火炕孵小鸡的,尤其是北方。南方的鸡或许是气候的缘故,一年四季都有可能孵化鸡鸭,每当小鸡长大,下蛋后若无人及时收取,每当下了二三十个就会抱窝孵化小鸡,北方的鸡也有孵化小鸡的,但因气候较冷、粮食不足,农户存的鸡蛋较少,不少母鸡不孵化小鸡,或是一年就孵化一窝,也就有了火炕孵化小鸡之事,走乡小货郎也会带着小鸡苗与农家换些粮食啥的。
皇家学堂经过几年不懈发展,名下学员数千,而这些娃娃全是刘家寨提供衣食住行,每日就需要数千鸡子、数百斤肉食,更何况还要给数万幼军提供肉类,全依靠购买是不现实的,也就有了自己的牲畜、家禽养殖厂子。
刘家寨及各皇庄养殖厂子与民间百姓不同,养殖厂子的鸡鸭是为了产下足够的蛋,根本不让母鸡、母鸭与公鸡、公鸭接触,产下的蛋都是无法孵化出小鸡的蛋,民间百姓养的鸡鸭就不同了,几乎每一个都是可以孵化出来的受精蛋,寨子有自己专门的孵化鸡鸭作坊,再加上民间自有火炕孵化之人,只要向民间百姓收购受精蛋,孵化出数十万小鸡小鸭并不是很困难。
刘大驸马带着亲兵护卫这边离京前往衮州,皇帝朱由校那边就得知了消息,看着刘大驸马呈上的折子,也极为郑重了起来,连夜召见门下监侍中兼内阁阁老的方从哲,要门下监立即遣人前往山东、河南、两淮、陕甘、山西、河北等地,要在最短时间内弄清各地蝗虫多寡情况。
皇帝下令,门下监必须在七日内拿出防治蝗虫方案,第二日更是对不明所以的亓诗教一阵训斥,要他一个月内整治吏治,同时罚俸都察院数十御史,遣数十御史巡视各府县,但凡发现疏于民事,对民田蝗虫视而不见、枉顾百姓性命官吏者,立即革职查办。
皇帝一次性罢职如此之多官吏,魏忠贤荐举崔呈秀左都御史,一举夺得都察院察举之权,亓诗教掌吏部,魏广微掌礼部,崔呈秀掌都察院,张鸣鹤、王化贞掌兵部,何宗彦掌户部并入内阁任事,大理寺左少卿余懋衡升任刑部尚书,原吏部左侍郎孙玮任工部尚书。
因弹劾刘大驸马戕害皇女、有违礼法之事,皇帝大舅哥恼怒,朝廷罢去降职不少人,也因此不少人得了晋升,晋升之人多是魏党或五党之人,东林党一些人也得了些晋升,但魏忠贤却执掌了吏部、礼部、都察院和结交兵部尚书张鸣鹤得了半个兵部,再加上余懋衡年事已高多病,刑部也安插了不少人,六部也只剩下了户部、工部和半个兵部在东林人之手,但因孙承宗成了东林党魁首缘故,以辽东十余万兵马,也与魏忠贤打了个半斤八两。
看到邸报的那一刻,刘卫民就知道此一局是魏忠贤胜了,看着孙承宗是掌了十数万兵马,但大明朝的政治根本就是文官压着武官的,内阁魏广微成了首辅,余者是亓诗教、王化贞、崔呈秀、何宗彦,东林党首辅未能得到,且仅占了两人,逐渐丢失阵地是显而易见之事,可这都与他没了关系,只是上奏了一封奏折,大致说明一下因何出京,也并未弹劾这个那个的,却引起皇帝对地方官吏的极大不满,京城官吏们又会张嘴说什么他也不予理会,皇帝大舅哥不满地方而牵连了他人,也不算是他的错吧?
北方自年后就少雨,宁德驸马府半数田地,但凡远离水源的田地一律栽种土豆、红薯、玉米等作物,天旱并未对宁德驸马府造成太大影响,可百姓可就倒了大霉,眼看着田里庄稼一日日蔫了吧唧,不少百姓夜里偷跑到皇庄红薯田里,偷偷割秧栽种,红薯也就这点优点,只要截了秧苗插上浇了水就能活,对于百姓夜里偷偷割苗栽种,皇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刘大驸马没有乘船,而是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不时会跳下战马查看沿途河流滩涂两侧草丛,自入了山东地界,一日心惊一日,河北稍好一些,自打入了山东地界后,滩涂两侧草丛的蝗虫越是向南越多,到了东昌府时,已经不能说是多了,都开始打脸了!
“一群混账……一群混账”
越是向南越是心惊胆颤,情绪越来越暴躁,嘴里骂人话语就未曾停止过,蝗虫灾不是没有预兆,年后未曾下雪,未能冻死足够多的蝗虫卵,再加上天旱,很容易发生蝗虫灾,当天气异常时,地方官吏就应该注意,就应该每日让人查看滩涂两侧蝗虫数量,及早发现及早防治,可蝗虫都开始打脸了,竟然还无人上奏朝廷,若非孟府来信,他还不知道山东会如此严重。
刘卫民一路沿着运河南下,一路查看各地蝗虫情况,行程并不是很快,孟府也与一些理事会长者一同在衮州地界等待,见了一群理事会长者,原本该暴躁骂娘的刘大驸马却怪异的冷静了下来。
一干长者与他较为熟悉,没过多客套,相互拱手相互行了礼,孟承礼一干长者沿着滩涂,看着蹦跳飞窜的蝗虫,说道:“今年气候较为诡异,看似天冷却无雪水降下,再加上天旱早暖,蝗虫也就多了起来。”
刘卫民微微点头,苦笑道:“今年天气看似诡异,其实也能够解释的清楚,北方冷空气太过强盛,占据了北方时间较早、较长,这才使得未有雪水降下,孟老收到了驸马府紧急送来的信件吧?鸡鸭可有购买些?”
孟承礼微微点头,说道:“登莱、青州稍好些,可是东昌、衮州蝗虫增多消息传入周边其他府县后,农家并不愿意出售手中之鸡鸭,价格也一日涨一日,收买的鸡鸭并不是很多。”
刘卫民微微点头,说道:“暂时应该还能来得及,理事会商议下,要在三日内拿出个方案来,主要有两个事情,其一,驸马府承诺,一斤晒干蝗虫一斤盐巴兑换,其二,每户免费发放二十只小鸡、小鸭,五十万只鸡鸭发放完为止,并承诺宁德驸马府予以回购。”
“本驸马没有其他要求,只有一个要求,就是沿着运河、黄河两岸,不止是衮州一地,一定要发动衮州二十四县所有百姓,亲戚旧故啥的,要把这两个消息传遍沿河两岸,驸马府不怕任何人赚了银钱。”
一干老者皆有些无语,孟承文犹豫说道:“镇国,蝗虫无数,一斤蝗虫一斤盐巴,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见一干老者点头,刘卫民心下感慨,指着飞起的蝗虫,叹气道:“蝗虫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小鸡小鸭就算能够捉住他们,也需要一两个月,此时已经五月,看着眼前情景,若再耽搁些许时间就已经晚了啊!”
各产盐地盐巴出厂价不同,一般是五六文一斤,贩卖出去就不同了,少则十几文,多则两三百文,越富裕地方盐价越高,越偏远之地价格越高,一两银钱说着是一千文钱,实际却非如此,一两上等雪花银至少要制造一千五百文一掰就断铜钱,一两银子购买三石江米,麦谷四石以上,一石粮食以一百二十斤粮计,一斤麦子只是价值三五文,当然了,这是粮价最低之时,遭灾后几十倍上涨也是可能,但不管如何,一斤盐巴往往需要五斤粮食来换,一斤蝗虫兑换一斤盐巴也绝对算是高价了。
听着刘卫民话语,一干理事会又是感慨良多,孟承礼一脸严肃道:“镇国放心,理事会会在最短时间内在二十四县张贴告示,会通知每一村寨!”
“嗯,那就麻烦了孟老,此事越快越好,今年本就天旱少雨,绝不能再遭受蝗虫灾,事关无数百姓生死,绝不可大意了。”
一干理事会长者纷纷点头,刘卫民又与他们巡视了一段河滩,前往衮州府城时路过水泊梁山,看到更加密集乱跳的蝗虫,担忧更重了三分。
进入衮州地界时,亲兵护卫就八百里加急通知二十四县会议,等他和一干理事会长者返回衮州时,二十四县县令、主簿、县丞主官已经全都到了府城等待。
也没过多废话,上百人闭门会议三日,三日后纷纷各自返回辖区,在整个衮州府进行挨村挨寨宣传,村正挨家挨户上门,拿着衮州府告示宣讲,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开始了全府大围剿。
一斤蝗虫一斤盐巴的诱惑太大了,消息随着无数人奔赴周边府县,更多的人开始抓捕蝗虫,而刘卫民在闭门会议后,带着人离开了衮州,开始沿着运河一路南下两淮,沿着运河、黄河巡视河南、山西、陕甘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