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贴对子、收压岁钱,睡倒后,还迷迷瞪瞪就被小媳妇生拉硬拽拉了起来,城内也随之断断续续噼里啪啦炸响,身为一家之主,谁都不让点燃炮竹,非得让他这个不甚在意的家主点燃,一阵噼里啪啦,也把睡意炸了个一干二净,又不敢埋怨一直守岁未睡的小媳妇。
上半夜他睡了个昏天昏地,下半夜她躺在他怀里呓语沉睡,临近天明时才迷瞪了一会。
吃了饺子,拉着三个老大木箱一路来到皇宫,从慈宁宫至仁寿宫,先是给小喜儿兜里装满了铜钱,看着与此时的铜钱不同,小喜儿很是欢喜翻来覆去把玩,甭管大小宦官、宫女,每人十枚铜币、一枚银币,当然了,他也有些收获,在每位娘娘跟前磕了三个响头,得了十两银锭子。
慈宁宫拜了年,紧接着是给大舅哥拜年,虽为君臣,却是兄弟,同一辈人,他也没上前磕头,只是拱手相互道喜,不仅没能从大舅哥手里混到红包,还要给乾清宫的公公们、宫女们一人十枚铜币、一枚银币。
留下一个木箱,拜别了大舅哥,接着是太子府、仁寿宫,相比慈宁宫、乾清宫,仁寿宫花费可就多了不少,宦官、宫女们自不必多说,两小姨子也不是一把铜币、银币能够糊弄过去的,还要一人给了五百两银票,这还罢了,更凄惨的是,甭管是大娘娘还是小娘娘,尽管宫内没品级的“娘娘”不算是娘娘,可谁让他老岳父坏了人家闺誉?也只能老老实实给十几岁的小丫头磕了三个响头,从小姨娘们手里接过压岁钱。
宫内赏银皆出自银作局,有银豆金豆,有金叶银叶,这两种都比较小,最大者一钱,余者三五分,稍重一些的赏赐则是花银或是票儿银,花银是小元宝,票儿银是小金砖,上面都有银作局的印记,小元宝好一些,成色可达八成,小金砖最多只有六七成成色,这些还是皇家赏赐,民间就更差劲了,铜钱都没了铜色,乌不溜秋的,一掰就断,就是不掰,放家里两年,自个就断了,而且还跟纸张差不多薄,极为坑人。
撒了三箱子钱,弄回几百两乱七八糟银子,亏大发了,人也撅腚跑了路,皇帝的宫妃们却不满意了。
皇后张嫣带着一帮子宫妃们来到乾清宫,正见皇帝朱由校把玩着手中铜币、银币。
铜币个头小了不少,与后世五角铜币差不多大小,只不过图案不同,正面是个“明”字,下面是年月日,背面一片空白,按照刘大驸马的说辞,背面应该是团龙,需要他这个皇帝亲自设计,为了防止他人用锉刀磨损铜币、银币,边缘是一条围绕一圈的波浪线,一旦他人使坏,波浪线就会断裂。
刘家寨铸造的铜币、银币成色很好,又按照宝钞样式,印制了一文、二文、五文……相应的纸钞面值的龙票纸币。
铜币、银币都比较容易,有足够的钢铁,只要弄出相应模具进行锻造即可,纸币却极为困难,至今他也只是做出了半残品的样式,图纹花案还需皇帝亲自绘制。
整套货币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不开口,站在一旁的魏忠贤也不敢搭话。
“大伴,你觉得大兄的钱币如何?”
魏忠贤眉头微皱,说道:“陛下,老奴以为有些不妥。”
“说一说理由。”
“仅看这铜钱、银钱,的确比咱们所用成色更佳,一枚铜钱足以抵得上三枚一文钱,可……可陛下也知,咱大明钱是方孔钱,是为了让百姓更加容易携带,而这些银钱却无孔洞,装带极为不便。”
朱由校微微点头,在看到这些钱的第一眼,他就意识到了携带不便之事。
“陛下,咱大明朝有自己的宝钞,若……若驸马爷也发行自己的宝钞,今后还有何人愿意使用咱大明宝钞啊?”
朱由校更加沉默,宝钞的出现是为了弥补铜钱的不足,一开始还好,可随着朝廷财赋的不足,宝钞越发越多,也越来越不值钱,以至于到了此时百姓们都不愿使用。
民间不认可宝钞,日益成了废纸,一千两当成十两银钱使用,这是民间的交易,可宝钞上就是一千两的数字,尽管朝臣们都知道一千两宝钞只能当十两使用,但在上缴国库时,一千两可能就是一千两,奸猾一些的官吏,手眼通天的贪吏,仅宝钞一事就会获利无数。
宝钞以赋税形式返回给朝廷,朝廷再想拿着宝钞糊弄百姓、商贾可就难了,不过也有些人是愿意的,以八两银子的价格收购朝廷千两宝钞,转手再以千百两赋税形式,返还给朝廷,只是这种事情必须是手眼通天之人,必须要让户部认可,不认可,能将人生生亏死了。
大明百姓越来越不认可宝钞,最后也只能给军卒、官吏、皇亲宗室,以粮食、银钱、宝钞三者混合形式发放俸禄。
宝钞的发行是为了弥补铜钱的不足,以国家信誉作保,以国家权利强行流通,这是无可奈何的情况,随着铜矿的日益开采,也会缓解钱荒,但这需要很长时间。
铜钱的损坏、丢失,大明百姓又有藏钱习惯,每年开采的铜矿会有很大一部分无形流失,若宝钞每年少量发行,还不至于行成如今局面,关键是民间逐渐不认可宝钞,宝钞逐年还在大量发行,赋税又多以宝钞的形式返回到了朝廷,七扣八扣,赋税本就不足,宝钞又贬值成了废纸,国库实际得到的赋税更少。
越穷越发行,越发行越穷,卫民钱庄准备发行自己的宝钞,朱由校难免会犹豫,也不由丢下铜币,伸手拿起自己妹夫送来的奏折。
“陛下,皇后娘娘、良妃娘娘、纯妃娘娘、裕妃娘娘……一干娘娘们求见。”小宦官躬身说着。
朱由校正低头看着奏折,头也未抬。
“准!”
张嫣等人进入屋内,正见皇帝低头看着奏折,齐齐蹲身福礼,却未开口打扰。
“大伴,大兄说……大明朝宝钞并非是以每年开采铜银数量印制,是否如此?”
魏忠贤心下一阵腹诽,躬身道:“回陛下,并非如驸马爷所言,铜矿开采出来后,铸成了钱币时,宝钞也随之印制。”
朱由校更加不解了,眉头皱的更紧,有些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师明,传旨宁德驸马,前来乾清宫奏对。”
“老奴领旨。”师明忙躬身领命。
朱由校摆手,师明退出房门传旨,看向张嫣等人,有些不解道:“皇后与爱妃们一同前来,可是有事?”
张嫣看到皇帝桌案上的钱币,听着与魏忠贤的对话,她就有些后悔了,忙上前一礼。
“陛下,今日是初一,群臣们都已经封了衙门,陛下不用太过劳累。”
朱由校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摆手笑道:“朕也没怎么劳累,若非是初一,知晓大兄会前来,朕也该在了坤宁宫听曲了。”
“来人,给各位爱妃看座!”
一帮宦官、宫女忙搬了些绣墩,诸女一一福礼。
“谢陛下恩典!”
“诸位爱妃不用多礼,今日是初一,还是喜庆些好。”
任德嫔刚一坐下就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不满噘嘴道:“陛下,刘驸马给了慈宁宫、仁寿宫这么多银钱,为何……”
话语未完,一旁坐着的胡德嫔忙扯了她一下,任氏也不由疑惑转头看向胡氏,两人的小动作也看在了皇帝眼中。
朱由校不由一笑,说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爱妃们向朕讨公道来了!”
“呵呵……”
“要赏钱,也只能跟朕要,若大兄真的给了爱妃们,朕可是很不满的!”
被一干宦官、宫女挑唆,踏入天工阁后,皇后张嫣才反应了过来,也不敢再提什么赏钱,没想到任氏竟然想也未想说了出来,魏忠贤额头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陛下,诸位娘娘们也不会贪图些许钱财,估摸着……是抹不开面儿。”
朱由校微微点头,笑道:“大伴,一会儿将大兄送来的银钱发放给了各宫,也图个新鲜劲儿。”
“老奴遵旨!”魏忠贤忙躬身答应。
……
刘卫民拉着空车出了西华门,又去了趟南海子,去养老院看望一些年老宦官,和曾经的属下打牛吹屁一番,还没等他回府呢,一头大汗的师明找了过来。
师明哪里想到他会转道去了南海子净军,跑到宁德驸马府没找到人,就估摸着他跑去了南海子,也正好堵住正与小三拉着空车,准备回府的刘大驸马。
才从皇宫出来,皇帝大舅哥就要找他回去,很有些疑惑不解,询问之下,整个人差点被魏忠贤气哭了,又气哼哼调转马头杀回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