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当着群臣与皇帝大舅哥的面,在木板上当场进行列竖式计算。
“陛下,诸位大人,刘某并未用算盘拨打,只是用了粉笔,刘某可以计算亿万兆数字,哪怕这个数字无穷大,只需一支笔,短短时间内即可计算!”
又看向赵南星,说道:“赵大人,敢问哪一个更加方便,哪一个更加直接易懂?”
刘卫民转身向朱由校一躬身,说道:“陛下,其实这张表格根本无需臣来解释,每一个县情况都在这张表格上,都在报告中,府衙吏员几何,每年所需钱粮几何,每一县人丁几何,田亩几何,人均所占田亩几何,百姓增收,亏盈几何……都在这张表格上。”
“从这张表格上,也可以看出很多东西来,比如曹县这一项,人均所占实际耕田数,从数据来看,曹县人均所占实际耕田数仅一亩三分,以一丁每年食用三石计,在无任何佃租情况下,只有朝廷三十税一情况下,无任何天灾人祸情况下,人均一亩三分田地,仅够食用,但是百姓是有佃租的,也是有天灾人祸的,而且百姓不仅仅只是吃粮食,还要穿衣,还要吃盐巴,还有购置家什……”
“咱大明百姓多以耕种养家,并无其余收入,在人均收入与所需对比一项是负值,负一两银钱……”
刘卫民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群臣。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危险,民变的危险!”
……
“如何消除这种危险,就需要曹县官吏依照这张表格,制定合理可行的富民计划。”
“或增加开垦田亩数,或增加养殖、手工副业,甚至组织百姓入作坊做工,甚至组织人员去海外垦殖……总之一句话语,就是需要朝廷给政策,当地官吏制定并实施可行计划,保证百姓人均收入与所需对比一项为正值,只有如此,才能摆脱这种危险。”
刘卫民站在人前,用手点击着木板上数据,朱由校脸色极其郑重。
“其实臣不用太过解释,所有的一切都在纸张上显示了出来,至于二十四县数据显示田地未耕种完全,一者时间不足,任务量太大。二者未耕种田地皆是些山田,臣在衮州时,刻意余留了这些山田,主要缘由是为了种植高产之红薯。”
“红薯耐旱,又较为高产,为了稳妥,避免良田来年遭受了灾害而减产,故而刻意令各县预留出些田地,以便种植红薯之粮,而这些内容也在二十四县的《报告》中详细提及,若诸位大人自以为愚笨,难以看明白臣之表格,不想一目了然看出各县情况对比,以及与各县之前情况的对比,若各位大人更愿意去看《报告》,那就去看《报告》好了,臣也无话可说!”
“刘驸马,陛下当前,众臣当前……”
“打住!”
刘卫民转身看向杨涟,一脸冷淡道:“杨大人,诸位大人,今日想要做什么,半月来又在做着什么,本驸马不想多言是非曲直,诸位心知肚明,衮州二十四县的《报告》已经送到了陛下案头。”
“不错!本驸马也承认!本驸马使用童生为二十四县各级官吏,有违朝廷科举之制,有违朝廷选拔吏员之体制。”
“本驸马做了这件事情,也不言因果,不言为了百姓,不言山东之举人、致仕进士对待本驸马、衮州百姓态度若何,本驸马只说一句……”
“衮州二十四县详尽情况送到了陛下案头,吏部可有我大明其他州县《报告》送到陛下案头?”
满堂皆静,无一人上前,吏部尚书赵南星一脸羞红恼怒。
年底,吏部、都察院都会对各州府县进行审核,对各官吏进行评定,但大多只是给皇帝上奏,说哪个不好,哪个该提拔,将名单递交上去,让皇帝进行朱批,甚少有具体详尽县治之事上奏,就是上奏了,也只是大而化之,不清不楚,上下欺瞒极为容易,绝无二十四县这般,人丁精准到了个位数,田亩、房屋也是如此。
刘卫民心下不满,弹劾也要屁股正一些,先把正事儿做了再弹劾,为了二十四县,整整与自己大舅哥斗气了半个月,也没见他们干了些正事儿,如果其余各县能像衮州那般,迅速拿出详尽报告来,就是罢了那些童生,他也算捏鼻子认了,可关键是没有详尽报告!
“陛下,臣还有些私事儿,还请陛下将臣赶出朝堂吧,若气着了诸位大人,让诸位大人少吃两个馒头,到头来还是臣的罪过!”
刘卫民一躬身,说出的话语却让皇帝朱由校哭笑不得,看着一帮大臣皆怒目而视,无奈苦笑。
“诸位爱卿,镇国伯就在朝堂之上,若有疑惑,可当面询问。”
一干大臣或是相视摇头,或是低头不语,看的魏忠贤一阵苦涩,没刘大驸马还罢,一旦上了朝堂,所有人都没了法子,二十四县几乎将所有事情都讲了个里外透白,把一县的田地都精准到了个位数,这还如何让人去整?还如何上下齐手克扣税赋?
刘卫民也知道他们拿不出二十四县这种详尽报告,就算想要与二十四县一般无二也尤为困难,这需要深入民间,一村一寨的去实地计算,半个月的时间还真的时间不足,也就是衮州比较特殊,遭了灾,需要一村一寨组织百姓耕田种地、修建毁坏的屋舍,再加上过万净军、幼军相助,才能拿出这份报告,尽管如此,也是用了三个月的时间。
事情就怕认真,也最怕形成定式,当一村一寨有了“村委会”,今后就要容易了许多,一级一级上报汇总即可,但是一开始就不清不楚,一开始底层情况就不清不楚,做起来就麻烦了许多。
皇帝朱由校见无人开口,只得放了刘大驸马离去,坐在高高龙椅上,眼看着自己大兄跳上马车,拉着马车向东,心下一阵苦笑。
浑小子不上殿还罢,上了殿,大朝也没了法子继续下去,当然了,刘大驸马才不去管这些屁事,他只需要大舅哥不答应置换衮州上下官吏。
接两位小姨子出宫极为顺利,顺道带走小喜儿也没有变故,郑贵妃只是在喜儿小兜里放了十文钱财,而且还是故意在他面前放了十文钱,看的他一阵苦笑,不得不拿出一锭银子,闭眼塞入咧嘴小丫头衣兜里。
马车出了皇宫,刘卫民路过西海子时,扔给孙世义一个木盒,里面是净军拖欠的六个月的饷银,只需拿着存单去钱庄领取即可。
好像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他正式开讲,课堂上早早就坐满了人,一帮胡子一大把老头儿全坐在第一排,抱着账册的刘大驸马一脚踏入讲堂,看到一帮老头吹胡子瞪眼,心下好笑,脸上却不动半分神色。
“咳。”
“起立!”
刘卫民捂嘴轻咳一声,临时小班长刘英儿一声“起立”,所有人全都“唰”站起,看着一干老头如军卒一般,也不由微微点头。
“坐下!”
“唰!”
刘卫民双手轻扶讲堂桌案,看着下面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脸正色。
“你们……尤其是刘家寨的叔伯、爷爷辈的长者,你们或许觉得年纪大了,也或许你们自认为幼年之时并未上过私塾、学堂,是个睁眼瞎……”
“但是!”
刘卫民缓缓走下讲堂,缓步走在众人之中。
“但是,你们不同于普通之人,你们身上肩负着更重的责任!”
“你们……除了一些娃娃小先生外,你们都是一方管事,手下最少也有几十人,将来你们可能会管着数千、数万、数十万人。”
“一方主事,如同一地之官吏,执掌一地之权柄!”
刘卫民站在刘家三爷爷刘耀祖桌案旁。
“掌权者,掌两者即可,其一人事权,其二则是财物,相信诸位都明白这句话语的意思,人事任免与今日所讲无关,今日只谈财物之权。”
刘卫民指向沈允,又拍了拍刘耀祖桌子,笑道:“若论财物之能,咱刘家寨三老祖,那是拍马也是不如沈姑娘的,花钱、挣钱,说着很简单,实则不同,里面牵扯太多方方面面,但总得方面来说,兜里的钱变多了,就是赚了钱财。”
众人不由一阵微笑,刘卫民转身走到讲堂。
“兜里钱多了,也就是赚了钱财,兜里钱少了,生意也就亏了,为何赚了,又因何亏了,什么时候亏了的,哪方面亏的,又该如何止损,生意又从何时开始利润减少的,减少的幅度多大,还值不值的将生意继续下去……等等,方方面面,从一些财物报表即可看出一些端倪,所以,想要做好一个合格的管事,就必须要懂财物,要懂得如何分析财物报表。”
刘卫民转身在黑板上开始书写起来,经历了十余日学习,一干管事也开始使用并不熟悉的铅笔,开始在纸张上书写黑板上财物报表所包含着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所有者权益变动表、财务报表附注等内容。
一连五日,刘卫民一个个解释,用卫民钱庄作为实例进行讲解,所有人看着卫民钱庄自建立起来,竟然亏损了八十多万两,所有人都傻眼,尤其刘家寨一帮老人,这些人虽没多少文化,可经过这些日学习,也懂了不少,听着刘家老三在黑板上写着巨大的数字后,一帮老头儿也坐不住了。
在第六日,刘卫民丢下粉笔,准备结束这段学习,说道:“自这段时间学习,诸位当知,付出的利息,其实是很少的一笔,贷出的钱财所得利润远高于所付出的利息,尽管大半利润是自己贷给自己所得利润。”
“卫民钱庄、卫民粮庄、炼铁炼钢厂、枪炮制造厂、石炭厂、江南织造、海贸司、酒楼、田产……等等,所有一切都应是一个独立个体,相互之间无论如何存在着借贷,都应独立担负亏盈,只有如此才能更加长久。”
“卫民钱庄亏了八十万两,大半是亏在了枪炮一事,以及银两折色、劣质铜钱、大明宝钞的贬值。”
刘卫民一脸无奈,说道:“卫民钱庄在枪炮亏损上亏损也算不上亏损,算是以驸马府名义进行借贷,过些日会将七十万两还与钱庄,但是依然亏损了十万两,所以……”
刘卫民看向刘卫雅,说道:“钱庄需要在半月内,拿出相应的对策,避免来年继续亏损。”
刘卫雅忙站起身,一脸惭色。
“大兄,是……是三弟做的不好,三弟……”
刘卫民摆手,示意他坐下,看着众人说道:“亏损不怕,但要知晓亏损在什么地方,是否可以改变亏损,使亏损变成盈利,这才是最为关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