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圣公指天怒骂“阉党奸贼”,一口气没上来,“咯”得一声仰天昏死了过去,众人大惊,一干山东官吏见到孔府到处都是土坑,无数典籍也被打包拉了个一干二净,看着孔府被作叽得如此凄惨,全都老泪纵横,指天怒骂。
数十名官吏,连同衍圣公孔胤植一起,也不书写毫无用处的奏折了,拖拖拉拉一百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衮州府大大小小官吏跟着衍圣公孔胤植去了京城,刘卫民更加成了入了大海的鱼儿,皇帝给他的空白任命书还剩了不少,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时间内在衮州府张贴告示,向整个山东公开招聘衮州各州县官吏,甚至连衮州布政使也在招聘范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衍圣公带着一帮子官吏们还没走到半路呢,身后就又起了万丈火焰,孔府急匆匆派来的快马信使,看着信件后,山东巡抚赵彦差点一口血喷出,指着衮州府城大骂。
“奸孽小儿,无耻之徒!”
骂归骂,屁股着火,是返回衮州灭火,还是前往京城告状,成了所有人眼前的难事,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决定不将刘卫民头皮弹破决不罢休!
一干官吏咬牙切齿,赶着马车继续北上,无论身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真正拍板的还是北京城那位至高无上的皇帝。
这些人也想了明白,强忍着愤怒、憋屈,一路疾走的马匹可就倒了血霉,皮鞭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而这些人却不知道,进入北京城又将面临何种喷血困境。
沈允领着两千军卒回京,沿途无论是坐船,还是陆路,无人知晓这个江南女子究竟为大明朝带来了什么,船只沿着运河一路未停,即将来到北京城时,整个外城被无数军卒戒严,皇帝朱由校、皇后张嫣,以及两宫娘娘、内阁阁老等一干大臣全出现在外城码头。
数名背插小旗探子狂奔而来,尚未等战马停稳,探子已经飞身翻马而下。
“报”
“惜花郡主领军前来十里!”
魏忠贤忙上前,大声说道:“继续探报!”
“诺!”
探子再次飞身上马,魏忠贤翘着脚,希望可以看到船只的到来。
郑贵妃心下又是忐忑,又是担忧,拉着李顺妃手臂叹息。
“镇国臭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鲁莽了,陛下敲打敲打也是应该,也省得他今后再招惹是非!”
李顺妃心下也有些担忧,低声说道:“姐姐也莫要太过担忧,镇国的忠心,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想来也不会太过处罚了镇国。”
“哼!”
“陛下就该重重处罚臭小子,为了些许银钱惹了这么大的灾祸,不仅仅让皇后不满,还让朝臣们恼怒,也不知为了什么!”
傅懿妃听着她们话语,心下愈发担忧不断,一脸忧愁看着河面,又转头看着女儿,叹气道:“妍儿,驸马说的是真的吗?两千万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
朱徽妍也没想到孔府竟然这么有钱,想到信件上所说,微微点头,说道:“相公信上是这么说的,说衍圣公因自家佃租、借贷利息太高,致使山东三府灾民无数,这才奉上所有家资,助大明朝渡过难关的。”
朱由校嘴角不由微微上翘,眼睛却始终看向远处河面,其余众臣心下一阵嘀咕,却也无可奈何,一者朝廷确实穷的叮当响,水西叛乱还未平定,陕西鞑靼侵入百里,造成的灾祸也需要银钱,还有辽东锦州、宁远城池的修建、军卒训练、兵甲器具啥的都是花钱的地儿,再加上那个混账驸马愿意做恶人,愿意放弃净军、幼军、及江南之权柄,原本上蹿下跳的一干文臣们也就捏鼻子认下了。
认下了是认下了,心下还是偏向孔府的,可他们哪里知道孔府竟然如此之多银钱,两千万两,大明朝三年的赋税!
原本心向孔府的,一下子又都暗自不满起来。
众人最紧张的是魏忠贤,这老小子与一干大臣们争吵了数日,他是很希望将所有银钱全都塞入皇宫内库,内阁文臣们哪里会愿意,争吵变成揪扯厮打,最后皇帝拍板,内外两库平均分配。
皇帝开口,魏忠贤也只能作罢,但是他还是占了大头,谁让外库还欠着内库银钱呢!
有的人焦急,有的人担忧,外廷朝臣,内廷司礼监,他们心下焦急不断,嘴里还低声埋怨刘大驸马做事太过莽撞,太不稳重,两宫娘娘们却是心忧不断,她们也大致知道了些刘大驸马的最终处置,虽保住了登莱,却也失去了净军、幼军、海务总督一干权柄,圣意虽未下达最终旨意,结果像是已经注定,对于两宫娘娘们来说,终不是件好事儿。
“唉……”
“莽撞的孩子……”
郑贵妃一脸无奈,余者妇人更是叹息连连。
“来了来了……”
郑贵妃忙抬头去看,正见长长一队船只缓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船头高大旗杆上正飘荡着仰天咆哮狼旗。
郑贵妃心下有气,气臭小子弄了无数银钱,自个没捞到丁点,还惹了一身骚气,看着狼旗就是一阵不喜。
“什么旗子不好,非得弄个狼狗挂在上面!”
声音不高不低,所有人都能听了个清楚,不少文臣捂嘴轻笑,甚至有人对着飘扬的狼旗指指点点,见到此景,朱由校眉头微微皱起,正待不悦时,小公主朱徽妍却轻笑开口。
“皇妃奶奶说的是,孙女也曾觉得不甚好,驸马却说,狼天生就是战术大师,不仅服从指挥,而且毅力极强,可三日三夜不吃不睡追寻猎物,而狗又极为忠诚,只所以用这个旗帜,而不非其他,只是在告诉我军儿郎,忠诚、服从、纪律、勇猛才是军卒的最高荣耀。”
“皇妹所言不错,大兄所训净军、幼军配得上使用狼旗!”
朱由校开口,众臣脸色大变,叶向高上前一步,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喃。
“陛下,宁德驸马纵匪……那个……那个孔……孔府……”
朱由校轻瞥了他一眼,看着河面上愈来愈近的船队,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净军本属于内廷,宁德驸马也只是暂领训练,训练初成,自然要归还内廷。”
“至于幼军……另议。”
叶向高心下稍微一松,至少先剥离了净军,正待再提幼军……
“来了来了……”
为首的一船缓缓靠岸,众人见到一女提着衣裙下了船只,后面跟着十余名白衣白褂,头戴护士小帽的女子,朱由校看到这些护士服,不由微微一笑。
“这些古越女子看起来挺干净利索的,应当是军中护士吧?”
“陛下所言甚是,当是驸马爷所言古越族之女,驸马爷说,这些女子所学之术好像……好像与咱们大明医者不同,是专门来京城学习、救治百姓的。”
“嗯。”
朱由校微微点头,说道:“在皇家学堂附近,大伴为她们专门寻一处住处,所用之物自宫内调拨一些,也让古越族知晓我大明朝的恩义。”
“老奴定会将此事办稳妥了,绝不让陛下担忧。”
魏忠贤忙抱拳答应,看到一干军卒自船上搬下一些木箱,心下就跟猫爪的一般,又低声询问。
“陛下,老奴……老奴前去处置一下……”
“嗯。”
朱由校答应,魏忠贤提着衣摆领着一群宦官迎上前去,叶向高看向几名低级官吏微微点头,奔出几名官吏迎上沈允。
一干大臣看着沈允与魏忠贤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魏忠贤不住点着脑袋,神色更加兴奋,众人提起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魏忠贤手臂摆动,好像是在训斥一帮宦官,又带着沈允及一干古越女子前来。
“民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跪在地上女子高呼万岁,又看着十余名白衣护士站在后面,见她们一脸好奇,不由上前一步。
“惜花郡主平身。”
朱由校却一脸笑意看向阿蛮等人。
“见了朕,为何不跪拜啊?”
阿蛮眉头微皱,摇头说道:“大人说了,穿上这身衣服,代表着护士最高荣誉,不能随便弄藏了衣服的。”
沈允额头冷汗直冒,忙蹲身一礼。
“陛下可能不知,她们所学与咱们大明医师不同,她们……她们所学主要是预防各种瘟疫,防止军中将勇伤口生了脓水,最是讲究干净,这才……这才穿着一身极为干净的白衣,并非……并非是有意伤了陛下威严。”
朱由校却摆了摆手,笑道:“无碍无碍,朕知晓她们所学是些什么,大兄也有提及,她们能救下无数人的命,朕免去她们跪拜之礼。”
“陛下,这……这怎好……”
叶向高大急,朱由校却摇头说道:“叶爱卿,不用多言,今后但凡医者,一律免去跪拜之礼,社稷者,民为本!医者医其民,当受国士之礼!”
“陛下隆恩,民女代她们谢过陛下!”沈允再次下拜。
“惜花郡主无需多礼,衮州如今可还稳妥?”
叶向高欲要再次劝解,可当皇帝问出这句话语时,也不得不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