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民没有太过担忧,俘虏交换只是一个态度,退兵也是一个态度,他不相信那些家伙们敢耍什么花招,就算耍了花招,哪怕用曲阜孔家里的粮食来做要挟,他也不怕,烧了粮食,孔家里面的金银总不可能烧毁了的。
孔府上千年积累,朝代数次更迭,但孔家一直都屹立不倒,数个朝代礼遇,期间虽也有些小灾小难,但千年的豪族这一点是没得跑的,金银究竟有多少……没人知道,但他相信,就算大明朝三年颗粒无收,仅孔府一家也足以养活。
婚娶迎嫁,对于每一个世家来说都是极为花费银钱的事情,孔家族众颇多,按理说孔府每年也需要在这些杂事上花费颇多,但是,圣人之家却非如此,不仅无需这些花费,反而与之结为亲家之人要倒贴无数田产金银,至于祭祖……这些都是官府与孔家佃户承担,拥有海量田产的孔家,放贷一倍的孔府,他不相信千年积累之下,孔府会与大明朝一般穷的叮当响。
他不担心,可他没想到,天尚未大亮时,还迷糊的时候,就被守在帐外亲卫吵醒。
“什么?都跑了?”
刘卫民还有些迷糊不清,看着眼前亲军护卫无奈点头,这才拍了拍脑袋,披着衣物走出帐外,一群将领正焦急等待。
“大帅,无数乱民正四面八方逃窜,不过……逃窜的百姓手中并无刀兵。”净军骑军统领孙世义抱拳说着。
司马礼上前抱拳说道:“大帅,是不是出兵围堵一下?”
刘卫民微微摆了摆手,来回走了两圈。
“司马礼。”
“末将在!”
司马礼忙抱拳一礼。
“领两千骑入曲阜,确认银钱、粮食情况。”
“诺!”
“孙世义。”
“末将在!”
“领两千骑,每总旗为一伍,沿途收拢逃散百姓,并尽力安抚,一一暂收拢各县、村寨,百户接手县城,总旗接手村寨,莫使百姓动荡,敢动刀兵者,杀!”
“诺!”
“刘大鹏。”
“末将在!”
“领两千步卒留守此处,山东官吏、孔府家小不许有任何差池。”
刘卫民紧紧盯着刘大鹏双眼。
“不允许有任何差池!明白吗?”
“末将明白,遍地乱民匪众,营地外太过危险!”
刘卫民很满意点了点头。
“很好!”
又看向其他将勇。
“余者随本帅前往曲阜,可不能让贼人玷污了圣人门庭。”
“谨遵大帅令!”
众将轰然应诺,刘卫民转身进入大帐,准备披甲戴盔,心下还是有些不解,按理说他的条件已经很好了,怎么人就都跑了呢?
心下猜测不断,却也没有太过担忧,曲阜虽然被徐鸿儒抢占了两日,估摸着就算找了些钱财也极少,最多得了些粮食。
大家族都有藏金银的习惯,孔家延续了千年,若没隐秘的藏金之地,那才稀奇古怪了呢!
攻打的越急,越是危急时,藏的越越多。
军营人吼马嘶惊动了营内一干山东官吏以及孔府之人,但是这些人全都被冷着脸的净军挡了回去,无论这些人如何威胁利诱,全被死死看押在了营内。
刘卫民可不会理会这些人的不满、愤怒,骑着马冲入曲阜。
孔府之大难以想象,一千六百亩的巨型院落,北京城皇宫也还不到一千一百亩,与皇宫布局差不多,分东、中、西三路,高墙大院,楼宇亭阁、花圃、竹林……皇宫有的,孔府几乎全都不差丁点,甚至连箭楼、狱牢都有。
提马站在两米高的雌雄石狮子前,就这俩大石狮子,好像都比他从乾清宫牵走的石狮子还大。
“人比人,气死人啊……”
刘卫民摇头苦笑,但还是翻身下了马,不屑归不屑,小小不言的礼节还是要照顾的。
看着门口的一大一小俩丫头,刘卫民剑眉不由微微上挑,走上前拍了两下扎着冲天小辫的小脑袋。
“爹娘都逃了没个影,你们怎么不逃?”
小辣椒搂着妹妹,低着头也不答话,妞妞却不怎么怕他。
“外公……外公说叔叔会遵守约定,只是……只是其余叔叔害怕,就都走了。”
“呵呵……”
“外公还说……说……叔叔说过想让妞妞入学堂。”
“呵呵……”
刘卫民又呵呵笑了一声,弯腰捏住小丫头脸颊。
“那……妞妞喜欢读书么?”
“先生打妞妞手么?”
“应该不会吧?反正叔叔没打过他人手心。”
刘卫民瞪了小辣椒一眼,抱过妞妞,行走在孔府石板道路上,也不理会跟在身后的小辣椒。
“乖巧听话的娃娃最是可爱,妞妞听不听话?听话!就有漂亮小裙子,有好多好多好吃的!”
“姐姐……姐姐说,叔叔很坏的……姐姐不让妞妞吃叔叔的糖。”小丫头趴在他耳边,还很小心回头看了姐姐一眼。
“呵呵……”
刘卫民与妞妞说着毫无营养的话语,身后红衣少女却不时抬头恶狠狠盯了他一眼,下一刻又低头默默跟随在后。
看着眼前弓着身子的老人,刘卫民放下了小丫头,按着天子剑来到老人身前。
“王老,你那女婿不会还想着反叛吧?”
王齐智弓着身子,身体微微颤抖。
“回……回大人,并非……并非老儿小婿不愿远走海外,只是……有些事情也……也非小老儿可以做主。”
刘卫民微微点头,不冷不淡说道:“也就是说,本驸马是可以动刀杀人了?”
“扑通!”
王齐智腿脚一软跪倒在地上,“砰砰”叩头不已,妞妞小脸一下子白了,小辣椒忙将妹妹揽在怀里。
“大人,还请大人恕罪,二子他们只是担忧,并无再想反叛,只要……只要……”
“只要本驸马,只要朝廷不再追究他们的过错,他们就会投案自首么?!”
王齐智头颅紧紧贴着地面,不敢多言半句。
“起来吧。”
不露头还罢,一旦露了头,想逃出锦衣卫探子手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逃入深山老林再也不出来。
山东不是其他地方,几乎就在大明朝的腹心,山岭也不是很高大,藏入民间也只能一时,只是些零散逃窜者,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王齐智一开口,刘卫民就知道了他们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他也没打算欺骗了他们。
孔府最重的地方几乎都集中在中路,东西两路除了有两处粮仓被重视外,余者并不被他看在眼里。
中路可分为前、中、后三部分,前部分设有三堂六厅,几如朝廷之六科设六厅,都是些典籍啥的,中部与前部差不多,最主要的是后面部分。
后面部分是孔府内宅,是居住之所,而这也是刘卫民最为重视的地方,若孔府藏金银,也只能在这里藏银钱。
孔府是圣人门第,规矩尤为严厉,哪怕后宅起火烧成白地,也绝不允许杂役仆人进入救火,外人对内宅之事也最是不清不楚,自然也是藏金最为稳妥的地方。
一路没有停留,径直走入内宅,而这里已经成了净军严密把守之地。
“大帅,末将已经验明了金银、粮食,只是有些奇怪……”
看着司马礼脸上的怪异之色,刘卫民却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个奇怪?”
司马礼忙抱拳说道:“孔府粮食已经点明,新旧余量一共二十万石,被那些乱贼看护的很好,只是……只是金银好像不仅仅只是孔府一家的,末将看到有些银锭子上是‘孟、鲁’字样。”
“你的意思是那些乱民将别处的金银丢在这里,全上交给了咱们,是这个意思吧?”
“大帅,俺有些不解,他们人都逃了,为何还让一老儿带着千余人看着这些死物?为何不带着银钱逃了?”
刘卫民伸手拍了拍司马礼肩膀,笑道:“这些匪类胆子太大了,造反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立了个伪朝廷,换做是你,本帅说饶了你一命,你敢相信吗?”
“不……不敢。”
“这不就是了。”
刘卫民顺手拿过一张椅登坐下,指着不远处的弓着身子的王齐智,笑道:“任谁也知,不称帝还罢,称了帝就再无缓和之余地,要么与咱们拼杀到底,要么投降了后被砍了脑袋。”
“可是呢……他们打不过咱们,一通炮火后,啥硬气也都没了,最先吵吵嚷嚷想要逃跑的,一准是蛊惑起来的百姓。”
“百姓都逃了,他们还能如何?剩下的也只有与一帮子百姓一般四散而逃,或许还能逃得一命。”
“可是呢,衮州不同于陕甘,也不是云贵川蜀,衮州于南北直隶之间,地域又小,想逃也难,若闻香教未反叛造反还罢,民间或许还有些人愿意隐瞒藏纳,如今谁敢冒着全族皆死的凶险收留?所以呢,躲避也只能躲了一时,只剩下小猫三两只,最后也只能一一被抓住砍了脑袋。”
听着他的话语,司马礼不住点头,眼中疑惑却更重了三分。
“大帅所言甚是,被蛊惑的百姓畏死,先行逃离是必然的,想阻止都不成,闻香教乱匪与民众一同四散而逃,以逃散百姓掩人耳目也算是没法子的法子,可为何……为何这老儿还留在此处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