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人无奈点头,心下更是感叹那个坏小子,若非他胡言乱语,内廷又怎会与他们有了间隙。
天下之事,先由地方上奏朝廷,再由朝廷上奏皇帝,继而皇帝向朝廷颁布圣旨,再由朝廷向地方一一下达君令,这是一个循环,但自宣宗之时,这一切就发生了变化。
司礼监本身只是教授宫女、宦官礼教之职司,随着宦官逐渐识文知礼后,再加上文臣时不时逼迫,皇帝厌烦懈怠政务,司礼监就有了批红之权,大明政务就分成了内外之别。
内廷司礼监大太监合作还好,几如以往,可若不合作,朝臣们的理政之权就会大打折扣,这才是朝臣们最为担忧的事情。
不仅仅凤林阁一干东林大佬愁眉苦脸,五党之人更是叹息不止,眼见着魏忠贤带着一身伤势的客光先、侯国兴出了皇宫,他们就知道再也无法奈何了那个猖狂小子,也只能无奈就此作罢。
经历了一次次打击后,朝廷各党均选择了漠视,对此刘卫民极为满意,他不能总是将所有人目光吸引到了自己身上,没完没了与所有人乱斗,自己的目标可不是在他们,也没这么多精力与他们空耗精力。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绑了个女人缘故,小媳妇竟然有些担心他不喜欢年龄尚小的她,下课后,竟没与俩姐妹回宫、驸马府,而是让刘英儿姐弟俩拉着她来到了城外刘家寨。
一边扒着米饭,一边为小刘卫坤夹食着菜食,见她低头扒食着米粒,时不时还偷偷瞧他一眼,心下就是一阵好笑。
刘卫民夹了个鸡腿,嘴里故意说道:“吃根鸡腿,长大个,赶明个也好为相公多生养几个娃娃。”
“相公……”
朱徽妍竟然吧嗒吧嗒落起了泪水,刘卫民一时间没弄清楚情况,还以为自己是说了她年纪小而生气了呢,忙伸手为她擦起泪水来。
“好吧好吧,相公道歉,自今个起,再也不说媳妇年纪小了,相公保证……”
“相公,是……妍儿不好,不该来刘家寨的……妍儿下次不敢了……”
朱徽妍泪水更多了。
刘卫民又是一愣,这才明白是个怎么一回事儿,很有些哭笑不得。
“咱大明驸马可不许胡来的,别的事情也就罢了,这件事情相公可是答应了皇爷爷的,想反悔也不成啊?”
“啊?”
朱徽妍一脸惊愕,她还从未听他说起过这些事情,不仅仅她惊愕,就是围坐在一起的刘英儿、沈允也是一脸诧异,至于刘卫坤小屁孩哪里懂得这些,正与肥硕的鸡屁股奋力抗争呢。
事实上,刘卫民与万历帝并无此类契约,但他知道,这个不是契约的契约将伴随着他的一生,知道自己老岳父是个短命鬼,也知道《明史》记载大舅哥同样不是长寿之人。他不确定自己的警告会不会避免命运的灾难,不知道大舅哥会不会与正德皇帝一般,最终还是因为落水呛伤了肺。
他不知道这种灾难最终会不会发生,但他知道一件事情,无论半大小子的大舅哥心性如何好,就算今后躲避了原本命运的灾难,他也绝对相信,一旦年长,一个成熟后的皇帝绝对不会允许他婚娶了其他女人,让本该纯粹的战刀不再纯粹。
万历帝没有说,刘卫民心下也知晓皇家的底线,两人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不用说太多,心知肚明即可。
他人诧异,朱徽妍却像是放下了心中大石头,刚要露出笑意,看到刘卫民一脸坏笑,又不好意思羞红着脸低头扭捏不语。
“哈哈……”
刘卫民大笑,很是无行使劲揉弄了几下小脑袋,更让朱徽妍小嘴翘得老高。
正待他再要调笑几句,小豆芽走了进来。
“主人,魏公公、客千户、侯千户求见。”
小豆芽话语让所有人一愣,刘卫民眉头却不经意间微微抬起,大手按在正低头奋力作战的刘卫坤小脑袋上。
“能吃就是有福之人啊”
“拿几个凳子过来,来了就是客,总不能赶人不是?”
刘卫民随意摆了摆手,也不起身出屋迎接,小豆芽则是无声无息出了土屋。
不一会,魏忠贤带着客光先、侯国兴进了土屋,到了此时他才站起身来。
“天色都如此晚了,魏公公不会这么着急来找本驸马麻烦吧?”
“哈哈……”
“来来,今日不知公公前来,可没甚好酒肉招待公公。”
刘卫民一阵大笑,随意拍了拍身边椅凳,满面笑意招待魏忠贤坐下。
魏忠贤急声说道:“驸马爷客气了,咱家打扰了驸马爷、公主就餐已经是了大罪,怎敢就坐?”
刘卫民一番白眼,笑骂道:“你魏公公这要是不坐下,就是前来找麻烦的,替客嬷嬷出头来着了!”
“岂敢岂敢,都是些不懂事人胡闹,挨了驸马爷教训也是自个儿活该,咱家怎敢怪罪驸马爷?”
魏忠贤顺势坐在了刘卫民身旁,看向对面坐着的沈允却有些诧异。
见魏忠贤坐下,客光先、侯国兴更是低着头不看去看,只是在刘卫民手指下坐在沈允身边。
“呵呵……”
刘卫民指向沈允,笑道:“此女正是客千户、侯千户的同谋,江南豪富沈家女沈允姑娘。”
“名字挺怪异的,估摸着是长辈们希望得了个儿子,这才给了一丫头这么个名字吧。”
“呵呵……”
魏忠贤心下一惊,忙正眼看向沈允,脸上也有了些不满恼怒。
“驸马爷的心胸咱家是知晓的,这些混账做的事情,咱家与客嬷嬷确实并不知晓,这两个混账更是胆大包天伤了净军,驸马爷就算打死了,咱家与客嬷嬷也绝不会有半分怨言!”
刘卫民为魏忠贤倒了杯酒水,笑道:“正如公公所言,不过是些不懂事之人做了混账之事,稍微教训一下也就是了。”
两人饮下酒水。
“公公也知,刘某并不愿与公公与客嬷嬷起争端,也不愿为难了客千户、侯千户,但是呢……总得警告一下心怀叵测外人吧?若不稍微敲打敲打,我这宁德驸马府可就没完没了整日理会这些屁事儿了。”
“公公与嬷嬷能体谅刘某难处,刘某感激不尽。”
魏忠贤仰脖一口饮尽酒水,叹息道:“驸马爷说的是,俺姓魏的和巴巴在这里与驸马爷表个态,但凡这些混账再敢做这些混账事,驸马爷尽管将他们打死,俺们绝无半句怨言!”
“呵呵……”
“公公说笑了,自家人而已,谁还不能犯了个错不是?”
刘卫民再次与魏忠贤碰了杯。
“都是自家人!”
魏忠贤脸红脖子粗,猛然一拍桌案,指向客光先、侯国兴,大怒。
“两个混账,还不赶紧给驸马爷赔礼道歉?再他娘地敢混账胡为,不用驸马爷动手,咱家就生生打杀了你们!”
“哼!”
客光先年岁不过是三十不到,侯国兴此时也只是个半大小子,在魏忠贤身前还真如晚辈一般无二,两人自入宫被客巴巴骂了个半死,也知晓自个差点害死了自个,一路上又被魏忠贤不住调教,面对敢动手打砸他们的的恶霸驸马,再也不敢有稍许反抗念头,起身就要跪下。
“行了行了,一家人哪里用的这些,饮上一杯,哈哈一笑,啥事也就没了。”
刘卫民起身,魏忠贤忙不迭也起身,更是恶狠狠瞪着一脸忐忑的郎舅两人,沈允也站起身来,端着酒水笑道:“驸马爷,小女子也与驸马爷一笑泯恩仇如何?”
刘卫民也不回话,仰头饮下酒水,又向众人亮了下酒盏。
一屁股坐下后,这才伸着手指指向沈允,看着魏忠贤一脸笑意。
“此女……魏公公可是不知啊,别看此女只是一介女流,心眼可是不少呢。”
“哦?”
魏忠贤一脸惊讶看向有些男儿像的沈允。
刘卫民夹起一根青菜放入朱徽妍碗中,也不理会同样好奇盯着沈允的小媳妇。
“原本刘某并未太过在意此女,咱大明是男儿的天下,一介女流就算倾国倾城也很难有所作为,反而可能因美色而命运多舛,性情刚硬的就更难出头了。”
“刘某本以为,此女只是羡慕那不成器的三弟才华……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才华,不过是死读书,敲门砖而已。”
“可是呢……”
刘卫民面色有些郑重了起来。
“后来才发觉此女的不简单来。”
“哦?驸马爷可是发现了不妥?”魏忠贤又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沈允。
刘卫民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说起来,此女也算是个可怜人,母亲本是西安大盐商申氏之女……”
“公公也知,盐商纲商之由,申氏也是因此入了扬杭之地。”
刘卫民继续说道:“外来的和尚并不一定好念经,何况申氏是与扬杭等地盐商分润一杯羹,申氏女也由此加入沈家,以期望得一援手。”
刘卫民一边说着,一边与魏忠贤饮了杯酒水。
“可惜啊……”
“申氏女……一大家闺秀并不被沈家重视,早早的也就因胸中郁结而亡。”
“申氏病亡时留下一女,此女名叫沈秀儿……不叫沈钟秀!”
刘卫民双眼紧盯着脸色微白,抬头看过来的沈允。
“呵呵……”
“沈秀儿……秀儿……沈家一江南大族,纵然所生只是一女娃,也不会与普通百姓一般,也不会是狗娃、狗蛋……更不会是与仆人、女奴一般无二……”
刘卫民看向魏忠贤,咧嘴一笑。
“公公,若您身家千万,位高权重,此时若有一女,定也不会随随便便取了个此等小家姓之名,将来出阁之时,总得想着选个才华横溢伟丈夫不是?”
“就如……妍儿,朱徽妍,多好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