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有讲究,戴帽也有讲究,一般的小宦官帽子与乌纱帽差不多,但是没有后山,也就是没有乌纱帽伸出来的两个长长的翅,脑后垂着两条丝带,而大太监又不大相同,小宦官的帽子是平巾帽,而大宦官是刚叉帽,出了衣帽区别,衣服色泽不同,还有衣服的图纹不同,最受宠的,皇帝可能会赐下坐蟒,下面则是斗牛、麒麟、飞鱼,麒麟、飞鱼差不多,没有过肩不过肩的区别,但坐蟒、斗牛却有过肩与不过肩区别,过肩地位稍高些,蟒服也有数量的差别。
除了这些,还有牙牌,牙牌上有穗,穗下八寸丝绳,不外出办事的时候,正常佩戴在右边,若外出时,要将牙牌戴在左边,还要收起丝绳。
宫中大宦官有不少掌印的宦官,十二监、八局,各掌印太监一名,当然了,也还有其他掌印太监,比如盔甲场,这些掌印太监会有印绶,与牙牌差不多,夏天用玉的,冬天则是金牌或是两个小金鱼,掌管一个部门就带一绶,两个部门就两绶……
除了这些,就是腰带的不同了,小宦官,屁官职没有的,没有腰带,常随宦官是角带,有牙牌戴刚叉帽的六品宦官是玳瑁、犀带,再往上比如胸前是蟒、斗牛、麒麟,或是衣摆是飞鱼的,腰带就是玉的。
宫内宦官看起来挺眼花缭乱的,但一眼看过去,大差不差也能看出个高低来,就比如说刘卫民自己吧,他是净军指挥使,也就“总督太监”,是二品“宦官”,刚叉帽他有,贴裹、曳撒他也有,只需要将刺绣了坐蟒缀,往绣着飞鱼衣摆的贴裹上面这么一贴,刚叉帽一戴,再束上金丝玉带,牙牌、印绶、天子剑、镇纸往腰上一挂,他人一见,就算不知道他是谁,就看这行头,那也是能躲就躲的威风八面之人!
只不过他不喜欢这么花里胡哨,衣服上绣着好看的飞鱼服也就罢了,可这胸前贴着块破布是咋看咋别扭,也不愿意挂一串叮当作响的玩意,刚叉帽那是更不能戴了,他又不是真的太监,所以平时也就穿比较容易骑马的曳撒,头发用金丝小梁冠用玉簪子一插,长发垂在脑后,看起来还不算太丑,也利索些,当然了,别的杂七杂八他不佩戴,但万历帝给他的镇纸、天子剑却一刻未曾忘下。
净军原本有总督太监一人,提督太监四人,之下则是管理佥司数十人,因为净军有东、西、南、北之分,总数更是高达六万之多,一开始刘卫民任的是南海子净军指挥使,后来万历帝才将整个净军、幼军放到了他的手里。
四个提都分别任东、西、南、北四处净军,掌管范围更是高达四十里,并将此四十里分为二十四个铺,还有一个老大的菜园子,不仅仅要收拾整个皇宫屎尿,还要为整个皇宫提供菜蔬、瓜果,这些也只是净军的职司一部分,更为重要的是看管皇家猎场、为外出镇守地方太监提供伴随带刀宦官侍卫、为东厂提供武力支持、守卫皇宫,这也是为何刘卫民刚刚任职南海子净军时,崔文升堵门阻止的原因之一。
若说司礼监掌管着整个皇宫职司,那么净军就是整个皇宫的基石。
自刘卫民任下了净军指挥使,做了这个“总督太监”后,净军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原本四个提督太监该掌管的职司全部废除,名下只有两个部分,一个内务,一个外务。
内务就是给人端屎端尿,给御膳房提供菜蔬,这种掉面的事情他也不愿意去做,扔给了刘养老混蛋,让他兼任着。
外务才是他最为看中的地方,上万人每日里跑去皇家猎场撵鸡逮兔,就像当下他在做这个事情。
从皇家学堂出来后,他就领着上万人钻进了林子。
“还有多久?”
孙世义看了看一旁的沙漏,说道:“还有两刻钟。”
刘卫民眉头微皱,心下却有些叹息,宦官体质终究还是差了些,都训练了这么久,换做正常的汉子,现在也……
刘卫民正想着“正常人该从林子里钻出来”时,一队相互搀扶的净军出现在他的眼前。
“嗯,还算不错。”
孙世义心下一颤,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悲哀,身背十五斤负重,三十里丛林越野,能走下来就算不错了,还要他们一个时辰必须走完,可他却不敢质疑眼前驸马爷的决定。
又等了一刻钟,出现的蹒跚身影更多了。
时间慢慢过去,一个时辰已经过去,地上默默坐着无数双手不住按摩双腿宦官。
一刻……二刻……三刻……
“来人!”
孙世义身体猛然一颤,忙大步上前,额头更是晶莹耀眼。
“派人去寻,将人带出来。”
“诺!”
孙世义不敢迟疑,忙下去传令,心下满是苦涩,至今未出来的全是骑军,一向被他瞧不起的步军,虽然有些未能按照时间走出丛林,但那只是极为有限的两百来人,而且在时间过去的一刻钟内,人也全都走了出来,可骑军就惨了,下了马的骑军竟然跟不会走路的孩子一般,几乎是与步军反着来的,规定时间内走出来的很少,而且至今还有百十人未能走了出来。
刘卫民双腿微分,双手背后,双目始终盯着丛林出口,看着一脸不悲不喜的他,很是让人替至今未归之人担忧。
太阳一点一点偏移,所有步卒已经一一站成十排方阵,所有人都在等待……
不时会有骑马净军从林中钻出,马背上也多了个昏迷不醒之人,直至最后一名昏迷之人出现时,所有人都以为一直纹丝不动的指挥使会雷霆大怒,谁也没想到他只是大手一挥。
“各回驻地休息!”
刘卫民大步走到战马前翻身上马,孙世义却一脸苦笑上前拜倒。
“请大人责罚!”
刘卫民看着跪在地上的孙世义数息,说道:“你……或许所有人都以为本将军会失望,或是恼怒吧?”
双腿轻踢马腹,刘卫民站在万余军卒身前,一一扫向所有人。
“你们以为本将军会失望。”
“本将军是有些失望,但本将军更欣慰!”
“你们今日表现,本将军看到期望看到的一切!”
“本将军站在这里三个时辰,合格者有之,未能按时间抵达者有之,脱力昏迷不醒者有之,但你们没有半途退缩,始终奋力向前!”
“此次没有监军,没有退缩逃跑,有的只是兄弟相扶,有的只是顽强向前!”
“本将军很欣慰,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
“本将军为你们而骄傲!”
“啪!”
刘卫民郑重行了一礼。
“轰!”
无数人齐齐半跪低头。
刘卫民默默看向所有人,提动马缰,向一干千户微微点头。
“休沐三日。”
“不许赌博!”
“违令者,连坐!”
“诺!末将领命!”
步军千户刘大鹏、马胜、阮明、赵五、孙振鸣、王阳、刘震,骑军千户孙世义、司马礼、朴世昌、黎忠南……齐齐向已经远去之人抱拳领命。
刘卫民随机突袭负重越野,甚至让骑军下马进行越野,尽管对宦官体力有些失望,但他对如今的净军相互搀扶始终向前的意志很满意,两军相争,勇者胜!
心满意足的他骑马再次返回学堂,看到朱徽将小手里的拨浪鼓藏在背后,很有些想要再次捏住她小鼻梁的冲动。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而充实,接送娃娃上下学是他很喜欢做的事情,听着车内嬉笑胡闹,整个人也成了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烦忧总是有事没事找上门来。
马云鹏讨要四十万两银钱,他没有开口询问缘由,他相信余丛升,也相信马云鹏,双方早已建立起相互信任关系,辽东现今任何事情都不想过问,大哥刘卫山、二哥刘卫海被扣在了辽东无法离开,他也只是送了封信件,要他们小心些保住性命。
他不想过问任何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是他自己的事情却遇到了麻烦,购粮告示已经张贴了出去,雇佣风水地理师却遇到了麻烦。
这个时代开挖水井必须要风水地理师来查勘地形,还需要用他也弄不懂的仪器来定风水,反正开挖一口水井是挺麻烦的,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无所谓的事情,压水井自己又不是没见人打过,甚至小时候自己家中就有这么一个玩意,随便找个不碍事的地方,用长长的铁棍不住来回夯击地面,一般也就五六米就弄出了水来,若不出水就换地方再来,哪里会如这个时代这么费劲。
他很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带着人前去庄子“咣咣”一通,谁知却被庄子的老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说着他也不怎么明白的话语,大概的意思是破坏风水,有什么灾祸的啥的。
他免了所有庄子的佃租,不就想着笼络些庄子里人心么,花钱请些风水师也算不了多大的事情,结果这点屁大的事情,竟然还有人给自己捣蛋,竟然连一个看风水的都找不到。
等到自己将朱徽妍、朱徽两个小姨子送回仁寿宫后,见到少了个手臂的小三,一开始还有些疑惑呢,平时小三要来府里也只是白日里,还没一次夜里跑来的情况,见到小三,以为是新的刘家寨有什么急事呢,结果却说出了这等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