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这时已摸起了根扁担,“骚货,今天我要让你知道,这个家谁做主。”说着,他拿着扁担向我走来。
“你敢打我妈”仅穿了条短裤的小童大叫着扑了上去。十二岁的小童已长得像个小伙子了,但是他毕竟是个孩子,在人高马大的老刘面前,仍然显得瘦弱矮小。只一个回合,小童就被老刘甩了出去。
“小兔崽子,你敢打我”老刘随即一扁担甩出,正打在小童的额头,血一下就窜了出来。
“小童”,我大叫一声扑到了他身上。
而老刘今天显然是要树立一家之主的威风,他的扁担又举起来了。我不知道老刘被谁教唆的,他怎么会想起用这种暴力方式来找回自己的威严呢?
我只觉一阵黑影掠过,扁担落在了我的后背。
“啊”我尖叫一声,那彻骨铭心的痛,让我差点昏了过去。
小童从我身下爬了起来,还要向老刘扑去。我一把拉住小童,“快跑小童,快跑,去找你二爷三爷。”
小童不听,攥紧拳头,还是要往老刘冲去。老刘好整以暇,阴狠地笑着,又举起了扁担。
“老刘,你这是干什么?不怕出人命吗?”邻居们跑了进来。
“没,没干什么”老刘又恢复了他和蔼的样子,顺手把扁担放到了墙边。
小童看见来人了,老刘也不敢打我了,就跑了出去。
我看着老刘空洞洞的眼神不寒而栗,挣扎着爬起来,不由自主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孩子不听话,我说两句。”
邻居们疑惑地看了看我们,劝说了一会走了。
邻居们一走,老刘又变得凶恶起来。我腿一软,一屁股蹲在了地上。老刘向我走过来。
“老刘,我们,我们分开吧”,我战战地说。
“什么,你这个骚货”,老刘说着又拖过了扁担。
“没,没说什么”我慌不择言。天啊,我现在怎么这么懦弱?
“知道这个家是谁做主了吧?”,老刘奸声说,大大的浑浊眼珠死盯着我。
“是,是,你做主,你做主”我忙不迭地说。
“起来,到屋里去”老刘很满意“等那个小兔崽子回来,告诉他这个家谁做主。反天了,还敢对我大呼小叫。”
“是,是”我忙答应着。
我的脊背痛得要死,心里祈祷着:小童,你可千万别回来,快去找你的两个叔叔。
哐当一声,你还怕什么,它就来什么。
小童又回来了,脸上干涸的血迹,像一只多脚蜘蛛狰狞地趴着,他还是就穿着一条短裤,光着脚跑回来,右手却提了块板砖。
他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我认识其中几个,他们都是小童的同学。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里不是拿着砖头,就是板凳腿。特别是那个叫白锋的孩子,双手赫然提着把草钗。
“小童,你要干什么,你别胡来”我一见那明晃晃的草钗,心跳都吓得快停止了。
“给我打”小童没有答理我,指着老刘对他们喊道。
那帮半大小子毫不含糊,嗖地就窜了上去。白锋大骂道,“你个狗日的”,提着草钗一马当先。
这下形势逆转。不过运气的是,老刘眼神那么不好的人,竟然没被白锋给钗到。最后,老刘满头是血地跑了。
小童扔掉手中的半截砖,拍拍手很平静地对我说:“妈,我答应过婆婆,要好好保护你。你放心,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我想起了几年前童童答应她外婆时,饭桌上那晃动的菜刀。小童话语中满是平静,我却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升脑门。
“童哥,我们走了”,那帮小孩对小童说。
“嗯”小童不看他们,只是哼了一声,就走过来要扶我。
天啊!这不就是活脱脱的黑社会嘛。赵小谷再怎么偷鸡摸狗,不过就是个小混混。而我一直引以为傲,乖巧的儿子,却是个黑社会。我几欲昏倒。
从那天起,老刘就像凭空消失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连大标的女人都说她不知道。
而小童的同学或者说兄弟们,也从那天起两人一组,轮班地睡到了我们家。
我旁敲侧击终于了解到小童为什么会被叫做“童哥”了。
几年前小童重回学校,就是靠自己的拳头和凶狠,打消了所有对他的非议。那一阶段,小童天天青紫的脸就是这么着来的。尤其是他和白锋比狠的过程,让我听了一阵阵后怕。
他们先是打了一架,不分胜负,后来各自拿了一把削笔刀出来要对戳。小童讥笑道,“戳别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戳自己。”小童说着,一刀插进自己的脚面。
白锋当然不肯认输,咬着牙也戳了自己一下。围观的小朋友都吓傻了。
小童学着电视里的大侠,哈哈大笑几声,说道“我们一起来慢慢戳自己的心口,谁先停下来,谁就输。”他们的年龄早知道心脏是人身的要害了。
白锋犹豫了。
小童趁热打铁,“你不是骂我没爸爸吗?今天我妈妈也会没我这个儿子,你敢让你的父母没儿子吗?孬种!”
白锋的脸都青了“擦你妈,老子不戳自己,就戳你。”
“干什么,干什么?不打不相识,这话听说过没有?”一个社会小青年喝止了他们。而那小青年正是白锋经常跟随的人。小青年从中撮合,两人竟然成了兄弟。
这些情况,我当时没有及时去了解,及到后来我想了解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又送来他得了大奖的通知书,我就更没有在意。
李小童就靠着他一个失去父爱的孩子凶狠的拳头,和征服整个小学无人出其右的成绩,当之无愧地成了整个村子同龄人的偶象,而且还被选为了班长。
再后来班里男生录相电影看得多了,就有模有样地学着结拜起了兄弟。小童年龄不是最大,却毫无悬念地被称为童哥。
讲述这个故事的小男孩,一脸对小童掩饰不住的崇拜,而我则感到了深深地恐惧。可是小童又实实在在地通过这种方式保护了我,我一时无法分清对错。
老刘失踪后,王太白倒是常来了,每次他都说去看望李大哥,顺道来看看我。
小童和他很谈得来,叔叔叫得亲热。我一直怀疑王太白就是被这小子给邀请过来的。小童这孩子,越大我是越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二十多天后,小童确信老刘是不敢再回来了,就让他的小兄弟们回家睡觉去了。
王太白隔三差五地就提菜背米地来坐会,我让他不要带东西来,他辩解说来看看大侄子。事实上很多时间,他确是在陪小童玩耍。
我也对王太白说,你常来影响不好的。
王太白还没说什么,小童就不让了。他说他们是忘年交,王叔叔可以帮他解答学习上的疑难。
这个借口太蹩脚了,王太白小时候学习成绩比我还差,我看小童的作业都一头雾水,更别说他这个水货。
小童可不管这些,一个劲地挽留王太白,还说他们俩就像老顽童和郭靖。
我又忍了段时间,还是在背后好好警告了一番王太白。他一个男人不怕什么,我一个女人可不行。
王太白想了一会同意了,不过仍然对我说:“我们都是深受婚姻之苦的人,以前我们不知道到底需要什么,应该怎么做。现在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也成熟了,我们应该彼此珍惜。如果哪天你觉得我可以的话,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我没有回答。婚姻,我还会再犯这个愚蠢的错误吗?
此后半个多月王太白没有再出现,而小童也不想和我多说话。我知道他是在怪我,可是儿子,你怎么能知道老妈的内心之苦呢?为了你,我什么不能忍受?我怕的就是你再受苦啊。我打算晚上好好和他谈谈,解开他这个心结。
天黑了,小童没有准时回家。这孩子,刚好了几天,又让人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