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邗姜挑了挑眉,默默地注视田恒:听田恒的话,似乎他知道?
察觉女君的视线看了过来,田恒咳了几声,解释道:“那个……恒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知道甚么?”吕邗姜斜视田恒,继续地追问。
田恒道:“知道国敏心仪女君……咳,恒的意思是,国敏愿为女君效力。”
吕邗姜冷淡道:“本君已经说过了罢?——只带五百人!”
田恒听罢,连忙闭嘴,暗地后悔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晏慈睥睨田恒:我说怎么非要减速,敢情是在等人呢?
便见国敏无视一众护卫们的围困,轻轻松松地一跃,居然跳开了一众护卫们的包围,直把田恒和晏慈看得目结舌!
用胳膊肘了肘晏慈,田恒坏笑道:“晏兄,你能做得做么?”
晏慈缩了缩脖子,叹道:“很明显,还不能。”——打死也不能说“不行”!
田恒捂嘴窃笑:晏慈……不如国敏也。
——是的,晏慈比不上国敏,论武力值的话!
就算田穰苴在此,恐也不会是国敏的对手!
假如吴国第一悍将是王子姑曹,那么齐国第一悍将会是国敏——这位名不经传的年青男子!
快速地扫视田恒和晏慈,吕邗姜依旧不改态度,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国敏深呼一口气,直朝吕邗姜大吼道:“在下国敏,愿为女君马前卒,希望女君不要嫌弃!”
吕邗姜叹道:“本君此次目的,想来你也有所耳熟罢?——这次跟着本君,可没有光彩。”
国敏面不改色道:“在下无悔。”
国敏很清楚:这次跟随吕邗姜一起面对的,是对吴国的屈服——荣耀没有,丢脸是肯定的……然而,向吴国求和固然难看,能和吕邗姜肩并肩地共患难,却不比今后正常仕官来得更有好处!
毕竟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更易令人印象深刻。
尽管吕邗姜微微动容,却仍不松口,依旧拒绝道:“算了罢!你选择本君,本君会替你心疼的。”
心疼?
只心疼他国敏,而不心疼田恒和晏慈?——此乃亲疏对比的表现:倘若真想成为吕邗姜的心腹,就要做到让吕邗姜永远不心疼!
国敏瞄了一瞄田恒,深呼一口气,说道:“还请女君勿要推开在下!此次,吴军攻打齐国,是吴王派了三员大将,方能有此成效!在下听闻他们分别在爱娄、棘城和安平驻军!如今,听说女君要来求和,他们皆被调进棘城,可见吴王夫差是想给女君您一个下马威!再看女君您的身边,只有两员大将,若与吴王的三员大将相比,是不是缺少在下这个名额呢?”
吕邗姜睁大双眼,呆呆地看着国敏,仿佛第一次才看见他,端得意外无比。
——国敏这番话,说得忒自负!
可他偏偏却有自负的本钱——
吕邗姜永远都记得,当年他挑战田穰苴和晏慈,皆不落下风,让众人大惊失色……那个场景实在令人难忘,想忘记都难!再想到吴国第一悍将——嗯~齐国第一悍将的名头,真要落到他国敏的头上罢?
可是,如果同意国敏的加入,岂不打了她的脸面?——亏她之前说,只带五百人!
仿佛看穿吕邗姜的犹豫,田恒便道:“女君,还请您给国敏一次赎罪的机会!国敏之兄在艾陵战败,令齐国陷入危难……如今,国帅去了,还有他的族兄!请女君带上国帅的族兄,或许也能派得上一点用场呢?吴王好歹有三员大将,女君你可不能少一个!”
吕邗姜瞥了一瞥田恒,似对他的见机插缝感到好笑,心下一软,松口道:“好罢!你既不怕丢了颜面,本君也不好阻拦。”
“多谢女君!”国敏却鞠个大大躬儿,“只要女君不惧战败,吾等又有何惧之!”
壮哉!
被国敏一番鼓励,吕邗姜心头一热,豪爽道:“说得甚有道理!本君不惧,只是可惜诸位——诸位都是有识之人,这事再被国外微加渲染,恐都传得不好听呢!”
“女君不惧,吾等有何惧之!”不料,众人异口同声地喊道,“就让吴国看一看,女君的气度!……誓死保护女君!”
微微一笑,吕邗姜也不多言,下令道:“出发。”
于是,吕邗姜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棘城。
齐国,临淄宫。
怀冬悄悄地步入寝宫,用一种低沉的声音唤道:“公子宝?公子宝?……”
“哇——”田宝儿大声地哭泣,“娘亲~娘亲~”
哭声骤然响起,顿时引来一群侍女们和宫正们的注意——怀冬脸色发青,就见田宝儿被一群侍女宫正们围住:一位侍女伸出手来,想要搂住田宝儿,却被他狠狠地拒绝!
“啪”地一下,田宝儿尖利地喊道:“不要~不要~”
“公子宝,莫哭~莫哭~”那位侍女揉了一揉手腕,好脾气地哄道,“来~来这里~”
“不要~不要~”田宝儿下榻,想要冲出人群,“娘亲~娘亲~”
不依不饶,田宝儿哭得极其伤心。
这让侍女们和宫正们如何回答?——女君出宫了,她要前往棘城,快的话应该两天,慢的话恐怕……?
呸呸呸~侍女们和宫正们非常自觉地排除不好的一面,相继地答道:“女君有事,晚点再回来。”
“女君?”——这不是田宝儿第一次听到“女君”这种称呼,好像女君正是他的娘亲?
此刻,田宝儿依旧不理解何谓女君,女君代表甚么。
“对~女君~女君就是你的娘亲呀~”那位侍女柔声款款,耐心地哄劝田宝儿,“你的娘亲……等你再睡一觉,她就回来了。
“真的吗?”田宝儿怀疑地盯着那位侍女。
那位侍女额头渗汗,却坚定道:“真的。”——此刻,不管是真是假,先哄住眼前的公子宝再说!
田宝儿翘起了嘴巴,又忽然大哭不已,哭道:“娘亲~娘亲~哇——哇——”
侍女们:“……”
宫正们:“……”
——为甚么公子宝只唤女君,而不唤父君?
怀冬走上前去,眨眼道:“怎地不叫你爹爹?——你把你的爹爹忘记啦?”
田宝儿一顿,继续再哭:“娘亲~娘亲~哇——!”
哭声似比方才更是凄惨。
一众侍女们、宫正们便推开怀冬,恼道:“你不要靠近公子宝,你会害他更加伤心。”
虽不清楚公子宝为甚么讨厌怀冬,众人却不给怀冬靠近田宝儿的机会。
怀冬只好退避三舍,郁闷地瞪着田宝儿。
田宝儿哭得更为大声。
可叹一众侍女们、宫正们皆都背对怀冬,无人能够察觉怀冬的异样。
最后,一众侍女们、宫正们手忙脚乱地安抚哭泣不止的田宝儿,直至田宝儿哭得累了,又睡了过去。
而田宝儿,也快快乐乐地睡个正饱,今天都不必念书学习了。
至于怀冬,则侯在殿外,咬牙地心想:好个田宝儿,看你还能哭到几时?
——此时,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女君不在,田夫……额~是田穰苴亦在外地,怀冬若再拐不走田宝儿,实是该骂!
端着一张脸,怀冬仗有大把机会,惬意地心道:女君啊女君,你可曾会想过——
你会出宫,实因有所预谋?
齐国,棘城一带。
牛车不紧不慢,总算在中午,抵达目的地。
此刻,过行两里,便到棘城。
掀开车帘,吕邗姜吩咐众人原地待命,升火做饭,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五百多名齐兵们忙不迭地准备午餐,给人一种好一幅贵族出游的画面,端得无比轻松自在,孰不知此乃求和的齐军——令人诧异的是,为何这支军队全然不见士气的颓废。
恢复精力之后,吕邗姜一行人继续赶路。
待到吕邗姜一行人来到棘城的城门前,便见原该守卫城门的是齐人,此时却换成了吴人——之所以十分确定对方是吴人,是因为他们皆穿着吴国衣甲,城墙之上亦插有吴国旗帜!
直盯吴旗和吴兵,吕邗姜冷下了脸来。
“慢着,你们是何人?!”吕邗姜一行人正待陆续地踏进棘城时,那吴兵守卫便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隔着一扇车门,吕邗姜扬声道:“齐国女君拜见吴王夫差,还请诸位放行通过。”
那吴兵守卫便扬了扬眉,怪笑两声,嘿道:“女君?——你说你是女君,谁会相信?赶紧下车,让人好好地查上一查!最近棘城盗人忒多,需要盘查,才能入城!”
说罢,那吴兵守卫大大咧咧地走来,伸手想掀车门。
田恒和慈晏则大怒,怒道:“大胆!”
一声吼完,五百名精壮的齐兵们一涌而上,反而围住全部吴兵守卫们!
那吴兵守卫大惊,惊道:“甚么意思?——你们想反不成?!谁不晓得齐国战败,女君要来求和?……你们这副态度,不知情地,还道你们是来找碴儿!”
这话够狠够诛心,在场所有的齐人们愤怒至极——千钧一发之际,就听一道女声叹息:
“好罢。”
车门被人掀开,吕邗姜一脸淡定地露面,环顾四周,反问道:“行了么?”
气质从容,直令吴兵守卫们瞠目结舌。
“女……女君?!——你是齐国女君?!”
轮到吴兵守卫们傻眼,接不上话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