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很亮,一闪一闪的,石寒水背过身去道:“他本为圆觉弟子,是玉清尊派来与我为伴的,如今我收了徒,他自当回山修炼。”
夏枯草瞪大眼眸,她还来不及向他表达她的谢意呢,心中难免失落,只不过有一问题,她很想问。
石寒水立在原地,见她半响没动静,就打算离去,可他一迈步她又开口了,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师父……那……那徒儿之后就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吗?”
石寒水手中的笔微颤,收回脚站定:“你不需要做这些,你的首要任务就是修习,再者,我的饮食起居根本无需照顾。”
说完大踏步离去,夏枯草伸出手想要挽留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手伸了唉都没唉出口,只好垂下来,她心中有那么一刻是充满了期待的,能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该是多么荣幸的事,可他说不需要。
饮食起居如此大的事,他难不成以前都是自己动手的?不能吧,否则玉清尊也不会专门派个人过来了。
夏枯草叹口气,在原地踏步,首要任务是修习,可如今她却毫无头绪,算了,肚子好饿,吃饱再说。
夏枯草重新钻进厨房,临汾师兄在哪里给她弄来这么多的菜,真好。
水是取自地下冒出来的泉水,夏枯草好奇的蹲在那石头围起来的泉水旁看着,那地底下似有泉眼一样,不停地往外沁水,可这水却不曾见它增长过,也没有外流的迹象,又不是死水,怎么舀都舀不完。
夏枯草只会简单的几样,好在给到的食材就是最简单的,这生火的技巧她早就会了,一顿饭也不太难,只不过离色香味俱全差远了。
夏枯草手上拿着个盘子,想了想又放下,然后又拿起来,这到底要不要给师父端过去呢,师父他到底吃不吃饭呢?
挣扎了一番,只能独自一人端着碗饭菜坐在木凳子上吃了起来,好怀念从前和碧晨在一起的时光,那时的饭菜大抵也不过如此,好在和她两人分享也觉得有滋有味,偶尔碧晨还会藏起来一个窝窝头留给她,怕她爬一天的山窝窝累着饿着。
来了无暇山,也是和众人一起吃饭,虽然没多少交流,但总是有人陪着,尤其那恼人的子轩,总爱打趣她,想来现在只能一个人吃饭,这孤独感让饭菜都黯然失色,食不知味起来。
也不知道子轩,祁争,赵云,若风他们现在都在干嘛,他们有同门师兄弟陪着,应该很精彩,很期待。
唉,夏枯草放下碗筷,叹口气,好像不怎么饿了。
“当……当……当……”
耳旁突然听闻一段琴音,这琴音跌宕起伏,竟有治愈的效果,夏枯草听完一曲,心情大好,连胃口都好了,感觉面前这饭菜都香了。
夏枯草呵呵一笑,知道这是师父所奏,心里不禁幻想着,师父在旁弹琴的样子,就像他陪着她吃饭一样,不管他在不在厨房,但他就和她在一个地方,她不孤单。
这种感觉真是无比的美妙,他的琴声穿透力太强,音律可以让一个人放下烦恼。
夏枯草不禁呵呵地笑了,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还配合着她的琴音唱起了歌:“沧海笑,两茫茫,不思量,在人间,我如你,两相忘,情到头,不自知……”
这歌唱的无厘头似的,但是夏枯草觉得欢乐,恨不得唱起洗刷刷,又觉得洗刷刷太过儿戏,污染了师父的琴音,便作罢。
待她收拾完碗筷关了厨房门,琴音也戛然而止,夏枯草闲来无事,便想去远远地瞧瞧师父弹琴的模样,那琴音再起时,夏枯草便随着琴音而去,在一间雅室,夏枯草看到了正在拨动琴弦的石寒水。
他手指翻飞,头微动,随着音律有时激昂时往前俯身压低下巴,有时轻快又闭目欣赏,下巴微扬,好一副陶醉的模样,夏枯草没忍住见雅室旁有一颗菩提树,便悄悄地爬上了菩提树,从树叶缝隙中偷偷地瞧着石寒水弹琴。
背靠在树,听着这悠扬的琴声,看着郁郁葱葱的绿叶,远处的假山流水,殷红一片的寒梅,偶尔再来两声鸟啼声,一切美轮美奂,困意不知不觉间来袭,眼睛闭上就陷入梦境。
那梦太美好,太美好,她竟然连师父的细小的胡茬都能看得到,她们挨这么近干嘛?哈哈,夏枯草在梦中美的笑出声来。
噗通一声,犹如黄蜂过境,这一阵骚动伴随而来的就是痛,彻骨的痛,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幸免,她结结实实从树上栽了下来。
夏枯草哎呦连天的坐起身来,睁开眼大骇,师父那帅气迷人温柔的脸瞬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师父那张清冷略有些深沉的脸,他的眸有些许失落恼怒:
“菩提乃佛家供奉之树,你修的是仙,论的是道,习的是我佛慈悲,从今日起,罚你三天不许吃饭,领《佛法》抄习一遍,领悟之,三天之后写一篇观后感,即日起,一步都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石寒水说完轻挥衣袖,雅室的门瞬间关闭,夏枯草怀中立刻多了一本厚厚的《佛法》,他望了她一眼便离去了。
这一眼含义太多,多到夏枯草无法理解完全。
夏枯草看着那厚厚的书欲哭无泪,他对她应该是太失望,以至于那一眼半分温度都没有,好伤人。
夏枯草恼怒的给自己啪的一巴掌,嘴里振振有词:“叫你偷看,叫你蠢笨,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叫你异想天开梦中幻想,最主要的是敢上圣树,简直找死!”
夏枯草叹口气自问自答:“你说的都对,可又有什么用,贪心不足蛇吞象,在师父面前耍花招,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哎呀,不就是三天不吃饭不出门修习佛法吗,也不算吃亏,你可别忘了来轻音台是干嘛的,又不是为了过上猪一样的日子的!”
说完还坚定的点点头,举起右手狠狠地给自己打了一口气,奔进房间,门一关惬喜的拍拍肚皮道:“还好,我刚刚吃撑了,这一顿饭挨个两三天不成问题吧?”
石寒水稳健的脚步差点踢到了那凸起的鹅卵石上,他看着那寒梅,略有沉思,不定心如何定性。
夏枯草翻开那厚厚的佛法,头好晕啊,全是晦涩难懂的古言文,夏枯草连翻了好多页,终于忍不住瘫倒在地上,腿张了个八字形,压抑的大叫:“这叫我怎么看得懂啊,振敞君师兄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师兄,你好狠的心啊,说丢下我就丢下了,可是我还不能离开你,这些东西我看不懂啊,神啊,请救救我。”
说完神神道道的连忙跪坐起身来双手合十祈求道:“神啊,请赐予我力量,让我一路披荆斩棘,过关斩将,读懂这本无量佛法吧!”
石寒水终是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不能再听下去了,不能再听下去了,她的话简直太多了,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不停地说,被罚抄写读文不过几分钟,耳朵已经被她磨得快起桨。
石寒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肢体语言会受到夏枯草的影响,大惊,几百年了,除了师父飞升,他都不曾有过多余的表情和心理。
他摇摇头,不行,绝不能让她影响自己的心智,左手放在后背,人已经离地而起,直往后山的冰室。
冰室里有一汪常年结冰的冷泉,无暇山每一脉都有这种寒潭或是冷泉,本打算让夏枯草每日晨昏都来冷泉修习,现在关了禁闭,只能推迟。
石寒水坐于冰床之上,静心打坐,这里再听不到夏枯草的叽喳声,即使他启用顺风耳也听不到,这冰层是几万年累计形成的,绝对的寒。
夏枯草抱着那本书,恨不得吃了它,既然读不懂,就只能先抄写,一个字一个字认真的写,认真的记,认真的领悟,一坐就是几个时辰,竟不知时间过得如此快,抄了一下午也才抄写了十来章,夏枯草甩了甩胳膊,好酸啊。
先站起来磨墨,活动一下,腿脚也有点麻木了,夏枯草磨好了墨,就张开胳膊,左右晃动,来个十次,果然轻松许多,又将双手举过头顶,岔开腿站立,做弯腰动作,又是十来次,最后开启原地不动的跑步姿势,呼呼行动如风,双脚离地,地板咚咚响,好欢乐。
做完这些,感觉身体都飘起来了,舒服,眼睛也不能放过:“揉一揉,绕指柔,捏一捏,酸溜溜,眼珠子啊别乱动,让我来给你松一松。”
夏枯草自个从来不会感觉寂寞,这是她常年和猪生活锻炼出来的,那猪能听懂人话吗?不一定,既然不一定,她当然要说,即使对牛弹琴,她也会义无反顾的和它们交流,管你回不回应我,我的柔情就是要对你展开,久而久之,这自问自答的毛病怎么都改不了了。
做了这么一番无用功之后,她又重新坐回垫子上,拿起笔专心致志的抄写起来,这一晃三天就过了,这三天石寒水基本都是在冰室度过的,就连弹琴也转到了崖边,选择在那空旷的山谷中释放悠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