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虽点了挽今的睡穴,但挽今心境极不安稳,即使是在点了睡穴,也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便醒了过来。
她猛地睁开眼睛从床铺上坐起,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便是:“洛居正呢?”
沈离本坐在一旁品新进的碧螺春,闻言,脸色瞬间就黑了。
挽今顾不上这么多,一把掀了盖在自己身上的锦被,鞋都没顾得上穿便跑到沈离面前。这可是生死攸关的事,金隼当时也在殿内,要是他出了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又怎么与幼仪还有纤歌交代。
沈离放下手中的茶盏,茶水在白玉般的瓷杯中泛了几道浅浅的涟漪。
他理了理袖子,浅灰色的眸子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的一脸狼狈,似笑非笑的开口问道:“你这是,在着急?”
这小贱人废话怎么这么多!
挽今简直受不了他这慢慢吞吞的态度,瞪着眼睛问道:“我问你洛居正现在怎么样了!”
沈离薄唇抿的极紧,却是笑着望她,但这笑意却分毫未达眼底:“你确定你是在吼我?”
周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分。
挽今直觉他这笑笑得她毛骨悚然,差点忘了这小贱人傲娇加腹黑到变态的性子了……
算了,反正看沈离这一张阴沉着的臭脸也问不出什么,还不如她自己出去看。挽今懒得再看着他那一副老神在在、淡定到欠扁的脸,转身就想走。
“慢着。”沈离道。
虽是淡淡的音调,但尾音仿佛是咬着牙念出来的,似藏了极大的怒气。
“这样就沉不住气了吗?”他的语调有些怪,挽今听着心里直不爽,头都没回迈步就想走。
“你就算出去也于事无补,至于洛居正……”他唇角微勾,冷冷的嗤笑一声。“估计现在也就剩下半条命了。”
挽今快步回头走到他面前,简直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觉得他犯了如此重罪,还当场被抓获,即使李太后有心念着以往和洛居正的那些温柔缱绻的旧情,也奈何他不得。你也曾是大邑国的公主,也应该明白大邑的皇室对祖宗宗法有多看中。谁叫他倒霉,不知天高地厚的犯了这皇家最后的禁忌底线呢?”语罢,他优雅的端起白瓷茶壶,重新在杯中添了些茶水,细细嗅了嗅。
碧螺春清新怡人的袅袅茗香瞬间弥漫在四周的空气中。
挽今蹙眉,直觉得沈离说话真真难听,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算是看似最最心平气和的对话,可他每次只要一开口,她总有一种想把沈离就地掐死的冲动。
踏马的,就问他洛居正现在怎么样了,硬是拿这么多的废话来绕她打趣!
“我懒得跟你废话,你不肯和我说,劳资就自己去看!”挽今一拍桌子抬起脚就走人。力道之大,整个茶桌都跳了一下。沈离蹙眉。
挽今心里狠的直痒痒。麻痹的,算她脑子进水,就不应该和这个小贱人磨嘴皮子浪费时间!
看着挽今怒气汹汹离去的背影,沈离眸中霎时沉了下来。握着瓷杯的手一紧,他的唇抿的极薄,最终缓缓将手中的瓷杯放下。
挽挽,你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懂。
片刻后,原本看上去完完好好的皎白瓷杯瞬间碎裂,瓷片猛得向四周飞出,水星四溅。
沈离眉毛都没动一下,转头看向挽今摆在床前忘记穿上的鞋子,眉头皱的更紧。
整个屋子里气压低的吓人……
======================================================================
挽今提着袍子脚步不停的跑,偌大的护国寺她这一路上跑下来竟是没有碰到一个人。挽今的心里又凉了几分。
金隼和洛居正现在到底怎么样了……挽今越跑越急,慌乱之中根本记不得自己连鞋子都忘了穿这件事。
忽然暗中一个身影闪出,将一直提着袍子跑着的挽今拉到一旁不引人注目的小角落里。
“殿下。”那陌生的暗卫压低声音开口。
“你是谁。”挽今蹙眉问道。这里会叫她殿下的估计只有戚洛的人。
果然,那暗卫道:“小人是戚将军派来的。”
“有什么事就快说!”挽今惦记着金隼与洛居正现在的情况,心里烦躁,让他快些把话说完。
“是将军让小人拉下您的,将军让小人叫您别去刑场,免得自乱阵脚。”
什么,戚洛,刑场?
挽今蹙眉心里更加疑惑,戚洛为什么要这么做,干嘛叫她不要去刑场?金隼和洛居正到底怎么了?!
挽今懒得和眼前这个人废话,挥开她就想走,奈何那人一手便轻易制住了挽今,让她完全不得动弹。
“放肆!”挽今当初内力被毁,可恨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到还要被一个手下教训。
“殿下,请恕小人失礼了。”那人开口,快速将挽今顺势抬起来就扛在肩上往回走。
“放肆,你放肆!”挽今气得说不出话来。沈离那小贱人气她,如今竟是连个手下都开始不听她的话!“你到底是听命于戚洛还是听命于我!”挽今踢着腿怒极踹他的胸口。那人只是闷哼一声,没有说话,另一只手抬手就压住了挽今乱动的腿。
挽今只想一口老血喷出来……
“还请殿下放心,金统领并没有事。”那人边走边道。
闻言,挽今顿时冷静下来,停止了挣扎。
“你是说金隼没有事?”他当时明明也是和洛居正在社稷殿的呀,难道……挽今心中顿时一片冰凉,不安感瞬间升腾到难以复加的地步。
“我再说一遍,你,放我下来,听见没有!”挽今咬牙道。
那人仍是半句话都没说继续稳稳的向前走着。
挽今气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戚氏长老一族的人……好样的,当真是好样的!她如今竟是到了这种地步。挽今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是听命于戚洛还是听命于我!”
那人仍是自顾自的向前走,没有片刻的迟疑与停留。
他听命于戚洛是吗?挽今冷笑, 将手一探到腰间,摸出独属于戚氏大长老的黑耀虎符,狠狠的放在那位暗人的面前,一字一句道:“我现在以戚氏长老的权力命令你将我放下!”
即使挽今不是戚氏长老,但月长自古有云,见虎符者如见长老本人,违令者,当斩。
那暗人咬牙,也不知道到底该听戚宁的吩咐还是看这虎符。
挽今冷冷道:“月长自古有言,见虎符如见长老本人,有权力调动该族所有兵马,你这个小小的暗人,是嫌活得不耐烦了吗!”
那暗人有些动摇,但也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放挽今下来。明明戚将军戚宁才是真正的大长老,可是殿下她手里又拿着那块虎符……
挽今知他为难,软了声音与他道:“你不用担心,待会儿我自会向你们戚将军解释清楚,你们戚将军现在在哪儿?算了,你先放我下来。”
那暗卫想了想,也只好放挽今下来,闷闷道:“戚将军也在刑场。”
挽今心中一惊,也来不及和他多说什么,脚一沾地就立马往刑场的方向奔去。
她从前小的时候就经常和母后来护国寺玩耍,对护国寺的地形什么的也再清楚不过。原本刑场是专门严惩犯戒的僧人用的,如今洛居正……
她没有事,金隼也没有事,这家伙不会把罪名一个人担了下来吧?洛居正是疯了吗,他以为他是谁啊!
挽今脚不点地,慌忙之中差点被路边的台阶绊倒,也顾不得这么多,站起来就继续向刑场跑去。沈离刚刚说洛居正差不多也只剩下半条命了,难道他……
离刑场一点点进了,人声开始渐渐响起。
挽今拨开眼前一层一层的人群,见到眼前的情景,顿时睁大眼睛愣在了原地。
他卧在冰凉的地上,脸色苍白,原本温润的俊颜毫无血色,牙关紧闭额头青筋紧绷,整个人如落汤鸡一般浑身是冷汗。他的身后似乎是正在行刑的人……
杖毙……
原来这便是挽今那晚在祭司府看到的情景,原来这就是烟祭司所说的血光之灾。
挽今瞬间身坠冰窖,手脚冰凉。
原来竟都是为了她……
他的发已经散了,就着汗水以狰狞的姿态粘在身上,原本温润如玉的琥珀色眸子此时已是一片黯淡的颓靡。鲜红的血顺着裤脚一滴滴的往外流淌,几乎汇成了一道浅浅的血流。挽今不知为何,这高高举起的廷杖一下又一下狠狠的落在他的腿上,就如同打在挽今心里一样针扎的疼。
他原本应该是那样从容淡雅、站在云端的人啊,内阁的首辅,权倾朝野、大权在握,如今却如此因她落得如此狼狈不堪,还让这么多的人绕在他身边羞辱、围观……
洛居正,你到底要让我亏欠你到哪种地步!亏欠到哪种地步你才真正甘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