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用手指描绘着锦盒上雕刻的并蒂莲花,习惯性的摸了摸藏在右额发下伤疤,浅浅的笑了。
那笑很轻,却是难得一见的自在。
终于要去见师父了。她将锦盒抵在自己的额头,原先浅浅的笑容忽如花般绽放。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挽今随即将它宝贝似的收进了衣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哟,夏大人笑的可真是灿烂非常啊。知道的是去见师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见心上人,连自己府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妹子都不管了。”沈离缓缓的从宫门走了出来,话语间满是嘲讽。
挽今懒得理他,冷哼一声,顾自拿着锦盒扬长而去。现在她要去见她的师父,谁也别想破坏她的好心情。
“看到了没有,旭剑。”沈离看着挽今渐渐离去的背影仿佛是对身旁的旭剑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偌大的宫门下他的身影忽然多了几分萧索,浅灰色的眸子里似乎写满了令人难以辨清的情感“这蠢丫头以前就是这么死心眼,现在还是。”
和他一样的……死心眼。
*
“挽今,你还是回去吧。现在师兄他……”
挽今刚来到烟祭司长安西郊的桃幽小筑,她就给挽今泼了盆冷水。
“师父怎么了,他……还是不愿见我?”挽今紧紧握着手中的锦盒,微微颤抖的话语透露了她藏在镇定表情下的紧张与不安。
烟苓瞥了眼挽今的手上握着的东西,无奈的叹了口气“师兄之前就说过,他所付出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你。你不必内疚,亦无需自责。”
你只需知道为师这么做,从来不是为了你。
从来……不是为了你。
挽今的耳畔忽然响起这句话,瞳孔猛的收缩,握着锦盒的手松了松。她强颜欢笑道“怎么会呢,十一年前那一天师父一人独闯皇宫击退所有人救下我,不惧天谴为我逆天改命。如果这些都不是为了我又是为了谁呢?”
烟苓逆光而立,熏香将她的身影勾勒的若影若现。她静静的直视挽今如水般澄澈的眸子,没有说话。
多像啊,多像当初那个卑微的她啊。
烟苓缓缓垂下眼帘,淡淡掩去眼中的全部情感“修仙之人最是忌讳七情六欲。师兄他最多不过半月时光,见一面便多一份不舍和痛苦,你这么做又是何必呢?”她并没有正面回答挽今之前的问题,不是不愿,而是……实在不忍。
师兄他不善言辞,又不喜欢解释,所以才会招致挽今的误会。如果告诉她师兄做这些事的理由都是只是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疯狂,估计挽今真的会崩溃的吧。
“师父他只有……”挽今的脸色瞬间苍白,她激动道“我带了金丝引,或许我们还是有机会”
金丝引?烟苓心头一惊。“你从哪来的金丝引?”
挽今撇开目光,抿着唇,没有说话。
烟苓心下了然。她沉默了良久,终是说道“你去吧,或许试一试也是好的。”
“恩,试一试也总是好的。”挽今开心的捧着锦盒笑着向烟苓鞠了个躬,跟着侍女跑到内室去了。
烟苓深深的叹了口气。
她打开别在腰间的小玉瓶,闭着眼细细的嗅了嗅,草芬玉露的幽香直直沁入她心脾。。回想起挽今提起金丝引时那瞬如星辰般闪亮充满希冀的眸子,烟苓实在是不忍再说下去。
风云栖他一心求死,又怎会让你救他。
烟苓静静的站着,阳光将她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用一生信仰的人该怎么遗忘?曾经的她也有那般明亮的眸子,明亮的心。
司青,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只要你还在。只要我还爱。
但求你别再用你的别来无恙,问着我的刻骨铭心……
*
窗外的桃花绚丽如烟霞般绽放,素雅古朴的内室略显清冷。
风云栖靠坐在床上,出神的望着窗外。墨玉的眸子,他惊如天人的脸比白纸还白上三分,呼吸轻如蝉翼。柔似丝绸般的黑发如瀑布般垂落下来。
一切宛如入画的美景。
挽今站在门外,不忍出声破坏了这一刻的静好。
“你来了。”风云栖仍是望着窗外,丝毫未动。
“是。”挽今的柔和的笑了笑,轻轻的朝风云栖走来。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她小心翼翼,生怕一不留心便会破坏了这她希冀多年的美好一刻。
爱便是将自己的弱点全盘托出。她是个不知道如何去爱的人。从小她的父亲便残忍的打破了她对感情的一切幻想。
她的母亲,全月长最尊贵的女人,因爱众叛亲离,因爱沉湖自尽。她的父亲,竟利用这血淋淋的爱……开疆扩土,一统天下!
这一切的一切让她如何对所谓的爱盼望。又会有谁能用无悔和坦荡,陪她为爱疯狂。
挽今缓缓的走近风云栖,剔透的眸子里雾气氤氲。
只有师父能看穿她的渴望,带她逃离绝望。当初在冉云的日子虽是如流水般过着,却是她此生最静好的年岁。
那时的梅花树下她抚琴,他舞剑。虽总是冷着脸,但却也是耐着性子与她讲解术数上的诸多玄妙。
他低头嗅梅的一瞬,就如同入魔般烙刻在她心里。那时的他静静站在落满如雪般轻盈的梅花枝中,一袭白衣出尘,温润如玉,翩然若仙,仿佛要融入了这冬景之中。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爱,但她对师父浓重的依恋却是无法否认的。
她实在太渴望一个人,渴望一个人停止她的颠簸流浪,带她逃离这是非恩仇的绝望。
“来了也好,我正寻思着你什么时候到。”风云栖淡淡道,面色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挽今走到他身边,柔顺的帮他把被角掖好,眸中是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温和。
修长苍白的手,青筋显得异常扎眼。挽今心中一紧。
风云栖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移到被下,收回一直望向窗外的目光,转头缓缓对上挽今黑曜石般的眼眸,同样也是淡淡开口“正好是时候将你逐出师门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