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川银裹,万里冰封。
满世界的洁白,处处透着纯净,却点不破人儿心里面的那一丝灰暗。
两个白影自天空飘然降落,继而走在山林深处。
夜萱扶持着奶奶,顿足抬头,遥望延绵无尽的叠山树影,到处都是一片耀眼的银辉,景色异常的壮丽宏美,让人忍不住想要赞一声大自然的奇妙。
可是,此刻夜萱的心里面只有无限的悲恸与暗冷,她在为自己感伤,也在为那三百二十九个同族之人感伤。
她之所属,名为“神族”。
这是一个高于任何物种的族群,是世间最完美也最顶尖的存在。
神族之人天生貌美无双,神通广大,寿命悠长。
但,上苍是公平的,因为这个种族太过完美,也太过强大,以至于人数上向来都是稀疏凋零,从来都不会超过四百之数。
神族之内,人人都会面临一个无解的惑事,那就是繁衍极度困难。
神族自古都是一个神秘而隐遁的种族,世上其他物种几乎无一知晓这个种族的存在。
可是,几乎不等于没有,就在一年之前,偶然的机会,神族生活的那一处地方,有一只灵鸟无意间飞到了外界去。
那是一只多嘴的飞鸟,到外界方当不过三日的时间,便把神族的所在叨咕了出去。
如此,神族以及神族世代所居住的那一个去处,很快便在外界传了开来,引起了一些族群的贪婪与觊觎。
常言道:“心所窥伺,行所卑劣。”
只因这多嘴鸟儿的说长道短,便置神族之人遭来灭顶之灾。
不一月的时间,便有其他族群强行进入神族的小小世界,他们欲要夺取神族的物,还有神族的人。
这,免不了引起战争祸事,没有正义与否,只有贪婪与丑恶。
一场生死较量之后,入侵者惨败而亡,没有一个漏网之鱼得以逃脱。
不多久,更多的入侵者联袂而来,组成了百万大军,震的小小世界地动山摇,沙尘滚滚。
于是,又一场更加惨烈的生死大战即将爆发。
两军对垒,神族之人以百对百万,人数上极度悬殊。
只见一个狼族首领得意的道:“各位神族卿家,只要你们不反抗,乖乖地跟我们走,我保证不动这里的一花一草,亦不伤害你们一分一毫,大家和平共处,怎样?”
说话的同时,狼族首领还不忘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就像来访的老朋友,商量的语气亲切而自然。
但神族之人都知道,这伪善的面皮之下,是一具被贪婪欲望满满充斥的血肉之躯。
当下便有一个神族老人站出来。
盖因神族之人的寿命极长,所以这个时候的神族当中,也只有两个老人,一个是夜萱的爷爷,一个是夜萱的奶奶。
只听爷爷冷冷的道:“尔等贼鼠之辈,此番言意招亡纳叛,看来是久蓄异志的了,欲得我族不战而降者,好叫诡谋成实,你这黄鼠狼的偌大头目,褶笑之下给鸡儿拜年,没安的好心,我等若听了你的去,只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了!”
狼族首领的脸上不仅长有金毛,且脸皮子极厚,听得老人的辱骂,仍然不怒,不以为耻的道:“老大人说哪里话来!我等此番前来,自然是来给你们送好东西的,如若不信,您现下就跟我走一趟便是,见识一下我等给您准备的大礼,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爷爷道:“哼!你这黑色的狼心之下,长了狗的肺腑,城府极深,心肠歹毒,自然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想寻死的,尽管杀上来试试,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句的狼狗一混杂,实是狼族的大忌。
狼族首领听之当下大怒,面上的肌肉登时绷紧,再无掩饰的笑意,只阴沉狠戾的道:“混账东西!找死!”
言罢,再不复镇静,举起粗长的狼牙棒,就要策马杀上前来。
一个兔族首领却是及时拦住,安抚了几句狼族首领,又附首低语道:“莫急,莫急,待再商讨则个,切莫与他乱了心志。”
狼族首领低语回道:“怎的?”
兔族首领眯眼打量一圈神族人群,低声道:“观这个神族人数稀少,倘若轻易戮战,只怕到时候不小心将之斩杀完尽了,没及得住留下几个活的来,那我等此番所举岂不是付诸东流了?这些神族之人的身上,可都是秘藏!”
狼族首领闻言有理,遂冷静下来,问道:“有何见教?”
兔族首领沉吟不答,片刻反问道:“请问兄台,我等这番倦倦苦留神族之人,再拨之奇物夫马相送,使之悉数与我等从容而行,有何不美?却反把自己先激怒了,犹如火山一般,少不得须连日奔走厮杀,受这般劳碌不说,还要无端送上伤亡,是甚意故?”
狼族首领道:“彼之顽固如石,拒不受之,怎生降服?”
兔族首领胸有成竹的道:“须得恩威并施,接下来兄台继续施那要命的威挟,而我则施以恩情,赠其空口白牙的无上宝物,窥其软弱怠慢之处下手,这般一唱一和之间,是为不战而战胜者,此乃尽善良策矣!”
狼族首领点头不已,道:“好!就这一计了!”
话落,遂转过身来,继续言语威吓神族人群,还带着作势欲发的动作。
兔族首领则是报以慈目和煦的微笑,对神族人群善言劝导,口上不断许之以重宝礼物,十分的假意做出百分的诚意来,滔滔不绝。
神族人群却是充耳不闻,人人眼中只有不屑。
这是一个品性纯善却又高傲无比的种族,站在世界顶端的他们,连一句商量的言词都懒得与异族之人说。
夜萱的奶奶更是伸左手凭空一摄,将那只多嘴的灵鸟摄在掌中,恨恨的道:“我族之人自始以来平和度日,与世无争,其乐融融,想不到却因这只长舌害世的畜生而遭此大劫,今日少不得要它永世承受炼魂之苦,不得轮回!”
灵鸟吓得魂飞魄散,双翅筋麻,张嘴不住的胡乱求饶,灰色的翎毛不觉脱落坠地。
奶奶无视灵鸟的讨饶,只抬右手一抖,口中冷冷的道:“火判!”
话落,右手掌中出现一个五颜六色的火团,继而火团落在灵鸟那毛绒绒的身上,将其包裹在里面。
刹那间,那灵鸟便凭空消失,只留下了不绝于耳的惨叫声,响彻云霄,永远不断。
这一幕吓得百万大军人人一个哆嗦,那兔族首领登时惊出一个不妙的预感来,越发卖力唱善了。
哪知夜萱的爷爷只狠狠道一句:“作死的鼠辈,要战便战,休得废话!”
一句怒吼断了双方的烦絮,大战终究爆发,惨烈的局面开始上演......
血战半年之后,百万异族全军覆没,神族仅以三百三十人之数将百万异族屠杀殆尽!
这是一个令人惊骇欲绝的战绩!
可,这也是一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神族之人战至最后,只剩下了两个尚且能够喘气的,便是夜萱和她的奶奶,并且两人亦是深受重创,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
一番恸哭与悲伤之后,两人决定将这个小小的世界封印起来,永远消失在世人的视线当中。
这是神族的祖地,她们不愿意使其落入他族之人的手中,受了污浊。
将神族之人妥善安葬完毕,夜萱与奶奶便朝一个方向飞身而去,她们需赶上十万里的路程,方得施展封印之术。
“走吧,还差着几里地。”奶奶拍了拍夜萱的肩头,轻声道。
不多时,夜萱与奶奶站在了一处悬崖边上。
她们的面前,是一道的漆黑的铁索石桥,长长的,横跨在云雾萦绕之中,一眼望不到尽头。
奶奶噙着眼泪,抚摸着夜萱的后背,缓缓地道出一段祭生词藻来:“一念即悲,一念即喜,一念朽烂,一念永恒,尔乃百圣之上,非至珍不食,非神世不栖,非醴泉不饮,非天裘不着。临世即为始,临始即为尽,临尽即为美,不为善阗,不为恶缠。一生一殷,一世一荧,卓兆身心,生生为尔,世世亦为尔。”
词藻祭毕,奶奶默了一默,又轻声道:“去吧,孩子,奶奶在这里看着你,记住,以阴阳而论,午后属阴,双亦属阴,纯阴主女,你是个女儿家,须俟午后光阴方可行事。”
夜萱回过身来,拥抱一下奶奶,含泪道:“我去了。”
半晌之后,午时已过,夜萱站在铁索石桥的尽头,那里悬空横荡着一副纯白色的棺材。
夜萱抬手朝自己的心口打出一掌,一口鲜血喷洒在棺材面板之上。
喀喇喇一声响,棺材面板缓缓揭开,夜萱闭目静立片刻,飘身落在棺材里面,平躺下来,双手以难以计较的速度掐诀,口中念道:“乾坤移转,六道轮回,法魂我入,法身我现,三生三世,出!”
“轰!”
天空之上,开出两道裂缝。
夜萱手诀继续,口中再念:“雷判!融世!”
“轰!”
裂缝上面两道雷电闪过,旋即自裂缝之中飘出来两道洁白的身影,那是两个与夜萱一模一样的人儿。
两个夜萱一经出现,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轰然下降。
“砰!”
碎石穿空,两个夜萱同时着地,落在铁索石桥的尽头,而后同时看向躺在棺材里面的那个夜萱,互相点了点头,又同时飘身落入棺材里面,与棺材里面的夜萱重合在了一起。
须臾间,三个夜萱变成了一个夜萱。
“砰!”
棺材面板自动轰然盖上,里面传出夜萱的声音:“封!”
“轰!”
白色棺材消失不见。
“轰!”
整个世界都消失不见......
“啊!”
一声尖锐的喊叫,刘宇自夜萱那悲伤的三生三世之中醒转过来。
他捂着略微发疼的脑袋,双眼禁不住流出一些泪水来,视线扫过,三个光团竟是同时爆碎,呼吸间消失不见。
按照他之所料,应该是一次击爆一个光团,待到逐一击爆九个光团之时,便是他脱困之际。
而事情亦是一直照着他之推测发展,安安稳稳。
岂料这一下子的暴击,竟直接给他来了个三生三世!
斗然之间发生了莫大的曲折变故,令他不得不大吃一惊,面上变色。
事情超出所料,他心下难免不安,却又一时半刻无心他顾,只霍地一下扭头看向灰色空间里的那道裂缝。
那是他脱困的关键所在,他不得不将全部身心集中在那一处。
哪知他的目光还未及至裂缝,便又听得砰的一声,灰色空间亦是紧接着自爆裂开,瞬间不复存在,他竟然脱困出来了!回到了河底的石洞里面!
他自我摁下激动的心情,急急忙忙环顾四周。
视线所及,石洞与之前一般无二,洞口处,仍然可以看见灰褐色的河水,哗啦啦地急流而过,却又莫名其妙的没有倒灌进洞里来。
片刻之后,他只发现了一处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便是他所站立的那个坑洼,里面那些五光十色的积水不见了,水坑变成了旱坑。
他深深呼气几次,强自镇定下来,这一冷静,顿时觉出自己的精神头有些浑噩,有些累。
他急忙跳步出了旱坑,寻了一处干爽的地方盘坐下来,又再深深呼气几次,双眼合上,清空杂念,理静极思,欲要想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他将之所想一一映照,理顺思绪,可还不待他有任何进展,石洞所在,斗然间地动山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