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提小道上,六个半大青年排纵队走过,步伐统一,神情严谨肃穆,口中整齐高歌:“壮如牛,拳如石,兵神复,一怒只为红颜回顾!天多高,山遥茫,热血化尽,尘与土!历风浪,刺剑锋,碧血耗尽,气与骨!理想路正苦,披荆斩棘莫凄怆!暴风雨中走,壮士潇洒跨四方!金刚出兮,山河怒,天兵降兮,百世兴!马革枪林,一纵一笑一自强,只为博那嫣然一睹!群应风华,斩俗斩腐斩金黄,只为红颜之心不惆怅!哎呀呀,随你老来花睡去,摇摇曳曳儿女情。春风吹动谁家门户,默默携手英雄路,英雄路......”
小道的尽头,离真与父母站在那,心情有些高兴与激动,今日他们在此,是为迎接弟弟离傲回家,三年不见,心里记挂着弟弟是否安康,便忍不住与父母提前赶来相见了。
待六个半大青年走得近了,离真看得情切,咧嘴一笑,举手招呼道:“离傲!离傲!......”
“哥!....爹!娘!”离傲听见,脱开了队伍,激动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先给三个年长的各自一个拥抱,哈哈笑着。
离真千言万语一时诉说不尽,只笑着一执弟弟的手,道:“走!回家去!”
父母与离傲亦是附和,齐齐点头道:“对!回家去!”
英雄镇,一个数万人口的镇子,不大,亦不小。
此镇民风彪悍,爽朗,崇尚武力,镇民自我将武道简单划分为九个等级,便是一级武生到九级武生,既明了又粗糙。
在英雄镇,凡是男儿之身,年逾十五的,必须到镇中府衙当兵三年,至十八岁方可归家去,自由操劳。
便是女儿身,十六岁之时也要前往镇中府衙当兵一年,锻炼身心,十七岁过后,耕种针织,学文习武,均由得你。
一个房间里,离真一家四口,吃酒饮食正酣,三个年长的时时夹菜与离傲吃了,话着这些年分别之后的所见所闻,喜怒哀乐。
离真今年二十岁,性子忠厚老实,略有迟钝,习武十二年,未有大成就,方当不过二级武生,也不爱外出,只在家里帮衬着父母操劳生计。
离傲今年十八岁,刚刚参兵期满,武道天赋惊人,现下已经是四级武生了,便是在整个英雄镇里,亦是响当当的天才人物。
有此优劣相比,起初离真的父母还有些担心离真受人闲话,心情不畅,待过得久了,发现离真全然不将别人的闲话往心里去,只为弟弟的天赋惊人而高兴,便是生活上,每每有了好的,也全让给了弟弟,并无任何争抢吃酸之意。
这些年来,兄弟两个感情和睦,倒也叫做父母的心下宽了,内里欣慰是有的,更多的却是疼爱大儿子的懂事谦和。
吃过午饭,一家四口出来院子,于瓜棚之下喝茶,话些家常,其乐融融。
不多时,离真笑着起身,道:“你们闲着罢,我给农大伯送些酒食过去,少顷便回。”
离傲略有不悦,道:“哥,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送啊?要我说,这农大伯又不是咱家亲老,你这般天天送他吃的作甚?也不见人家多你一声谢字。那老头虽有些腿脚不灵,可生理过活却是能够做的,你这般敬帮了他,只养出了天大的毛病,是好吃懒做,不务劳作的了,依我说,哥你就别去了,多陪陪我不是更好?况值爹娘高兴着哩!”
离真宽慰道:“多大的事,一忽儿就回来与你吃茶说话。”
离傲叹一口气,看向父母,只见母亲微笑着接过话头,道:“你哥心善,就让他去罢,那农大伯也是个苦命的落魄户,三十年前来到咱们英雄镇后,就不曾活过好日子,怪孤苦伶仃的,你哥天天这一去,多少能给他一点儿人情温暖,才不至于寒了他的心肠,断了他的生念。”
片刻,离真便乐呵呵地驮了一大包,正往外走,不料院子大门轻叩声响,有客人前来。
离真随手把门上横栓拉至一旁,把大门开了,但见一女子立于门前,身穿青衣,轻裘缓带,装束偏向英气,却又一颦一笑皆带着妖艳,神态甚是优美,双目丹凤,面上俏白精致,当得是丽质超然,倾城之资。
离真看得一愣,旋即笑意招呼道:“平姑娘来了,进去罢,我弟弟正在院子里吃茶哩。”
说完,驮着包裹让身出门,径往农大伯那一处去了。
这平姑娘名叫“平彩妃”,乃是英雄镇出了名的美人儿,也是离家的常客,小的时候,经常与离真一起玩耍游戏,只是长得大了,便有了分疏,倒与离傲走得近些,这三年来,离傲当兵去了,她也就来得甚少,眼下离傲回来了,复又登门造访,端的情窦初开。
离真虽则性子迟钝,倒也不是蠢笨之人,只瞧形势,便也识趣躲开,乐得促成弟弟的好事。
随着年龄的渐渐增长,父母倒是对离傲放心得很,却对离真的婚事渐渐着急。
只是离真成天里没心没肺的,硬是不往这处想,二老欲要代为操劳,又怕伤了大儿子的心,也就不便勉强,一直由得他自在度日,只盼哪一天离真能够开了窍,也学着他弟弟,有个巧舌,能为离家哄个好媳妇来。
盏茶功夫,离真便到了农大伯家门口。
这老人的院落大门常年不闭,离真天天见得,也习以为常的了,径直跨步而入,走进一间空屋子,默默将那一大包放下,转身便要回去,不料农大伯的声音传来:“小子来了。”
离真出得空屋,四顾一番,没见着农大伯的身影,也不在意,他天天送物事过来,却也不是天天都见着农大伯的,有时候只是默默放了东西便走。
当下离真边往外走,边笑着道:“农大伯,吃的放在屋子里头了,您趁早拿去吃罢,别等饭菜凉去,对身体不好,我走了。”
农大伯却又喊话:“小子过来,大伯与你介绍个朋友。”
离真微微惊讶,因他天天到此,是以知晓农大伯这家宅,除他之外,平日里几无别人往来,哪里来的朋友?
转过身来,循声推门进了中间那屋子,只见屋内坐着两人,一人自是那农大伯,另外一人却叫离真见了眼皮子合不拢来。
那是个妙龄少女,美得浑身雅艳,遍体娇香,两弯眉画远山青,一对秋水眸子润眼帘,唇似樱桃,面似雪白无暇之玉,若要较论,只怕比那平彩妃还要美上几分,当得是国色天香,天下无双。
正所谓,真个俊男多自敛,女子绝色不出门。
眼前美人,离真看得呆了,却是不知天下之大,她自哪里来的?怎的未曾谋过面?
农大伯好笑道:“小子,恁地没礼貌!还不快快与平姑娘招呼则个?”
离真木讷道:“平姑娘?......平姑娘不是已着我家作客了么?怎的这忽儿又有了一个平姑娘?”
农大伯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一拍离真的头顶,道:“浑小子,怎么?天底下便只能有一个平姑娘了不成?你言之着你家里那个,多半是平彩妃平姑娘,而眼前见的这个,却是平彩妃同父异母的妹妹,平彩妮是也,却是不同的了。彩妮常日里并不出门,只在家里精攻医治之术,今日倒是应邀前来与我看病的。”
离真此时仍在失魂落魄,听得农大伯的介绍,慌忙行礼,口中兀自乱七八糟的道:“见过妮姑娘,在下真离......呃,不,在下离真,离开的离,真假的真,乃是英雄镇人氏......”
农大伯笑着又是一拍离真的头顶,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平彩妮亦是忍不住玉手掩起小嘴,轻笑着起身回礼道:“彩妮见过离公子。”
离真低垂了脑袋,脸红自羞了一下,终是回过魂来,思维也便正了,担忧的问道:“妮姑娘,农大伯可是有哪里不好的?姑娘尽管看药治病,万不可叫农大伯延成了顽疾,所需费用均有在下出得。”
农大伯心里一暖,口中却打趣道:“还叫妮姑娘?人家是平姑娘。”
彩妮微笑着道:“妮姑娘便妮姑娘罢,这叫法能将我与姐姐分辨,倒也叫得,以后就叫我妮姑娘好了。至于农大伯这病么,倒也不是什么疑难偏杂的,并无大碍,方才我已给大伯开过药了,只消吃过三服去,便可痊愈,离公子毋须担心。”
离真听之忧色退去,忙又拜谢行礼道:“如此,谢谢妮姑娘了!”
言罢,急忙转身向外跑去。
剩下屋里两人莫名奇怪,农大伯呼道:“浑小子,你上哪去?”
离真出了院门,远远的抛下一句:“我回家给妮姑娘取诊费去!总不能叫姑娘白看了病......”
农大伯心里又是一暖,眼眶兀地流出一滴泪来,又好气又好笑的指着门口大呼道:“你!....你给我回来!我这有诊费!小子回来!......”
却早已不见了离真的身影,怎么喊都没有了回应,只怕是去得远了。
彩妮观此情景,又见得农大伯铁打的汉子滴泪,轻语道:“离公子待大伯很好。”
农大伯感叹道:“不瞒妮姑娘,这天底下,人众不知几何,但有一件事,只有小子做得,其他人万万做不成的。”
彩妮好奇道:“何事?”
农大伯面上满满都是从心而出的笑容,道:“老夫看着这小子出生,成长,自他七岁那年,第一次跑来老夫家里玩耍,见得老夫手脚不灵,便天天给老夫送些吃的,穿的,不论寒霜地冻,亦或闪电雷鸣,从不间断,便是他十五岁那年去镇上服兵役,亦是交代他母亲日日照旧,并无耽搁。如今转眼二十年过去了,他也长大了,便是这小的将养了我这老的十三年,姑娘,老夫便问一句,这一件事,天底下可有第二个人做得?”
彩妮眼角晶莹,缓缓摇头道:“是没有的了,适才他走得紧,小女子竟是不曾细问他往哪个方向走,家住何处?”
农大伯笑道:“无妨,我指与你去,不过,现下还有些话儿,须叫姑娘知晓的。”
彩妮道:“什么话?”
农大伯道:“老夫这小子天性温和善良,甚至愚钝,从小到大,他所有的好东西,上给了父母,下给了弟弟,自己全然不留,不怕姑娘笑话,便是你那位姐姐,当初也是与小子一起玩到大的,后来,你姐姐眼高了,便多有嫌弃他之愚钝,不再与他接近,反而接近他那天才弟弟。这大的本是榆木口舌,不晓得说些漂亮话儿,又加上有心撮合你姐姐与其那小的,是以,现年二十了,还不曾为自己打算过。老夫说这么些话来,无非是想姑娘日后待他好些,他已经吃亏了二十年,都说吃亏是福,老夫便想着他的福气总该也要到来了才是。”
彩妮俏脸一红,低着脑袋道:“农大伯,您说什么呢......”
农大伯笑道:“在这英雄镇里,只有姑娘是个实在的好姑娘,其他女子,便再没有一个配得上我这小子的了,姑娘是个聪明人,自然知晓老夫说的什么,不然,老夫今日何故就生病了?何故谁人也不找,便在万朵娇花丛中找了姑娘来?哈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