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西山寺。
“吴猛见过陈大人!”
屏风后转出一人,此人浓眉大眼,虬髯胡须,年岁约四十左右。正是当今太后侄儿,陈国公府世子陈伯年。
陈伯年托起吴猛,“起来吧!东西可都妥当了!”
吴猛始终保持着恭敬姿态,“是!之前朝廷查的严,因此没敢动。如今已经过去了数月,风声没那么紧了。又是年关上。
因此几位大人便想了个法子,借江南运送年关货物的船只上京。将东西一分为二。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而损失惨重,这次先带了一半上来。都已经全部妥当安排在寺里了。”
陈伯年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就好。辛苦了!回去和几位大人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陈家绝不会亏待他们!”
吴猛躬身应是。
“皇上派了三位钦差下江南,可都有去无回。虽然这两个月没了动静。但是以我们这位皇上的心思,绝不是这么轻易放弃的人。年后恐怕还会再派人。
到时候江南那边你看着些,让他们都小心点。这回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再取人性命,虽然前几次都是弄成意外而死。但一次两次还罢了。次数太多傻子也会知道这里头有猫腻,怎么可能那么凑巧都有意外!
如今皇上显然已经起了疑心,小心为上,不要被人抓到把柄。让他们想其他办法。堵住别人的一张嘴,未必便只有死这一个法子。这点事都办不到,也别想坐稳我们陈家这条大船!”
“是!属下明白!”
“还有……”陈伯年欲要再说,却见吴猛抬手阻止了他。陈伯年神色一惊,吴猛随手抓了桌上的茶盏往上一扔,瓦砾哗啦啦破了个洞掉落下来。而屋顶顺势响起一阵脚步踩踏之声。
屋顶有人!
陈伯年震惊,这等私密之事被人听去……绝不能让这人活着离开!
不必他发话,吴猛也知道厉害,纵身一跃上了屋顶,一把匕首飞过去,那不明来路的黑衣人后仰堪堪躲过,谁知吴猛一记重拳已到眼前。无奈之下,只得顺势滑下屋顶以避这一拳的要害。
刚站立妥当,便发现此时院中早已不是之前静悄悄的模样。
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将四方去路团团围住。这些人行走之间,脚步极轻,腰间都挎着一把大刀,没有刀鞘的束缚掩藏,*地袒露在外,嚣张地闪过一缕尖锐的刺眼光芒,凌厉如割。显然个个都是好手。虽然大家都穿着夜行黑衣,可惜不是一伙儿的。
偷听者手紧紧攒着腰间佩剑,暗暗思量,该如何解此困局。正思忖间,只见得寒光一闪,吴猛自屋顶跃下,二三十斤的大刀利刃朝下向他劈来!而围困的黑衣人也同时提刀发起攻势。
寺院女客厢房。
顾长宁看着空中弯月叹了口气,同冬青道:“我们回去吧!”
西山寺并不算大,不过一日时间,她已经将周边都逛了一圈。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现。
顾长宁回到寺院客房,刚脱下身上的披风,便被人从身后勒住,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吓得冬青正在点灯的火折子直接掉了下来。
“别动,别出声,否则,我杀了她!”
冬青惊地整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你……这位壮士,你别……别乱来!放了我们家小姐,凡事都好说!”
“只要你们乖乖的,就不会有事!”刺客拿出一颗药丸,对顾长宁说,“把它吃了!”
冬青急道:“壮士,不如你先放开我家小姐,刀剑无眼。你把那颗药丸给我!我代我家小姐吃了它!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刺客眯了眯眼,“倒是个会护主的!”
顾长宁闻着他身上的血腥气皱了皱眉,直接拿过药丸吞了下去。
这番动作倒是让刺客怔愣了好一会儿。
顾长宁这才道:“如今我已经吃了药,你可否先放开我了!这个姿势僵持下去,时间久了,我不舒服,你也会不舒服。何况你身上有伤,总要先处理一下。”
刺客想了想,终是放了手,却还不忘放狠话,“你吃的乃是七日断肠散,若没有解药。七日后便会七窍流血身亡。死相十分难看。”
顾长宁噗嗤一笑,这刺客特意强调死相,似乎觉得女子都爱美一样。可是若真死了,还在乎什么死相。
刺客侧目,这种时候不应该慌张彷徨吗?居然还笑得出来?
“来人!给我搜!”门外的嘈杂之声,让三人一惊。冬青看了看刺客,又回头去看顾长宁。
顾长宁摇了摇头。她明白冬青的意思,她是想这时候求助。可顾长宁却另有打算。
只听院外半夏的声音传来,“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这是女眷的客院,可不能这么闯进来!”
“少废话!”
这回半夏的语气不好了,“我倒不知道京城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你们这等蛮横之人,莫不是山匪?我们家小姐好歹也是顾国公府嫡出小姐,你就不怕我们告上一状,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吗?”
这话一出,倒是让为首之人确实顿了顿。顾国公府他是知道的,听闻和陈家有亲。却不知这是哪位小姐。
那首领语气缓了下,“姑娘莫怪,我们也是急的。不瞒姑娘说,主家丢了件重要的东西。不得不查!”
半夏冷哼:“你主家是谁?什么大不了的东西,也值当你们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半夜来扰女清客休息。这事传出去,谁还有脸见人?你们也别想能得到好!”
“姑娘应该知道淑妃娘娘。我们家夫人和淑妃娘娘是嫡亲姐妹。她在江南发现一块从天而降刻有龙凤腾飞的石头。这可是吉兆。因此便命我们护送上京。
本来是准备在寺里先安放几日,让大师们念几日经文,更添几分香火气再送入宫。没想到,今夜却丢了!这可是在皇上淑妃面前备过案的东西,后日就要上贡的。
我们怎能不急!不知院里住的是顾国公府哪位小姐,还请出来行个方便。”
顾长宁一听便知半夏赶不走人了。便和刺客商量说:“看来必须得我出面了。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放心,我吃了你的毒药,自然不敢供出你来!”
刺客见她神色淡定,半点没有担心吃了他的毒药会危及性命的样子,可不知为何,正是这淡定让他觉得莫名的信了她,点了点头。
顾长宁嘱咐冬青不要乱说话,带了冬青开门出去。
来者大约十来人,个个手中有刀,看起来都是练家子。
顾长宁心中一凛,说:“既然这东西如此重要,我若不让查,倒显得我不懂事了!”
那首领一喜,“多谢小姐!”
顾长宁点头,偏开身让出道来,一副任他们搜的模样,倒是坦荡的很。
众人鱼贯而入。冬青也进门左右看了下都无人,心中狐疑。
这寺院客舍格局很小,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全。也不知道就两三句话的功夫,那人跑去哪里了。她心中有喜有忧。喜的是刺客走了,忧的是,如果小姐的毒怎么办!
顾长宁微微抬头看了看房梁,果然见他藏在此处。这屋里可供藏身的便也只有梁上了。
顾长宁只做不知,老神在在地看着一伙人到处搜查。不料却无意间看到花盆上的一抹殷红。那分明是血迹。想必是之前刺客留下的。
顾长宁不动声色,慢慢移到花盆旁,故意撞了身边搜查的人一下,顺势跌倒,将花盆和人一起摔在地上,手掌被花盆的瓷片割伤,瞬间流出鲜血来,倒是和方才的血迹融入了一起。
顾长宁手肘捅了捅冬青,到底是相处多年的主仆,立刻会意,站起来叉腰大骂:“就这么小一个破地方,需要搜这么久吗?我们家小姐让你们搜,是她好心,怕你们丢了挨罚挨骂。
可你们倒好,到处乱搜乱撞,你们瞧瞧,把我们家小姐屋子都弄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这是女儿家的住处吗?
居然还撞到我们家小姐!要不是你们,我们家小姐怎么会受伤!看这出的血,若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得了!你们赔得起吗?”
那首领一时讪讪地,因不只顾子宁具体身份,到底顾忌着顾国公府和陈家的那点关系,见四处都已经搜过了,什么也没搜到。只得赔礼道歉,匆匆走了!
冬青赶紧把门关上,刺客这才从梁上下来。倒是又将半夏唬了一跳,“你……你……”
“半夏,取了医药箱来。冬青给我上药。你帮他处理一下伤口。”
半夏愣了好一会儿,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什么也没问,照吩咐做了。
那刺客倒是对顾长宁更加惊讶,也更加好奇起来。笑道:“你不问我解药,却还叫人给我包扎伤口。看来你是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毒药了!若我没猜错,你只怕也知道我是谁了?”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身份,那么这黑巾遮面也没什么用了。刺客伸手揭去自己的面巾,竟是宁修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