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阁。
春砂猛磕着头哭诉：“大小姐，奴婢绝不敢有半分背主之心。奴婢……奴婢只是想帮大小姐，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做会适得其反！幸好大小姐拦住了我。不然……不然……奴婢现在想来也是觉得十分后怕！”
春砂素日里最是机警，这话谁人会信？冬青，半夏，剪秋都冷冷地看着她。
冬青更是眼睛泛红，又气又恨！咬牙道：“我原还想着或许是误会了你！如今瞧来也不必问了！今日我就在场，是我硬生生拦着你。你用了多少力道，我会不清楚吗？你根本不是想寻什么死，不过是想做个苦肉计的样子，你只需撞晕过去，那种情形之下，你满身的鞭伤和这番举动，便已经默认了大小姐的罪状了！”
冬青闭上眼，一行清泪落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跪下向顾长宁道：“奴婢和春砂自幼长大，如今春砂做出这种事情，奴婢……奴婢但求大小姐给她个痛快吧！”
半夏，剪秋皆是动容，偏头落泪不语。顾长宁叹了口气，四人当中，冬青最为重情。但也最为忠心，绝不会为情而叛主。这也是顾长宁最为看重她的原因。
春砂万没有想到，自小长大到的姐妹会如此对她，一时目瞪口呆，却转瞬镇定过来，“大小姐！奴婢冤枉！奴婢跟了大小姐这么多年。当初国公爷身死，那样的情况之下，奴婢都不曾离开大小姐。何况，二太太严刑逼供让奴婢招。奴婢死活不肯。如何会背弃大小姐？”
“这便是你的聪明之处了！这一出苦肉计用的多好。若是事成了，你自然能如愿。若是不成，你也可以借着这一身的伤将自己的嫌疑撇得一干二净！”顾长宁垂眸，语气平静，波澜不惊！
“你也不必再说。你觉得，如果我去问二婶此事的来龙去脉，以换取薛平的性命，二婶会不会供出你来？”
春砂一愣，瘫坐下来！答案是不言而喻的。但她不知道，这一招顾长宁不会用，也不需要用。
冬青问道：“为什么？我们是当年国公爷选给大小姐的人。不论是国公爷还是大小姐，都待我们不薄，你为何要这么做？”
春砂苦笑，泪如雨下，“是奴婢对不起大小姐！只是……二太太用奴婢母亲和弟弟的性命要挟奴婢。奴婢不得不从！”
顾长宁更觉失望，“回京之前，我曾问你们，家中可有亲眷，如今都在何处，可需我为你们安排。你当初没说。回来后这些天，你一直神思不属，我瞧出来了，便问你何事，你也不说。
我只能特意许了你假，不必上前伺候。又叫了冬青再去问。你还是只道无事。说起来，你到底是不信我。不信我会为了你正面与二房和老太太为敌。更不信我会赢，不信我可以救出你母亲弟弟。”
春砂一时没了言语。顾长宁叹气，“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春砂摇头，只道：“奴婢有负大小姐！”
顾长宁终是对她死了心。“那么同仁坊朱记酒馆的小账房呢？你也不打算说说吗？”
春砂睁大眼珠子看着顾长宁，怎么也没想到顾长宁居然连这都知道！冬青几人更是错愕，她们四人整日和春砂在一处，大多时候甚至住在一起，怎么不知何时有个小账房的事？
顾长宁接着道：“二太太拿你母亲弟弟威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只怕是为了这个小账房吧。幼时，你父亲未死，你母亲不曾带着你们全身卖身入国公府的时候。你们乃是邻居。
你自小喜欢他。回京后，又遇上他。他如今也算是一表人才。你如何能不动心。只是他虽出身寒门，却也身世清白。如今已是秀才身。听闻学识也算不错，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出人头地。断不会取一个不得自由身的丫头为妻。
因此，二太太许诺你，事成之后。她会想办法抬你身份，为你促成这门婚事。这样的机会在眼前，你便坐不住了，就此起了异心是不是？”
“奴婢……奴婢……”春砂没想到顾长宁竟了解的如此详细，将她的小心思说得清清楚楚，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冬青听闻始末，更加恨了。
“春砂，你怎么这么傻！二太太不过是在给你画饼。你想想，这事要是成了。大小姐必不会甘愿嫁去薛家，如此一来便只有两条路，一是死，二是出家。
不论哪样，都是顾家宗族大事。二太太怎么会留下你这个把柄！万一日后你利用此事咬她一口怎么办？你说，到时候二太太还会不会留你在这世上！”
春砂一颤，顿觉满头大汗，背脊发凉！
顾长宁说：“如今这些也不必说了。太迟了！不论如何，我身边是不能留你了！”
春砂心下大骇，连连磕头，“奴婢求大小姐救命！”
顾长宁轻笑，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做了这种事，知道薛氏这么大的秘密，这事成了，薛氏留不得她。如今不成，已有一个薛平进了大牢，那便更留不得她这另一个人证了！
半夏，剪秋不屑看她。冬青更是直白，“你当初做出这种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要的是大小姐的命呢！”
春砂面如死灰！顾长言这时掀了帘子进来，说：“阿宁，你要的人，观砚已经带过来了！”
顾长宁点了点头，只见顾长言一挥手。推砚领着一对母子进来，春砂一瞧，岂不正是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三人见面，竟是抱头痛哭。春砂这才知晓，自己做得大错特错。
只听顾长宁又说：“你好歹跟了我一场。我已经和哥哥说过了，会有人带你们连夜去郊外庄子上。那里二太太的人找不到，你大可放心。你若是想明白了，有什么话和我说，便去找庄子的管事！”
顾长言可不耐烦看他们一家子的哭闹，更没心情理会一个对自家妹子不利的丫头，挥手叫人带了出去，这才来安慰顾长宁。
“大哥放心，我没事！这点手段还打不倒我！”顾长宁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那狡黠模样看得顾长言忍俊不禁。
“依我的意思，这种奴才即便不打杀了，也该发卖了。偏你心软！”
顾长宁并不反驳，只淡淡说了一句：“留着还有用呢！”
顾长言自然知道这有用不过也是说的让春砂出头指证薛氏的话，可即便没有春砂，他也并非没有办法。但看顾长宁的神色，他张了张嘴，却并没有再开口。
“大哥，过两日，我想去趟西山寺。”
“好！刚出了这种事，二太太和老太太也不会阻你。你只管直接吩咐门房准备马车便好。”
“大哥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顾长言失笑，“刚出了这种事，你受了惊，心情不好，去散散心也好。顺便可以给父亲母亲烧几篇经文多添点香油钱。”
顾长宁抿着嘴笑，不但不问，便是连借口都为她想好了。这个兄长果然信她。
“薛平那边你放心，我会去和京兆府尹说。虽不能让他立时判了罪，也不会让他耍手段将人放了。我自会找到后招。这次断不会让薛氏好过了！”
顾长宁笑着点头，“有哥哥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随芳院。
顾长兰歇斯底里的哭喊：“我不管！我不管！母亲，你答应过我的，一定会想办法毁了顾长宁和崔成景的婚事！如今怎么办！我……我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了，若是……若是在过上两月，就……”
“你还好意思同我发脾气，要不是你做出这种事，我需要这么低声下气的去求崔家吗？可恨之前说的好好，这会儿叫他们来，他们半句话也不帮忙说，只坐台看戏！
崔家这分明是不愿意娶顾长宁一个孤女，却又不愿担上背信弃义的悔婚罪名。所以凡事都想着我们出头，他们倒是坐收其成！”
薛氏恨得咬牙切齿，要不是顾长兰不争气，她何苦去受崔家这份罪。可再恨也是自己的女儿，她还不得不想办法帮她。
薛氏又想到薛平如今还在大牢。一来不知如何向哥哥嫂嫂交代，一来担心薛平在京兆府尹面前乱说话供出自己。耳边顾长兰还一直嚷嚷着“母亲帮我，我一定要嫁给成景哥哥，我不能再等了！”
薛氏只觉头痛欲裂。
陈氏实在看不下去了，啪地摔了一只茶盏，怒道：“你瞧瞧，你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你既然要出手，便该准备的滴水不漏，别叫他们找出破绽来。
如今倒好，一击不中，反而叫人家抓住了把柄！但凡你事先知会我一声，和我有个商量，我也不知道今日没有准备，闹到这个地步！薛平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吗？选谁不好，偏选他！若是他在衙门乱说，甚至签字画押，我看你怎么办！”
薛氏吓了一跳，忙跪下求助：“母亲！母亲！求母亲救我和兰儿！”
陈氏叹了口气，闭上眼，半晌再睁开时眼里的杀气和冷意宛如利刃，便是薛氏也不由得颤了颤。
“既然给她一条活路她不走，偏要走思路，那就怪不得我们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