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冬季阳光正好,天空终没有一丝云,湛蓝色的天空像无垠的大海要把整座京城全部吞没。逍遥王府,这座仅次于皇宫的瑰丽雄伟的建筑在这湛蓝色的天空下显得有些孤寂。门前冷落鞍马稀的情形已经持续了数月,宽大的府门已经许久没有洞开过。在王府的后院儿,一个僻静的幽静的院落中有几株粗大的梧桐,茂密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剩下干瘪的树枝在阳光下微微晃动着。
树枝上一只休憩多时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向了远方,僻静的院落也就失去了仅有的一丝生气。
这个与整座王府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简陋的庭院就是逍遥王的特殊的书房,此刻逍遥王正在房中静坐。自从轰动京城的郡主事件之后,这里就成了逍遥王的长居之所,虽然对于府上人来说,老王爷能够安分守己地待在府中实属万幸,可他们后来才渐渐地发现,老王爷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他的一个禁锢之所,数月有余,几乎没有见老王爷走出过这里。
看枯黄的树叶褪去仅有的颜色,看泛青的树皮没了新芽,看干瘪的树枝上挂满皑皑的白雪,看阳光下晶莹的雪花变成潺潺的雪水滴滴落下。每一个太阳升起的早上,每一个夕阳落下的傍晚,就这样日复一日从未停歇。
府中已经很少再有老王爷的命令,哪怕是吩咐,斥责都好!记得最近一次出府还是代王来国以后的事情,本来大家以为老王爷可以恢复从前的逍遥和洒脱,可没想到,他仅仅就是出了趟王府,回来以后一切如故。不但如此,逍遥王还禁止府中的家眷甚至是子孙前来打扰,就算二公子每日前来请安,可大多时候都是被拒在门外。
今天的逍遥王府难得的有客蹬门,一男一女相伴儿来,男的锦帽貂裘富贵伟岸,女的华服傍身秀色可餐。王府的下人见是二人立刻跪拜行礼随即将二人引领进了府内。
男人阔步在前,女人跟随在后,男人时不时地还回头瞧瞧跟在身后的女人,叮嘱她路上有残留的积雪,小心滑倒。女的则满脸的绯红,散发着少女的娇羞。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代王和霁月。他们来拜访逍遥王府,的确是因为有要事相商,还有贵重礼物要赠与逍遥王!
从前门到后院,直到看到逍遥王那奇特的书房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下人很是为难地看了看那扇许久都不曾开启的房门咬了咬牙下了下决心,倒是代王很有把握地对下人道,“你只要告诉皇叔,本王这里有别人代为转交的珍贵礼物,相信皇叔不会拒绝的。”下人看着代**誓旦旦的样子不敢怀疑在敲门无应的情况下颤抖着贸然进了去。
代王和霁月恭立在门外等待着下人进去通报。霁月将身上的披风拉了拉,满眼凝重地看了看代王。
就在今天的早上,沈凌风接到了南境的消息,是黎陆传递来的,书信的内容出奇的长,也解了沈凌风这么多日的疑惑。
初到南境的黎陆虽然有秦瞻的关照,可还是委屈地先入住了牢狱,好在没有什么皮肉之苦,只是行动受到了限制。阴差阳错,狱卒的老母病重,黎陆妙手回春,狱卒和黎陆从此结下了深厚的友情。所以,黎陆也得已从狱中走出,住进了秦瞻安排的寓所。虽然条件和京城不能同日而语,可每天过得简单也算乐得其所。
当地的老百姓生活条件很是艰苦,缺医少药的事情更是家常便饭,黎陆利用自己的医术在闲暇之余总为周边的人义务诊病,时间一长,口碑就四下传扬开来。后来黎陆得知,当地原本有以为医术了得的郎中,大约八九年前从外地而来,只不过郎中年事已高,加上南境的气候可能有所不适应,所以最近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很少出诊为人瞧病。可谁要是有什么急症或者登门拜访,老郎中从来都不推辞!
能够在此地遇到这样的行家,黎陆决定亲自前往拜访一番。数次交谈下来,黎陆觉得郎中的医术的确非比寻常,言谈举止也绝非山野村夫之流。反倒是老者的瞧病开方之点滴多有宫中太医之范。于是寻求秦瞻的帮助对老者进行了一番打探。
各种琐碎的信息叫黎陆感觉他眼前的这位老者应该就是多年前从太医院回乡的徐太医,只是因为当时黎陆和徐太医也并不熟悉,加上徐太医此刻的形象和九年前相距甚远,所以才一时无法辩得!
有了这样直觉的黎陆开门见山地进行了寻问,或许是同病相怜,或许是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或许是颠沛流离的凄苦,或许是愤懑于心的正义,徐太医和盘托出了当年给尹氏诊断的记录,那是他亲手所写。如果这份记录所写无虚,那朝廷将会掀起一场惊涛骇浪!
黎陆不敢有半点的耽搁,赶忙将这个消息火速传往京城。沈凌风更是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刻通报了代王!
虽然二人都是经过大风大浪之人,可这个消息着实还是叫二人不知所措!所以,他们决定向逍遥王求救,毕竟,他是老臣,经历过朝堂的政局变动,对此更有经验。
书房内良久没有回音,代王在外面不免踱步了起来,霁月满是安慰地看着他,那一抹浅钱的微笑挂在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上。
里面传来了一声咳嗽声,下人出来脸上带着笑容,“代王爷,沈姑娘,王爷有请!”说着,代王霁月迈门而入。
丹炉内仍是炭火旺盛,屋内也被这炉火烘烤得春意盎然。逍遥王一身白衣盘腿而坐,虚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修长的眉毛,就像一位仙风道骨的长者在默默的打坐。听到代王和霁月进来,逍遥王仍旧闭目而坐没有。
“元弘给皇叔请安!”
“民女沈霁月见过逍遥王!”
代王深鞠一躬,霁月则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似乎是感受到了霁月的大礼,逍遥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略有干瘪的嘴唇轻轻抖动了两下道,“本王已经行将就木,还难为你们能来看看本王。这里环境简陋,比不得代王府,更比不上沈宅,你们愿意就随便坐吧!”逍遥王微微抬起的双眼再次轻轻地闭合了起来。
“皇叔这是责怪我们来得太少了,以后我们要常来才是。”代王笑着示意霁月坐在了椅子上,自己则坐在了另一边。逍遥王似乎对代王的调皮很是欣慰,嘴角儿可以看到明显地咧了一下。
“皇叔,元弘这次来是有礼物要送于皇叔。”说着,代王把一直背在身后,连王府的下人想要代劳都不肯的包裹双手递到了逍遥王的近前。
只见老王爷的眼皮先是抖动了一下,继而缓缓地睁开,先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眼中闪烁的亮光却再也无法掩饰地跳动了起来。逍遥王稍稍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他颤抖着双手在那包裹上轻轻拂了拂,嘴角儿像是在嘀咕一些话语,可即便代王就近在眼前也无法听清只言片语。
代王就那样双手擎着那个包裹,像有千斤之重,逍遥王抑制自己的颤抖将那包裹皮打开,一件青灰色的冬季棉袍便映入眼帘。棉袍的布料很是粗糙,针脚儿也不甚缜密,粗浅不一的针脚儿处偶尔还能看到暗红色的斑点痕迹,如果仔细细闻,还有淡淡的霉味散发其间。
逍遥王的双手再也不受控制,他仔仔细细地摸过那棉袍的每一个角落,专注看着那上面的每一个针脚,在那暗红色已经发黑了的地方长久地停留,双眼再也承受不住打转的泪花,炽热滚烫的泪珠瞬间滴落在了棉袍之上,绽放出了暗色的花朵,一朵,两朵……和着那上面原有的痕迹交相辉映成了一体。
霁月掏出身上的帕子轻轻递在了逍遥王的近前,可老王爷并没有去接,他反倒是将棉袍轻轻抱起,小心呵护般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前,老泪纵横地脸颊在那棉袍上面贪婪地吸允,长久,长久地不放手。
这是一件简单粗陋地棉袍,却是世上最微暖的所在!
屋子内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扰,逍遥王也似乎忘记了屋中的客人,他只顾忘情地搂着那件棉袍,似乎只有那一样东西才能将他空落落的心填满。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逍遥王的泪也不知洒了多少滴,当老王爷终于毫无顾及地将自己的思念宣泄完毕之后,他才擦了擦已经有些微红的双眼,这一刻的逍遥王是代王从来没有见过的,任何时间任何地点!
“她有什么话吗?”逍遥王沙哑的声音问向代王,可刚刚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太过唐突了,于是老王爷苦笑摇头,“够了,这就已经足够了!为难你们了!”
代王的鼻子也有些发酸,他很想撒一句善意的谎言,安慰一下眼前这位长者,可在脑子中搜刮了半晌终究还是哑口无言。是的,在这位老王爷的面前,任何的谎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因为一切在他的心中已经了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