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巴迈着稳健的步伐在树林里前行,尽管已经走了大半天,他挺拔的身姿看不出一点疲惫的样子。身后忽然传来风灵的喊声,易巴急忙转头一看,风灵指着一截被折断的树枝,很兴奋地说道,“是奴隶的踪迹吧。”
易巴走过去笑着摇摇头,“应该不是,这么粗的树枝应该不是被人经过时挂断,而是某种体型较大的动物。”
紧跟在风灵身后的两名士兵立刻紧张起来,安武派他们两人负责风灵的安全,责任重大,所以一听易巴说这片森林里有大家伙,顿时握紧了手里的短刀,同时弓着身子向四周扫视。
易巴淡然地对两名士兵说道,“从树枝折断的痕迹新旧程度来看,这个家伙从这里经过已经至少两天,不会还在附近停留。”
“既然这样,那就坐下来休息一会。”风灵一听易巴这么说,大喇喇地坐在了地上,叹了口气,“白高兴一场,鬼影子也没见到一个。”
两名士兵急忙从怀里掏出干粮来,“公主吃点东西。”
风灵接过来后严肃地说道,“我已经不是公主了,以后叫我风灵姑娘,记住了吗?”接着把干饭团掰下一块递给易巴,“你也来点。”
易巴摆摆手,“我还不饿。”指着山林的另一边说道,“我记得前面不远有些洞窟可以藏身,我到那里去看看,你们在这里休息。”
风灵立刻站了起来,嘴里还含着一口饭团,含糊不清地说道,“我随你去。”两名士兵也跟着站起来,把铜戢抓在手里。
易巴笑着说道,“我只是去探查,万一真有奴隶,我一个人不容易惊动他们,回来告知你们再同去。”
见易巴说得在理,风灵只好同意,还叮嘱易巴一旦发现奴隶不要轻举妄动。
离开风灵的视线后,易巴脚下生风越走越快。刚才风灵发现折断的树枝其实易巴早就看到,第一眼就判断出应该是人为,但为了打消风灵的疑虑才故意说是野兽造成。易巴不但看出有人曾经走过这里,还感知到他们去了何处,而且知道这群人人数不少,这才提出让风灵他们在原地休息,自己去探查。
眨眼睛,易巴已经脚不沾地地翻过了两座山,前面隐隐有人在树林里行进的声音,易巴轻飘飘跃上高高的树梢,站在随风摇摆的树枝顶端向下看,从浓密的树叶中间看到了约有二十多个人正往前走。乍一眼易巴还以为是逃难的森多人,再仔细一看,这伙人虽然留着长头发,但是皮肤却更加黝黑,而且从他们健步如飞的行动上来看,更像是耐力更强的邑人奴隶。
易巴心中一动,往前飞跃,转瞬之间就赶在了这伙奴隶,如鸿雁般落地之后,转过身来,已经成了一个头发乱如茅草,浑身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的逃亡奴隶。听着那伙奴隶的脚步声临近,易巴立马坐下来背靠着一棵大树,用手对着赤脚一划,立时露出一道鲜血直流的大口子,并闭着眼睛轻声哼哼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易巴把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看到了几颗脑袋从不远处的灌木丛后面探出来,易巴哼得更大声了。
奴隶们低语了一阵,声音尽管非常小,易巴却听得清清楚楚。
“看样子也像一个邑人奴隶。”
“好像还受了伤。”
“还是不要冲动,万一他有诈怎么办。”
“你们忘记了吗,基布说过邑人奴隶都是一家人,我们怎么能看着同胞有难却不管不顾。”
“对,就算他想装可怜对我们不利,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吗?”
议论声终于停止,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易巴装作被忽然惊醒,瞪大了惊恐的眼睛,嘴里大声喊,“你们是谁,不要过来。”
奴隶们停住脚步,最前面一个结实的汉子和蔼地说道,“兄弟,不用害怕,我们也是邑人奴隶。”
易巴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你们有长头发。”
汉子露出微笑说道,“那是因为我们逃出来的时间太久,所以头发自然长长的缘故。”汉子指了指易巴的脚,“你受伤了,我们带有止血的草药,可以帮你包扎。”
“你们怎么会懂医术?”易巴装作仍然不放心的样子,一直保持着警惕。
汉子说道,“在森林里逃亡,难免受到各种野兽的攻击,时间久了,自然会懂得一点点治伤的办法。”说着向身后的一名奴隶要来了一把干枯的草药,拿在手里冲易巴晃了晃,表明他没有哄骗易巴的意思。
易巴无声地点点头,表示默许。
汉子慢慢走过来,顿在易巴面前,仔细查看起易巴脚上的上伤口,“是什么东西弄的,这么深。”
“野猪,幸亏我爬上了树,要不然连命都保不住。”易巴指了指身后倚靠的大树。
汉子点了点头,“碰上野猪十个人九个跑不掉。你命真大。”说着就把干草药放在嘴里咀嚼,然后敷在易巴的伤口上,又从本就烂得不成样子的衣衫上撕下一条破布给易巴包扎好。
“谢谢,”易巴说道,“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
汉子站起来说道,“你叫我邑十一就行。”
“邑十一?”易巴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在他的脑海里,缺失了一段记忆,邑十一这个名字让易巴感到有些似曾相识,似乎他应该见过邑十一,再看看邑十一身后那些手里拿着木棍的奴隶,易巴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看着易巴疑惑的样子,邑十一以为易巴是对名字感到好奇,进一步解释道,“不单是我,我们这些人,”他用手一指身后的同伴,“我们都把从前的名字忘却,只用数字来代替,以此表明我们再也不做奴隶,要开始新的人生。”
易巴哦了一声,把让自己困惑的那种感觉从头脑里暂时排开,他目前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你呢,你叫什么?”邑十一问道。
易巴扶着树干慢慢站起来,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你可以叫我大地的使者。”
“大地的使者?”邑十一哈哈一笑,“这算什么名字。”
就在邑十一大笑中,易巴的身体正快速成倍地睁大,长高。
邑十一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张大的嘴再也合不拢,他看到易巴竟然越长越大,两条腿变得比大树还粗,脑袋已经顶出了树冠。
其他奴隶和邑十一的表情没有什么两样,全都仰着头瞪大了眼睛,定在原地。
短暂的震惊过后,是无比的恐惧,奴隶们大叫一声,四散逃开。
易巴弯下腰,伸出两只巨大的手,把想要逃跑的奴隶们全都抓在手里。
奴隶们在易巴的手指缝中间挣扎,他们挥动着手,乱蹬着腿,想大声呼叫,却发现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
易巴像一座笔挺陡峭的山崖一样站立起来,抬起手把奴隶们缓缓凑到眼前。
奴隶们的双脚悬在半空,抬头似乎已经可以触摸到了天,面对着易巴像一堵墙一样的大脸凑过来,只能用无比惊恐的眼神,拼命地把头往后缩。
易巴不用开口说话就把声音传到了每个人耳朵里,“往南走,森多人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会拥有自己的田地,不再是任人奴隶的奴隶,你们会安定下来,繁衍生息。”
奴隶们只有拼命点头的份。
易巴这才弯下腰,把奴隶们放回地上,“记住我的话。”
奴隶们再次把头点得差点要从脖子上断下来。
易巴点点头,慢慢转过身,抬起脚再落下时,踏平了十几棵参天大树。
奴隶们呆立在原地,直到易巴庞大的身躯消失在远方才慢慢回过神来。刚刚如同做了一场梦,若不是不远处有一大片被踩平的树林,他们简直不相信这一切真的发生过。
奴隶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才有人结结巴巴说出一句话来,“我、我们、往、往难走吗?”
“会有这么好的事,森多人真的会给我们土地?”
“他们难道不会砍下我们的头吗?”
“我信不过森多人。”
最后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邑十一身上,“你现在是我们的头,你给句话。”
“我也不相信森多人。”邑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气,“但是你们谁敢违背大地使者的命令。”
所有人都不再言语。
就在奴隶们商议的时候,易巴已经施展法术恢复了原貌,绕了一圈回到距离风灵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把身体隐藏在浓密的树叶中,静等着那群奴隶的到来。
两名士兵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个易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该不会是被奴隶们给杀了吧。”
“我相信他,他从来没有叫我失望过。我们再等等。”风灵说道。
易巴悠闲地坐在树丫上耐心等待,他刚才采取吓唬的办法让奴隶们投奔风灵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邑人奴隶和濮国人已经有千百年的隔阂,就算风灵苦口婆心,一再保证,奴隶们也不会轻易相信森多人肯分给奴隶土地,只有用奴隶们天生畏惧神力的思想来强迫他们,只有奴隶们真正得到了利益,才会慢慢改变对濮人人固有的看法。当然,要达到邑人和濮囯人和平、平等地相处,还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绝不仅仅是分给奴隶们土地耕种这么简单。
易巴坐在树上正思索间,就听到了一群人从远处走来的声音,他拨开树叶看去,邑十一领着那群奴隶朝着风灵这边走来。两方相隔几十米的时候,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两名士兵大声喊道,“站住!”
奴隶们真的站在原地不动。
邑十一大声说道,“你们是不是森多人?”
这句话问得风灵一愣,接着朗声说道,“我是森多部族头领家的女儿风灵,你们是什么人?”
邑十一说道,“我们,我们听说你们需要劳力,还分给田地。”
风灵大喜道,“对,田地收获的三分之一属于你们,条件是你们要帮我们干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邑十一说出了奴隶们最担心的问题。
风灵举起一只手,“我以森多头领家族的名誉起誓,我说的完全都是真的,否则甘愿接受万能山神的任何惩罚。”
邑十一回过头和同伴们商量了几乎,回过头来说道,“成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