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彻看着纳关离开了雅格的帐篷后，便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走到帐篷前，意外地被守在门口的卫士给拦住，卫士板着的脸告诉他，不管是上师还是大亚谁也不能走进帐篷，他这个新任命不久的随从也不例外。

从被风掀起的帐篷一角往里瞅，圭彻看到了盘腿坐在火塘后面的雅格。黑色的头蓬下只看得到被黑布蒙住的脸，两只垂放在两腿之间，手掌像行礼一般握在一起，每天晚上雅格总是保持着这种打坐的姿势一直到天亮。

圭彻慢慢离开了帐篷，朝着军营外走去，刚才纳关和雅格的对话圭彻听得心惊肉跳，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一直陪伴在申加身边忠心耿耿的纳关竟然是雅格手下的上师，圭彻的心扑通扑通直跳，两只眼睛滴溜溜转。这个发现太让他震惊，不，确切地说，是让披着圭彻这张皮下面的风灵震惊。

那天晚上风灵被圭彻绑架到了鸡冠岭的溶洞中，本来是想逃出圭彻的控制，却无意中将圭彻杀死。看着着圭彻的尸体风灵心生一计，利用跟尼楚学来的法术，从外貌到体型都改扮成了圭彻的样子，并成功混进了卡洛军中，没曾想雅格竟然把她留在身边当做随从。

刚开始风灵也提心吊胆，一言一行都害怕露出马脚，庆幸的是，清高的圭彻平日里与其他大亚都保持着距离，无形中使得风灵假扮的圭彻得以成功混过大家的眼睛，至于对圭彻不熟悉的雅格更是看不出破绽。渐渐地，风灵放下心来，只要有空闲，就自由自在地在卡洛军中晃荡。她的打算是摸清楚卡洛军队的详细情况，雅格的用兵计划，然后跑回去向阿爸汇报。

今天的战况着实让她高兴了一阵，南路和北路的卡洛军队都吃了败仗，可这种兴奋劲还没过就发现了申加身边的纳关是雅格埋藏在乌东多年的密探。这个突然的发现打乱了风灵原本的计划，她必须尽快告诉申加和布隆大摩师，所以风灵需要一匹快马。

风灵一脸的平静，内心却很焦急，她举着火把，边走边寻找合适下手的目标。周围就有很多战马，不过全都捆在大树上，火光晃过，马抬起头来，用疑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啃食着地上的荒草。风灵多想就这样直接走过去把马解下来牵走，但理智告诉她这样不行，万一惊醒了树下熟睡的卫士，该如何解释？

前面有卫士突然站起来，风灵急忙停住脚步，转身面对着一棵大树，装作在小解的样子，这个姿势总是让她很别扭，真害怕那名卫士走过来发现异样。风灵偷偷扭过头，看到那名卫士歪歪倒倒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估计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要去方便。再一看，他离开的那棵大树上正好栓着一匹马。这真是天赐良机，风灵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把火把插在地上，开始解栓马的绳子。绳子捆得很紧，或许是紧张的缘故，风灵有些手忙脚乱，她听到自己的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冷汗顺着脖子流到了后背。

风灵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镇定、镇定。”

终于，绳结解开了，那名去方便的卫士还没回来，风灵牵着马赶紧走，离开卡洛军队驻扎的地方不远后，风灵立刻翻身上马，看了看天空的星星，辨别了一下方向，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朝着南边狂奔而去。

夜幕下，风灵紧紧抓住缰绳，黑夜里骑行，不但要眼力好，骑术还得高明，她的骑术尽管比不上安武，但在女孩子当中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骑了大半夜，马也累了，天也快亮了，在一条小溪边风灵下了马，让马和她都喘口气。

鞠起一捧冰凉的溪水扑在脸上，顿时神情气爽，一夜的劳顿被一扫而光。抬头看着天边亮起的一道朝霞，风灵心中隐隐带着些自豪，这些日子她不但成功混入了卡洛大军，还打探到了重要的消息，阿爸知道后一定会大吃一惊，也会改变他一直以来认为只有男儿才能打仗的陈旧观念。风灵的心情犹如逐渐亮起来的天空，她抖擞精神，把在溪边喝水的马牵过来，轻盈地跳上马背，朝着南方继续前进。

带着寒意的清晨，空气无比清新，马蹄踩过挂着露珠的野草，惊走刚从窝里钻出来觅食的野兔，带着一阵风穿行在山间若隐若现的小路上。森多的南部都是些坐落在大山里的小寨子，按照风灵的推断，申加他们既然采取了游击的战术，就不会驻扎在寨子里，这样很容易被卡洛的军队发现。但为了补给方便，他们也不会离寨子太远，所以风灵决定每到一个寨子就在附近搜寻一番。

从天蒙蒙亮走到日上三竿，经过了两三个小寨子，风灵并没有发现申加军队的踪迹，就在她感到饥肠辘辘的时候，听到了身后传来的马蹄声。

马是贵族或者军队才会饲养的牲畜，在偏僻的森多南部，小寨子里的寨民一般没有能力饲养这种昂贵的牲口，他们或许会攒下一生的积蓄换一头可以耕地的牛，也不会要一匹马，所以在这里听见马蹄声并不常见，难道是申加的士兵？

为了谨慎起见，风灵并没有莽撞地在原地等候，而是麻利地翻身下马，把马牵到了附近茂密的树林里。她躲在一棵大树背后观看，如果经过的是申加的士兵，她就可以追上去，让士兵带她去找申加的部队，如果是卡洛的探子，她也正好可以躲过。

马蹄声越来越近，须臾间一人一马就从眼前驰过，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风灵看清楚了马背上的人，正是昨天夜里向雅格汇报情况的纳关。或许他半路上找了个地方歇息，才落到了风灵后面。

待纳关的马蹄声远去之后，风灵才从树林里钻出来，庆幸自己早早躲了起来，同时也为自己没有走错路而高兴，纳关出现在这里，说明申加的军队一定就在前面，只要寻着纳关走过的足迹就能找到申加。

接下来的路程风灵走得很小心，一方面她要跟踪纳关的痕迹，另一方面她也怕跟得太紧被纳关发现。就这样在山间停停走走，日头偏西的时候，风灵失去了纳关的踪迹。抬头看看，四周都是崇山峻岭，到处都是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完全看不到道路。

风灵既失望又恼怒，看来跟踪的本领还要跟安武好好学学。她漫无目的地坐在马背上，让马自由自在地在灌木丛中游荡，心中满是懊恼。

忽然，一张大网从天而降，风灵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网住，从马背上被拖了下来。紧接着，四五个士兵走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从网里捞出来。还没容她开口说话，一块破布就塞进了嘴里。风灵嗯嗯地挣扎着，士兵已经把他捆了个严严实实，像被丝缠住的蚕茧一样扔到了地上。

风灵从这些士兵的装束上可以看出他们都是乌东士兵，也就是申加的手下，看来她的确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你胆子可够大的，敢一个人到这里来。”一个士兵低头看着地上的风灵摇头。

“他一定是个探子。”另一个士兵接口说道，“要不然怎么可能孤身一人。”

“对待探子该怎么办？”有士兵大声说道。

“挖出他的眼睛，割掉他的舌头。”其他士兵齐声叫道。

风灵急忙在地上扭动起来，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就要破口大骂，骂这些不长眼的乌东士兵，他们竟然把她误认为卡洛的探子，还要挖眼割舌。

一个士兵拔出了腰刀，蹲下来，用刀在风灵的眼前晃动，“你说，我是该先挖你的左眼还是右眼？”

风灵鼓着大眼睛愤怒地看着这名士兵，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这名士兵已经死了好几遍。

士兵扭过头，看看他的同伴，笑着说，“他两只眼睛都睁着，看来是要我一起挖。”

士兵们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也拔出刀来，“我来帮你，我们俩一人挖一只。”

两把刀同时逼近了风灵的眼睛。两名士兵互相笑着看了一眼，“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动手。”

风灵紧紧闭上了眼，周围的士兵跟着起哄大叫，

“一——！”

“二——！”

“三——！”

就在两把刀即将戳到风灵眼皮的时候，一个声音喊道，“住手！”

这一声传到风灵耳朵里，犹如天籁。她慢慢睁开眼，看到刀尖已经离开了眼睛，乌东士兵都站到了一边，一个人慢慢走到面前。看到这个人风灵的心又凉了一半，是纳关，那个潜伏的密探。

纳关看到风灵，眼神里的惊讶一闪即逝，他大声说道，“把这个探子押回去，交给长子审问。”

士兵们不甘愿地把风灵从地上拉起来，他们为失去一次折磨探子的乐趣而失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