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果看着卡洛军队退回到树林里，稍稍松了口气。紧接着，鸡冠岭两侧的阵地也传来喜报，德莱击退了霍多带领的拉旺部族士兵从东面发起的攻击，都兰也抵御住了西面巴尔头领的进攻，第一回合联军占据了上风。

盘果看着身边一张张洋溢着胜利喜悦的脸，听着士兵们谈论卡洛卫士如何狼狈地撤退，他的心中却没有丝毫的高兴。这才是大战的开始，卡洛军队的第一次攻击看起来更像是试探，犹如两个人打架，总要先试试对方的实力。

“卡洛的箭根本没什么威力，射在身上就像被蚊子叮了一口。”一个士兵豪气的声音传来，手扶在刀把上的头领大踏步朝着这名手臂受伤的士兵走过去。

士兵看到了板着脸的头领站到了面前，立刻站直了身体，等待接受头领的褒奖。

盘果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很欣赏你的勇敢和无畏。”

士兵的自豪地把胸脯挺得更高，仿佛要和鸡冠岭比高。

“但是，”盘果两条浓眉下的眼睛环视四周的士兵，“战争才刚刚开始，”

头领严肃的表情让每个士兵都不敢言语。山顶上的风把士兵们的衣摆吹得呼啦啦直响，正午的阳光悬挂在头顶，把每个人的影子都缩成一团，躲到士兵们的脚下。

盘果指着山下密密麻麻如同蚂蚁般的卡洛军队，“你们好好看看，下面是将近三倍于我们的敌人，他们手里的武器和你们的一样锋利，他们是一群饿狼，目的就是杀光我们每一个人，然后瓜分我们的土地，霸占我们的妻子，他们绝对不会因为一点点挫折就退却，我们很快就要迎来更加残酷的考验。”

“禀报头领，卡洛军队又冲上来了。”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兵忽然大声禀报。

盘果把手搭在额头上遮挡直射的阳光，看到退回去的卡洛卫士伴随着急促的鼓声，又慢慢从树林里钻出来。比起第一次来说，这次进攻的卡洛卫士明显减少了许多，他们勾着腰，把木质的盾牌挡在身前，彼此之间隔得很远，这样一来，就算圆木滚下造成的伤亡也不会太大。

“所有人坚守岗位。”盘果当即大声命令，“射手朝着两边的敌人射。”

这一招果然奏效，两边的卡洛卫士被集中的箭雨撵到了中间，看到时机成熟，盘果又下令把圆木推下去。一根根粗大的圆木伴着轰隆隆的声音浩浩荡荡地从山顶滚下去，卡洛卫士再想散开已经来不及，只能丢掉妨碍逃命的武器和盾牌，拼命往山下跑，即便这样，也死伤了无数。

第三次卡洛军队更加狡猾，他们四五个人为一个小队，把盾牌举在头顶拼合在一起，抵挡住了山顶射下的箭雨。并且各个小队都分隔得很远，这样一来，一根圆木最多只能击退一个小队，不能对敌人造成大面积的伤害。很快，鸡冠岭上的圆木就被消耗殆尽，而卡洛卫士却离山顶越来越近。

“扔石头。”

一块块有头大的石头从山顶砸向卡洛卫士头顶的盾牌，石头尽管没能把盾牌砸烂，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举着盾牌的卫士承受不住，被砸中的卫士小队抵御箭矢的能力大大下降。即便如此，那些没被砸中的卡洛卫士已经离山顶只有十来米，士兵们已经可以看清盾牌下卡洛卫士脚上皮靴的式样。

盘果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知道，短兵相接的时候即将到来，他让所有射手都后退，与此同时，一千名身穿藤甲的士兵站到了山顶上。这些士兵头上戴的，身上穿的，甚至手臂和腿都被藤甲包裹得严严实实，阳光照耀在浸过油的藤甲上闪闪发亮，犹如披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

卡洛卫士终于冲了上来，当他们刚刚登上山顶，看到的是一千名藤甲兵一字排开，犹如一堵墙一样伫立在面前。卡洛卫士有些诧异，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打扮的敌人，但战场上没有时间犹豫，卫士们手里的铜戢朝着藤甲兵狠狠地刺过来，铜戢不但没能刺穿藤甲，还被弹了出去。就在卡洛卫士愣神的一瞬间，藤甲兵手里的铜戢已经刺穿了他们的胸膛。

冲在最前面的卡洛卫士很快全都倒在了藤甲兵的脚下，但是从山下树林里冒出来的卫士越来越多，在马蹄般紧张的鼓声中，如潮水般的卡洛卫士从山脚向山上涌来。

退守到后面的射手弯弓搭箭，把箭雨倾泻到冲上山来的卡洛军队里。一个卡洛卫士被射中倒下，立刻被后面冲上来的另一个卡洛卫士踩在脚下，无数的卫士如同病毒般向山顶聚集。

一千藤甲兵已经抵挡不住排山倒海的进攻，坚固的藤甲墙在一步一步向后退。一个藤甲兵倒下，立刻由后面的士兵补上，不断有士兵倒下，又不断有士兵补上。即便如此，藤甲墙的缺口渐渐在扩大，眼看着卡洛军队就要占领鸡冠岭。

盘果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传令兵挥动起了红色的小旗。无数个装满桐油的皮囊越过藤甲兵的头顶，落到了冲上来的卡洛军队里。这些经过处理的皮囊一碰就裂开，里面的桐油溅到了卡洛卫士的身上，流淌到了地上。

“放箭。”

随着盘果的一声令下，射手射出了漫天的火箭。桐油立马被点燃，火借风势在野草丛生的山坡上蔓延，卡洛军队立刻陷入了火海之中。一个个卫士变成了火人，在火海里惨叫挣扎。

那些冲破了藤甲兵人墙的卫士本以为胜利在望，却听得身后响起凄惨的叫声，回过头看到了一片人间地狱，顿时失去了战斗的雄心，一愣神就被联军士兵刺穿了身体。

有幸从火海里逃生的卫士们自以为跑回树林就能逃出生天，没曾想这场大火被秋风一刮，竟然延伸到了树林里。很快，鸡冠山下的树林也燃烧起来。火势越来越大，遮天蔽日的浓烟十里外都能看到。

“造孽啊！”尼楚沧桑的声音在盘果耳边响起。

“大摩师是在感慨那些被烧死的卡洛卫士？”盘果转过头看着尼楚，“今天有西北风可是大摩师告诉我的。”

尼楚慢悠悠地说道，“战争总有生死，怎么会可怜这些卡洛卫士，我是在可惜那些无辜的树林。”

“大摩师放心，我早已经在东西两侧挖了防火沟，这场大火烧不了多远。”盘果看着已经退回了山下，远离树林的卡洛军队，“这次打击应该可以让雅格消停一段时间了。”

雅格终于不再发起攻击，卡洛大军后退到了对面的山上，和联军遥遥相望。大火烧从中午一直烧到日落，黄昏时血一般的残阳洒满被烧成了一片焦土的山坡上，一具具黒糊糊的尸体散发出烧焦的气味，引来了秃鹫在天空盘旋。它们在仍旧冒着缕缕青烟的山坡上空翱翔，偶尔发出一两声凄厉的叫唤，然后落到烧焦的尸体上，用尖锐的喙扎进尸体里，挑选烤熟的人肉吞下。

山顶上的士兵们都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他们刚刚把死难的伙伴挪到山背后去。中午抵御进攻的时候，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是被敌人杀死，就是杀死敌人。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手里的铜戢只会机械地刺出去，收回来，再刺出去。当卡洛卫士突破了藤甲人墙的时候，他们看到不断涌来的敌人，已经抱定了必死的决心。而当卡洛卫士被火海吞没时，他们欢呼叫好，嗓子都要喊破。而当这一切都归于平静之后，士兵们看着尸横遍野的山坡，闻着焦臭味，听着秃鹫的叫声，想着失去的伙伴，才对生命有了另一种感悟，对战争有了新的理解。

“从我记事起，森多就没打过这么大的仗。”盘果坐在一块石头上，喝下了一口德莱的烈酒。

“乌东也一样，”德莱点点头，“我没想到会这么惨烈。”

“至少，雅格那边死的人比我们多。”盘果就着烈酒咬了一口干粮。

德莱望着对面山上的点点火光说道，“不知道明天会怎样，我们还能守得了多久。”

“不管守不守得住都必须守。”盘果的眼睛在火把的火光里闪着亮光，今天面对卡洛大军进攻时，他指挥若定，心中没有丝毫慌乱，相反却感到异常的激动。这种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一战让他的血液像煮开的水一样沸腾。

一个士兵打着火把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件衣裳，“启禀盘果头领，我们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一处洞穴，在洞穴里找到了这个，看起来像是风灵姑娘穿过的士兵衣服。”

盘果一把抓过士兵手里的衣服，看起来和风灵冒充士兵时穿的一模一样，他沸腾的血液立刻像被冻住了一般，“人呢？”

“只发现了衣服，没有看到人。”士兵回答，“但是……。”

“说。”盘果的声音有些颤抖。

“但是我们在找到衣服的地方看到了血迹。”

盘果眼前一黑，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