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子纸,每月只有数千张的产量,您一下子就要两千,实在太多了!”
石满满不在乎,“这是你的事情。我就要两千张。”
“我家每年进奉天子的也不过万张。您每月要两千?这要比天子还多两倍呢!”郑胜冷道。
石满愕然,他还真的没考虑到这层面。
石满眼睛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你听好了,这纸有我自己的五百张。剩下的一千五百张是顺阳王、新野公两位大人的。两位大人已经决定由我来管理他们的郑子纸生意了。”
郑胜听着石满前后不一的谎话,很想马上赶走他,但也忌惮他和顺阳王的关系。
娘舅之亲,石满的背后还真是他惹不起的人物。
郑胜继续解释:“我真的没有这么多。”
“小子,不识抬举!”石满冷笑,“没有纸?你家似乎还有其他生意吧?醉香居,就是你家的产业?把醉香居,外加十座庄园给我,然后再加八百张郑子纸,就这样了!”
郑胜站起来,他不想再忍。他是重生者,来自二十一世纪。他现在依然要忍气吞声,忍受一个无赖的敲诈!
顺阳王是吗?大王怎么了!八王之乱,还不是这些王们自相残杀,最终还搞乱了天下!
他要忍这狗屎不如的混蛋!还不如没有重活这一生!
“出去!”郑胜喝道。
石满使劲瞪着只有一道缝隙般的小眼睛,他也怒了:“你说什么?”
“滚出去!”郑胜往前走了一步,他已经在考虑后果,对上顺阳王的后果。
但对上就对上,他干嘛要考虑这么多!
石满往后退了一小步,感觉自己弱了气势,扯着公鸭子般的嗓子:“你敢叫我滚,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虎卫营!”郑胜不理会他,喊道。
在外面无聊地站岗的几个小孩立刻清醒,冲进厅内。
“第一什奉命报道。”什长宋持大声道。
郑胜看了石满一眼,“把这个人赶出去!”
石满破口大骂,宋持一挥手,第一什的卫士,推搡着石满,将他赶出小院。
石满带着他的属下,围在小院外,继续威胁:“小子,你死定了,敢违背顺阳王的意愿。你惨了!”
郑胜烦不胜烦,对着聚拢来的王钧、万云下令,“除了那个胖子,其他的全部打走!”
这项命令执行的很彻底,虽然虎卫营现在还很年轻,但上百的卫士们人多势众,各持棍棒,将一干市井氓人一顿痛打。
石满也被吓坏了,他灰溜溜的上了马车,迅速逃离。
坐在马车上,石满还是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邱舒知嘴角露出满意而阴险的笑容,他故作气愤:“郑世子如此行径,明显是看不起顺阳王啊!顺阳大王明年元月就要归国了吧?到时候,您给顺阳王提一提这件事,郑家产业还不都是您的?”
石满懦懦的应承下来,对顺阳王提这件事?天知道,他那位名义上的侄子、那位顺阳王,到底还记不记得他这个十年前见过一面的舅舅。
郑胜心情舒畅,他突破了心障。畏惧强权?也许强权真的能杀死他,毁掉他现在的一切。
但他明明知道,在不远的未来,是一场持续数百年的浩劫,那时候,司马氏的强权,还值得畏惧吗?
他不需要太过软弱,他不去刻意找麻烦就是了。但麻烦上门,他一味避让,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不过,郑胜需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可能要面临的一系列麻烦。
顺阳王,对现在的他来说的确是一座高山。但爬山,也只不过是累一些而已。
郑胜回去继续扫雪。
做完事情,郑胜去见了邱夫子,把他赶走石满的事情说了出来。
邱夫子笑道:“如果被人如此欺压,不敢反抗,那成什么样子?你做得没错。”
“那么,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顺阳王我们恐怕对付不了啊。”郑胜有自知之明,他现在还很弱小。
“也许是我之前说得太严重了,让你心存顾虑。我和你相处数年,看你对各种事情的处理,都做得很好。”邱夫子停顿了一下,“假如我们做事问心无愧,顺阳王真能无理欺压?”
郑胜摇摇头,宗室皇族的品行,谁敢肯定呢?
邱夫子继续道:“这个石满自称是太妃石氏的弟弟?”
郑胜点头称是。
“石太妃是乐陵公石苞的幼妹。据我所知,石苞只有一个早夭的弟弟,并没有后代。石苞诸子也没有石满这个人,那么,这石满到底是何来历?”
郑胜记起来,“石满说他是淮南人。”
邱夫子乐了:“淮南人?石苞可是渤海南皮人。这石满莫不是骗子?”
郑胜也蒙了:“骗子?不太可能吧!”现在这个时代有敢冒充大氏族的骗子?
“淮南人?也许真的和石苞有些关系吧!曹魏时,石苞曾镇守淮南,也许是那时候石满家族攀附石苞,成了石苞的亲族。”
郑胜无语,搞了半天,这石满很有可能是个冒牌货。
“我曾几次说,要你熟背诸王公贵族祖籍名号。今天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了吧?”邱夫子找到机会,开始教训郑胜。
郑胜点头,“我学,我背。”郑胜想起邱夫子要他背诵自秦汉以来全国各地的皇族、异姓王公侯名录,郑胜就要抓狂,“夫子,我只背当代的可不可以?秦汉以来三四百年的历史,王侯太多了!”
“王钧已经熟背,郑尚、万云也差不多了。你才智并不输给他们,就是一个问题,太懒!”
“是啊,我懒。不过有王钧在,还有郑尚、万云,他们在我身边,不就相当于我也知道了?”
邱夫子瞪着眼,无可奈何,转移话题道:“石满的事,我们以后再说。关于这位顺阳王司马畅,你了解多少?”
“司马畅是扶风王司马骏的儿子。”郑尚想着任据昨天对他说的话,“太康七年时,司马骏去世。司马畅袭爵扶风王之后,请行推恩令,让天子分割他的封地给他弟弟司马歆。今年,皇帝改封了一批皇族,司马畅改封顺阳,他的弟弟司马歆也被封为新野县公。”
“嗯?我不知道司马畅到底是什么原因愿意分割出自己的封地给弟弟,这个司马歆也并不是他的同胞兄弟。由这件事看,他的品性也许不会太差。”
邱夫子点点头,“司马畅的父亲司马骏是宣帝司马仲达的第七子,此人聪慧仁爱,素有孝名。是晋宗室当中少有的干才。他的儿子,品行确实应该不差。司马畅就国,克吴你可以尝试去结交一下。”
郑胜沉默了。
“这几年,我们关注朝堂大事。你对现在国中奢侈成风的习性尤为恶感,奈何当今天子自平吴以后,渐渐荒废政务,喜好财物美色。太康以来,简约朴素之风气消退,士人豪族以斗富为乐。皇族宗室更是如此。但事情总有例外吧?”
邱夫子劝道,“你那兄长郑泯最近接连出招,这石满也许和司马畅说不上话,但你赶走石满的消息传到司马畅的耳里,这位大王恐怕不会对你有好印象。”
郑胜起身,“我明白了,我马上要去赴刘扬的宴会,然后回庄园过元旦。再去趟南阳看能不能碰到司马畅,向他解释清楚这件事。您看我这个月行程安排的怎么样?”
“可以。”
“那今年,你就带着大家一块过元旦吧!这次,我带任据、刘嗅儿过去。”
“可以。”
郑胜回到自己的房间,静坐,沉思。
他在目睹着这个王朝的一点点变化。
刚来时,晋国一统全国,内部百姓安居乐业,欣欣向荣。他感觉晋国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健康,有美好的未来。
但随后几年,它在迅速地堕落,正如邱夫子所说,晋国人一改十年前锐意进取的作风,变得贪图享受、奢侈斗富。
赋税还在低位,只要是风调雨顺的年景,百姓的生活还凑合。
但郑胜知道这个国家马上就要经历一场场剧变,侥幸逃生的人会跑到江南去苟且偷生。
他有些鄙视自己最初的想法,躲去江南,过自己的富足日子。和这些人有何区别?自己真要这样做?
他要好好地练兵,为这个时代尽一份力。
至于结交司马畅的事令他心烦。他明白邱夫子的意思。现在郑泯意图很明确,要借助外力来打压他,这位顺阳王就是他最大最锋利的武器。
想办法与司马畅结交,是最好的解决之道。
但,结交顺阳王就意味着和西晋上层有了更多的交集,他会看到更多的不如意。
好吧,见得越多,他的心会更加坚定。郑胜说服了自己。
第二天,郑胜又要出门。最近几个月,郑胜在小院住的时间还没有在外的时间多。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马车沿着河道,过南乡县,回到庄园。
郑胜下车见了王夫人一面,他主要是想问一问王夫人王向去顺阳的事情。
王夫人很无辜的告诉郑胜:“向儿说在庄园里太闷了,想出去转一转。他去了顺阳城?还接受了刘彼道儿子的邀请?这跟咱们的约定并没有冲突吧?”
“您能肯定他参加完宴会,会自己回庄园来?”
王夫人默然,她不敢保证啊!
郑胜叹了口气,果然,王夫人是不靠谱的。
离开庄园,郑胜前往顺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