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完澡,郑胜想了想,还是决定马上到竹舍那边去。
现在,文武营的书房完全搬去了那里。因为西部营地的训练声太过吵闹,影响很大,邱夫子、万茂、韩夫人以及文武营众人都住去了竹舍。
邱夫子给这座南乡县里没什么名气的小山取名青竹岭,然后一口气把竹舍叫成了青竹竹苑,文武营的书房叫青竹书院。
郑胜慢慢的往那边走,这几年间,这条小路被虎卫营踏出了更加结实的路面,郑胜摸着黑往前走,也不用担心摔倒在地。
身旁郑整紧跟着他。郑整经过几年的习武,冒失的性子变得稳重了些。
一路无话,郑胜心里还在想着顺阳封王的事。
到了竹舍,郑胜望见邱夫子的书堂还亮着灯,于是,他对郑整道:“你去休息吧。”
郑整点头离开。郑胜敲响邱初道的房门。
“是克吴?进来吧。”邱夫子的声音和几年前没有丝毫变化。这几年,他教课愉快,日子过得也舒服自在,颇有些越活越年轻的样子。
郑胜直接坐在邱夫子对面的坐席上。
“这是怎么了?天黑了还不去休息。刚回来,还是要好好歇一歇的。”
郑胜抬头:“我这么着急找你,当然是有事。”
“是汉中硝石矿的事?怎么,那里的矿藏不是硝石?”
郑胜摇摇头,“是硝石矿。不过有杂质,提纯起来也有些难度。”提起硝石,郑胜想到自己前段时间兑换黑**的事,木炭、硝石、硫磺,他原本就知道的**配方。
当郑胜兑换黑**时,发现兑换比超过了二十,这让郑胜望而却步。
不过,他利用天平兑换,得到了配制黑**需要的木炭、硫磺、硝石所占的详细比例,然后开始琢磨自制黑**。
不过,由于之前获取硝石的主要手段是刮取地霜。郑汶在巴蜀求购地霜的异常举动引起了益州商人的注意。益州人以此为商机,大量囤积硝石,试图以高价卖给郑家。
这一途径获取硝石的成本大大增加。所以,郑泯不得不开始寻找获取硝石的新途径。
今年九月时,郑汶的人在汉中的野外意外发现了硝石矿石。所以,郑胜和郑汶一起去了趟汉中。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搞定此事,在太康十年的腊月初,郑胜才回到顺阳。
“既然已经找到硝石。你的**也能造出来了,那你又是怎么了?”
“我找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今天,我坐老于的船时,听他说:顺阳要封给一位王爷做封地了。”
“顺阳的邸信没有传出这消息吧?”邱初道抬起头,“我没听说。你回来的途中,可通过其他途径听到过这消息?”
“没有。在安渡聚、五水口、涉都邑,都没听说。就在丹水上,先听老于说了句,然后回来冬叶又告诉我这件事,最后小粟子说王五鱼对他说过此事。”郑胜想了想,“这件事看起来有些奇怪。”
“怪在哪里?”邱夫子问道。
“暂且不管是哪位帝子、司马宗亲被封来了我们顺阳。”郑胜琢磨着话语,“平常日子里,有哪个平民百姓会关心这样的大事?大家忙于生计,根本就不会关注这个。并且,只有顺阳这边在传这消息?所以我怀疑这件事有问题,是有人在有意的散播这个消息。”
邱夫子捋着胡须,微笑道:“继续说下去。”
郑胜有些迷茫的说:“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了。是谁在造谣?目的又是什么?如果不是假的,怎么官府那边根本没有动静?这根本就是一团迷雾啊。”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也。”邱夫子眯起眼睛,“克吴,此事应当万分小心,切不能举止失措。”
郑胜紧绷着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算有王爷封到了顺阳,我父亲平吴之功还能被抹去了?大不了,我离开顺阳就是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邱夫子眼里闪烁着精光,“于朝廷而言,改封封地实在是一件小事。郑氏、你父亲,也不会在意封地到底是哪儿。你和王夫人,也可以一走了之。可是,顺阳的百姓呢?”
邱夫子叹了口气,“克吴,这几年,顺阳郡的百姓因为你郑小世子,可是富足有余了!”
“如果你是他们中的一员,县里好容易来了位大方、手脚宽裕的富人,依托他的便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了。结果,这人突然说走就走,你会有什么想法?”
郑胜马上明白过来,冷着脸道:“这会是一场麻烦。”
他想着这几年来虎卫营的吃穿用度,他确实是按高标准来做。比如说吃的,虎卫营的普通卫士和他一样,肉食、炒菜、豆浆一样不少,他吃什么,卫士们吃什么。郑胜虽然把营地大食堂当成了郑氏庖厨们的学习班,但饭食出了问题,郑胜肯定会往外赶人的。上百人的少年一天的食物也要许多。只此一项,就使得顺阳郡这几年喂养猪羊鸡的人越来越多。
郑胜的虎卫营能在两三年间发展到一百多人,实在是他的虎卫营待遇优厚,很多大人慕名而来,想把孩子送进虎卫营。要不是郑胜选拔标准越来越高,虎卫营的人数现在恐怕要超过两百了。
虎卫营吃穿用度的生活来源,是来自顺阳。是郑胜用这几年郑氏商贸赚到的分润给他的利益换来的。
这让顺阳人到底获益多少。郑胜并不清楚。也许,王夫人有账单。郑胜没去看过,他只知道,挣的钱,他大多都花掉了。
郑胜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因为他和虎卫营已经让顺阳许多人受到了益处,这就像是一条利益链,牵一发而动全身。更何况,是动他,是推翻整条利益链!
获得利益的人们一定会抵制郑胜的离开!
“这只是一个方面。还有,虎卫营大部分都是顺阳人,他们最大的还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你离开顺阳,他们要跟随你离开,这意味着背井离乡,离开父母。他们的家人会不会同意你带走他们?”邱夫子眯着眼,一字一顿的说。
“也许有一部分会,但肯定也有不愿意离开的。这些不离开的,是折损了你的力量,是伤筋动骨之痛!”
“你的练兵之法,很是新奇。这几年,也卓有成效。虎卫营威严肃默,百十人已然有千军之势!这些留在顺阳的人,若被其他人收为所用。你的练兵之法,等于公之于众了!”
郑胜默然。
邱夫子睁开眼,“这是其二。其三,最大的危机是,那位顺阳王。”
郑胜笑了:“他要来抢我的地盘,还能再对付我这苦主了?”
“你是苦主?”邱夫子也笑了,“那位顺阳王会这样觉得吗?”
“他会认为,你是煽动他的封邑之民反对他的罪魁祸首,会厌恶你,憎恨你。”
“一位王爷一旦表现出对某个人的恶感,会有多少人跳出来逢迎他,你会遭到各种势力明里暗里的打压。”
“他甚至不用亲自出手,你这小小的亭侯之子就垮了。甚至会影响到郑氏的全族,还有你的父亲。”邱夫子肃然道,“不要觉得你家生意做得很好,你郑胜有千字文、郑子纸护身,就真的能应付得了一位王爷了。”
“你还太小,资历太浅。而大晋的王爷,是有兵权的。”
郑胜打了个冷战,晋国的王爷,是有兵权的。郑胜完全认同这句话,他真和王爷对上,一位小国的王爷手里就拥有一支完全听从其指挥的一千五百人的封国军队。
他有什么,虎卫营?一百多人的童子军而已,他的力量在王爷面前,太微不足道了!
“我,我们能避开他吗?”郑胜的声音有些沉哑,原本他只是感觉不对劲,可没想到会有这样严重。
“避是避不开了,但这件事说白了,我们和顺阳王之间并无龌龊,造谣的人散播传言,提前造势,在百姓中间起哄,意图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郑胜明白了,“所以只要我们处置好顺阳百姓的问题,让顺阳王不对我们产生恶感,不就行了?”
邱夫子笑道:“正是如此,但这并不容易做到。”
郑胜点点头:“我会全力去做。”
“造谣之人肯定还会有动作,你要盯住他们。”邱夫子舒了口气,“还有,顺阳十一月的邸信还没来,这很不正常。”
“今天是腊月初三日,十一月的邸信还没来?”郑胜愕然,“邸信应当在月望日到达,这已经逾期近二十天了。”
“是啊,这里面大有问题。不过,顺阳邸信未至,襄阳、南阳、义阳各郡呢?虽说顺阳成为王爷封地不算什么大事,但同为荆州的各郡邸人,也会关注此事。顺阳一地的邸信出了问题,其他各郡邸信未必会出事。”
“夫子说得对,能拦下一郡邸信,对方的势力已经很强大了。”郑胜起身,“延误邸信,是为了阻止正确的信息传到顺阳来吧!我倒想知道,他想阻止我知道什么消息?顺阳王应该是真的封到了顺阳,可让邸信来公开这消息,岂不是可信度更高,效果更好?”
邱夫子笑得更加开心,“是了,这很有问题。这件事,处处古怪,真是有趣!”
郑胜点点头:“那我找人去问问郑汶堂兄吧。”
“一定要吩咐其小心行事。”邱夫子叮嘱一句,“路上可能会出事。”
郑胜咧嘴笑,“夫子放心,我准备好了一计,名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地上的人能被看住,不信他还能拦住天上的飞鸟。”
邱夫子恍然,“你准备开始使用鸽子传信了?”
“训练很久了,也应该把它用起来了。”郑胜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