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万茂回来,院内也没了声音再传来,想必南阳大儒们暂时“休战”了,他们也想见见这位郑氏亭侯世子。
万茂再次对郑胜拱手施礼:“世子,夫子请您入内一叙。”
郑胜回礼:“有劳师兄了。”
万子盈带着两人走进小院,小院真的很小,两棵足足成年人腰杆粗细的梧桐树一前一后立在院子里,直接占去了小院十之二三的空地,整个小院显得很是狭**仄。
“夫子怎么住在这样的地方?”郑胜问。
“呃?是夫子自己要求的。”郑云道,“原本家主给夫子准备了一套兴安巷的院子,要宽敞很多,夫子却非要住在这里。”
古怪的老头,郑胜暗自嘀咕。
进到室内,郑胜一眼看到了笑呵呵的邱初道老夫子。然后再一瞅,嗬!六七个或白发或灰头的老先生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郑胜走到堂下,恭恭敬敬的行礼:“夫子。”
邱初道捋着胡须,笑着说:“来来来,徒儿,我给你介绍与诸位夫子认识。”
郑胜白了白眼,他发现了邱初道的一大特点:厚脸皮。
这老头竟然毫无愧疚之心吗?自己突然跑掉,让他也不得不跟过来。然后现在这样自然的还把自己当成老师。你自己跑了,还算是我老师吗?真厚脸皮!
“这位是南阳博望孙尚孙老夫子……”
“吴桐夫子。”
“房氏房邕先生。”
“来央老夫子。”
……
邱初道介绍一人,郑胜对着他恭敬的行礼,六位儒士,郑胜拜了六次。郑胜怒了,他感觉邱初道是故意的,不能一次全介绍完吗?非要这样一个一个来?
郑胜行完礼。那位孙尚夫子连喘气时间都不给郑胜留,马上开口问:“听说郑世子在邱夫子教导前就已经识字?从哪本书上学的呢?”
郑胜回答:“从《论语》中学的。”
“噗——”这是邱夫子喝呛了茶的声音。
孙尚和身边的房邕先生对视一眼,均发现了彼此眼中的喜色。嗯,自己没有老耳失聪,没听错。
来央夫子再问:“可能默诵几句?”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子曰:‘温故而知新。’”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
郑胜清清嗓子,把自己曾经学过的几句论语背了出来。
邱夫子心如死灰。
孙夫子拂手称快:“不错,这几句都是明言良句。不过,我听邱夫子说,你不欲学习先贤经典,只想通识万字?”
郑胜看了眼邱夫子,邱初道脸色稍好了些,老夫子似乎觉得郑胜当初说得字字锱铢,绝不可能反悔一样。
“回夫子,弟子可从来没这样说过。我确实是想先学万字,因为如此才能更好地读懂先贤典籍啊。”
众夫子又一番无声的交流。
邱初道站起来:“不错,不错,老夫之前的意思也是如此,学了字,学子们自然可以通读万物,不必费心一句句教导字句。如此省心省力,岂不乐哉!”
众夫子沉默。
郑云弱弱的提了一句:“万字?生硬记忆,这很难做到吧?”他不得不说话,要知道如果邱夫子真的胜了这场辩论,那就是郑氏子弟首先去学。万字?这如何记忆?
邱夫子摇头:“哪有万字?常用字不过千余,生僻字则无需如此。”
众夫子继续沉默。
“咳咳。”郑胜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不好。”
众人都看向了他。邱夫子眼神如刀,小子,你到底是哪边人?
“第一,其实在跟着夫子学习前,我已经学习了数百字。”
“第二,基于第一点,半个月时间,我跟夫子也只学了三四百字。”
“第三,咳咳,其实我请邱夫子只教我文字,是因为弟子不善背诵,但善记字。这只是我偷懒不想背书而已。”郑胜嘴角露出微笑,邱老头,报复来了,滋味如何?
“还有,我也让我的两个小奴学字,他们两个不算太笨,可这种识字的方法很枯燥,两人半个月也不过学了二三十个字。所以,我觉得这种识字的方法并不能如此推广。”
邱夫子气的身体打颤,逆徒!好个逆徒!
看着邱夫子马上要昏厥过去的征兆,郑胜不想真的气坏了他,开始圆话,“但是,如果能够将这些生字编成某种朗朗上口、好听好玩的句词,想必是可行的。”
众夫子凑到一块,讨论片刻,来央夫子道:“现在的启蒙篇目也有教人识字之能,但有很多重复的字,也不可能将全部常见字概括。若将所有的字编成朗朗上口的文章?确实是极佳的启蒙文章。只是,这很难啊!”
“我跟着邱夫子学习的时候就想让夫子帮我编出来,不知道夫子如今编撰多少了?”
邱夫子正在思考这样文章的效用,听到郑胜的话,不禁脸色一变,他在编这文章?怎么他不知道?
众夫子又是一番眼神交流,吴桐夫子道:“哦,邱夫子已经开始撰文了?”
邱初道尴尬地摇头:“没有思路,尚未开始。”
房邕捋着胡须道:“那大家都尝试下笔,做好后,拿出来相互评定,如何?”
众夫子立即认同了这一提议。然后,大家纷纷告辞,想必是急着回去进行创作了。
郑胜想千字文恐怕不是容易弄出来的。老夫子们这段时间要发愁写书了。
邱初道等着夫子们离开,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小子,文章编出来了?”
“没有!”
“好!”邱夫子喘一口气,开始发飙:“那你竟敢拆老夫的台!气煞我也!”
邱老夫子跳起来,红着眼睛:“老夫今日被弟子生生驳斥,数次竟然无言以对,沦为笑话矣!”
郑胜抬头问他:“夫子不告而别,到底为何?”
邱初道火气顿消,尴尬地笑了笑:“当时,你家伯父找我来商议学堂之事。走得急,所以没跟你说话。”
“有那么急?”郑胜问,“连句话也不留。况且,那几天也没人到过小院啊?”
邱夫子捋着胡须,默然不语。
郑胜气得牙根疼。
邱初道心里七上八下,看见郑胜不再追问,也松了口气。
当初他离开,原因是复杂的,一方面,邱舒知的事,他对青儿多有愧疚,毕竟是他教导无方,那女娃对他毫无介意,依然侍奉周至。邱初道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待在那里。然后,邱初道发现郑胜学习能力很强,有他没他,或者换一个人,对于郑胜来说,区别不大。他邱初道的本事一点没有发挥作用。所以,邱初道跑了。
然后,郑氏族长又邀请他来做山长,邱夫子想到这又是一笔丰厚的束脩,再想到还可以与郑胜再续师徒之缘。
所以,老夫子又来了。
郑胜对邱夫子行礼:“那没事了,夫子告辞,夫子再见。对了,夫子好好编书,我还等着看呢。”
邱夫子傻眼,他急道:“此事与我有何干系?为什么要我编书?”
郑胜无辜得说:“夫子,这文章是用来教学启蒙的,没这篇文章,如何教学呢?”
邱夫子反应过来,喃喃道:“是啊,是啊,可这不是为难老夫吗?”
且不提不善辞赋的邱老夫子会怎样抓耳挠腮地进行文学创作。
郑胜出了邱府,直接回了郑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