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教授跟我们说：我的课，你们可以不来听，我不点名，不计名，不扣你们的操行分，考试考不好没关系，我会让你们都及格，但是记住，毕业的时候我会问你们每人一个问题，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直接关系到你们最后能不能及格，需不需要补修，能不能毕业，懂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念大一，不懂。三年以后我们毕业，还是没懂。很多年以后，我们才慢慢开始懂得。生活能让我们懂得所有曾经不懂的。这句话也是哲学教授说的。

毕业时候我们的哲学成绩是金杰人最高，全班第一。教授问她的问题是：大学三年，你得到些什么。金杰人憋了半天回答不出个所以，最后傻笑着吱唔：大学三年我过得很快乐，你们都对我这么好，我不舍得毕业，但是不毕业不行，我得回家帮我老娘看杂货铺，我玩够了，也该让她有空去玩玩了。只这一句话她便得到教授最大的赏识，拿了最高分。

而教授问我的问题是：大学三年，你忘记了什么。我很小心地回答他说我忘记了很多曾经让我不快乐的事情。他笑起来，说你这样回答，就意味着你没有真正忘记你所说的那些不快乐的事情。

我想弄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想不明白，他也没有给我解释，但是他当着我的面把同一个问题问了金杰人一遍。金杰人还是很傻地笑，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她说教授，我真的不知道大学三年里忘了些什么，我应该什么都没忘掉吧，我连第一次看见顾小暖时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了，我也记得你第一次来给我们上课的时候，戴的是条格子领带，和你的衬衫不是很搭哦。

很多年后的某一天，看着站在湖边发呆的艾草，我突然想起从前的这一切和哲学有关的事情，然后恍然觉得，金杰人从她出生起就是一个奇迹，无数哲学家费尽力气想要探究想要阐明想要做到的一些东西，在她而言，都是与生俱来。

可是金杰人在念大学的时候，全身上下哪里有一点哲学气味，用赵阳的话说，她身上只有一股女流氓的臭味。再用池宁的话说，她身上只有一股没烦没恼的婴儿奶味！用林雪艺的话说就更简单了。她说呸，胖子就是一臭鼬！

金杰人疯归疯，倒也不是所有时候都折腾人的，谁都忙，谁都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做，哪有空成天陪着她疯？

我们发现池宁每天傍晚的时候，和晚自习下课以后，都会独自一个人去学校后面的闹市街上逛，只逛那些地摊，一个摊位一个摊位逛过去，从来都只逛不买。有时候她会停下来和摊主聊天，问进货在哪里进呀，每天摆多久呀只类的。在后街摆摊的一般都是学校里的学生，住在附近的打工者，也有一些是职业摊贩，比如摆在路口那个卖烤鸭的大叔。城管有时候会来，城管一来，摊贩们就奔走相告四散溃逃。我们经常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有时候正买着东西，城管来了，我们就会帮着摊主一起收拾东西掩护他们逃跑。这世界多不容易，每个人都活得这么万苦千辛，何必要驱赶着不让人赚这点辛苦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