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说:“今天其实没涨多少,几十元钱罢了,前几天涨的多。”
高辉说:“前几天涨的我知道,估计这也就是集团这次上调价格的原因之一吧。”
李欣想了想,说:“我想也是。”
就像高辉说的那样,期货价格涨得比抛售储备铜的消息出来以前还高,马上就要突破不久前刚刚创下的历史最高价,这种情况下,销售价格的上调只是迟早的事。
李欣想知道的是,手里有一万吨的空单,却又不得不上调自己的出货价格,刘中舟此时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高辉问道:“依你看,这期货价格还会涨多少?”他依稀记得,李欣以前好像对他说过,铜价这几年涨得有些蹊跷,背后的原因扑朔迷离的,价格看似处在历史高位,可却又看不到明显的下跌迹象,是一种小步快走,易涨难跌的局面。
李欣说:“这个谁说得准啊,不过你想想,市场上销售情况这么好,你们又一次就把销售价格上调了一千元,在这种情况下,期货价格要是涨个一两千元不是很正常吗?”
高辉说:“也是哈。”他知道李欣做期货很厉害,就问道:“既然你一直看涨,你买了一点没有?”
李欣听了他这话,既不方便承认,又不好对他说谎,就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李欣这句话让高辉有些尴尬,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虽然李欣并没有别的意思,但高辉却以为李欣是在跟他摆架子,毕竟在他眼里,此时的李欣已经不是行政办那个抄抄写写,只能办点杂务的小职员了。
高辉“呵呵”一笑,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其实李欣这句有些怪高辉打听别人私事儿的话,还是让高辉听出了些味道来。他仔细一琢磨,越发觉得李欣这话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
要是李欣没有在期货市场上操作,何必这么敏感呢,直接说没有不就完了?
这么敏感不让人问,恰恰证明他在期货上有所动作。
想到这,高辉换了个话题说:“看这势头,价格一路涨下去的话,今年的效益肯定比去年更好啊。”
李欣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就着刚才回答高辉期货价格还会涨多少时自己说的话,他在心里估计了一下,要是期货价格再涨一千元的话,刘中舟就得想办法找新的资金来养那一万吨的仓位了。
有这些做空的仓位在对冲着价格上涨带来的利润,就算价格一直在涨,今年的效益未必能赶得上去年。
可这些事他却不能说出来,他从高辉的话语中,能听得出来高辉对集团套期保值的事一无所知。
于是他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逐级上升的K线图,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但愿如此啊!”
李欣这样的语气让高辉有些意外,这是他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顺着李欣看涨期货价格的意思说的话题,他以为李欣会领情,可没想到李欣却是这样的语气。
再加上他见李欣说话时,眼睛都没往自己这边看,心里更加认定了李欣这是在跟他摆架子,完全没拿自己当回事。
高辉没想到自己专门跑到楼上来找李欣聊天,却受到这样的冷遇,他心里立刻升起一股怨气,心想:既然你没心思跟我聊,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
他最后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站起来说:“你忙你的吧,我走了。”
在担心集团期货仓位的李欣,完全没有注意到高辉情绪上的变化,见高辉要走,也就没留他,说:“好的,有空再来。”
高辉回到自己办公室,长叹一声:唉!人哪,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想当初在糖业公司的时候,他李欣就在自己办公室斜对面,那时候自己已经是负责几个省区销售业务的片区经理了,李欣还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办事员,和自己手下的那几个业务员一样,可以随时呼来唤去的,见面时和他可以随便开玩笑,根本用不着有什么顾忌。
可是现在,他摇身一变,进了集团的管理层,也学会跟原来的这些老朋友摆架子了,说话拿腔拿调的,真没意思!
李欣对他的轻视,让高辉有一种挫败感。这种感觉,以前在糖业公司的时候,他是从来没有过的。
糖业公司风光的时候,高辉他们这一层各自负责几个大区的片区经理是很有实权的,在公司里除了总公司总经理吴斌和蔗糖销售公司经理唐建华以外,他们是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
糖业公司没落后,经济收入的大幅度降低,以及南方集团完全不同的企业文化和管理模式,让高辉等人的失落感尤胜于李欣他们这些普通职员。
可是高辉今天体会到的挫败感,与那时候的失落感还有些不一样。
黄洪亮等南方集团的高管拿他不当一回事他还想得通,毕竟人家身份不同,谁让人家是占领军呢?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低人一头的感觉。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这种他不愿提及的感受却常常让他感到异常压抑,即使现在的工资收入比在糖业公司那时的收入还要高,他的心里也没有那时候快乐。
以前吴斌和唐建华也会拉下脸来训斥高辉等人,可是高辉现在才感觉出来,那样的训斥,和黄洪亮等人从心底里带出来的那种蔑视还是不一样的。
在糖业公司被吴斌和唐建华骂了以后,他们在酒桌上还会拍着你的肩膀叫你兄弟,不管这话有几分真实度,高辉心里清楚,至少自己还是唐建华那个圈子里的人,在公司里有一种归属感。
可现在在顶头上司黄洪亮的眼里,高辉看到的是一种冷漠,那是一种看外人的眼光。
高辉知道,不论自己怎么投其所好,自己都融不进黄洪亮那个圈子里去。
这些,他都已经不太在意了。
可今天来自李欣的轻视,让他深切地感受到,其实自己的身份与在糖业公司的时候相比,降低了很多。不然,原来他可以俯视的李欣也不至于敢如此轻视自己。
离下班还有十多分钟,乌云玉就跑到李欣办公室里来了。
已经好几天没有和李欣在一起的她,她担心今天又抓不住李欣,让他从身边溜走,所以就早早地来李欣的办公室里候着。
正专心在电脑上查数据资料的李欣见乌云玉站在桌边,就问:“有什么事吗?”
乌云玉说:“没事。”
李欣说:“没事你这么盯着我看?”
乌云玉说:“人家喜欢看你还不好吗?”
李欣说:“上班的时候整个人站在你旁边,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你,不看得你心里发毛才怪!不信你试试?”
乌云玉笑道:“你这是心虚吧?”
李欣说:“改天我找个人站你旁边试试,看看你是心虚还是心里发毛。”
乌云玉说:“干嘛找别人啊?你找别人我当然心里发毛啦,要你站旁边才行,你看多久我都不会烦的。”
这话刚说完,她立刻觉得李欣刚才的话味道有些不对,说:“哦,原来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那个人,所以看着你才会让你心里发毛,对不对?”
李欣自觉有些失言,糟的是还被乌云玉听出了其中的味道来,于是他赶紧补救说:“我可没有那样的意思啊。事情就怕被人琢磨,你这一琢磨,该有不该有的意思都让你琢磨出来了。”
李欣不承认,乌云玉也不好继续盘问,她说:“我不管,今天你要请我吃火锅!”
李欣说:“可以啊,你带路就行。”
乌云玉见李欣答应了,高兴地说:“吃完了去你家哈,我想看山上的星星!”
李欣被她搅得有些分神,说:“那也得等我弄完了才行啊,你先回去,待会儿我走的时候叫你。”
乌云玉说:“我不,我就在这里等,不然待会儿你就溜了!”
李欣说:“我什么时候溜过?”
乌云玉说:“就有,反正经常一下班就不见你的踪影了。”
李欣无奈,只好说:“那你就呆着吧。”
过了一会儿,李欣说:“你闲着也是闲着,帮我统计一下这几个表格里的数据好不好?”
乌云玉说:“什么数据?”
李欣说:“就是几个excel表格的数据,你等一下,我把这些数据导出来,你用那个笔记本电脑帮我算一下。”
乌云玉说:“我怎么知道该怎么算啊?”
李欣说:“算法我都弄好了,一会儿我告诉你,你把相应栏目的数据统计出来就行了。”
乌云玉说:“好吧。”
李欣把桌上电脑里的数据拷贝在一个U盘里,在笔记本电脑里弄好之后,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乌云玉说:“你把这几个表格里的数据帮我算出来,要算的栏目里都有说明。”
乌云玉说:“算错了可别怪我啊?”
李欣说:“用心一点嘛,算错了最后的结果就全都错了,那样的话还不如不算。”
乌云玉说:“谁让你抓我壮丁的!”
李欣说:“这应该是你的强项啊,又不是让你去扛麻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