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仲由宗师终是不肯置身于事外,计然转头对着身畔一众令尹府的强者说道:“此人冥顽不灵,此刻公子负刍的谋逆之罪即将达成,宜速战速决。一旦附逆罪名坐实,便不必再顾忌儒门之后会寻仇怪罪,大家还是一起上吧。”
话落,计然当先举剑越众而出。
于是,后方几位宗师强者悉数尽出,一起围着仲由宗师厮杀了起来。
那仲由宗师虽然独战群雄,却是毫无所惧。一阵长矛挥舞之间,又刺死刺伤了对方数人。随着激烈的战斗持续进行,其身上已多处负伤。浑身浴血之下,体力也渐渐的不支了起来。
混战之中,随着一道诡异的剑光闪过,仲由宗师一个闪避不及,头上所佩高冠的一侧系缨,被一旁那公孙发一个偷袭削断,高冠也随之掉落在了地上。
见头冠坠落,仲由宗师心道,今日乃是必死之局,大丈夫死则死矣,但衣冠必须端正。
当下,便奋起挥矛,竭力格开了各处袭来的刀剑,遂俯身拾起地上的高冠,又从容的戴上并系好,口中大呼道:“君子死而冠不免!”
趁着其系佩头上高冠之际,周围一众令尹府的强者顿时一拥而上。各式兵刃齐齐挥舞间,仲由宗师遂被斩杀当场。
末了,那公孙发却还不肯善罢甘休,又恨恨不已的令旁边的一众护卫将其尸身剁成了一堆肉泥。
可怜那仲由,身为儒门的一代宗师,秉性豪放慷慨,素来文章节义,最终却落得个如此凄惨的下场。
随着仲由宗师的身死,天空中忽然刮起了一阵迅猛的狂风。伴随着那阵凄厉的风声,旋又卷起了漫天飞舞的雪花,似乎是在悲鸣,又似乎是在愤慨。
眼见仲由宗师被当场斩杀,府中剩余的那一众老弱病残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一个个伏地俯首投诚。至此,公子负刍府已被令尹李园完全的攻陷下来。
当日,一条公子负刍密谋暗闯王宫、掳掠楠公主、妄图破坏楚魏两国联姻大计的消息,迅速的传遍了整个楚都。
紧接着,公子负刍麾下锐士营统领带弃在王宫之中大战虎贲营群雄,最终惜败于屈原大宗师之手。以及出身儒门的仲由宗师,已于公子负刍府内伏诛。等等,种种流言蜚语也迅速的在楚王都的各大酒肆茶楼中四处散布了开来。
由于李太后与楚王熊悍双双下达了极为严厉的封口令,但凡牵扯到楠公主的诸般情形,皆未在外界中流传。
是日,公子负刍府被楚王亲自下令查没。整个王都随后也宣布进入了紧急禁戒状态,公子负刍在楚王都残余的势力随即也纷纷被连根拔起。
一时间,许多平日里与公子负刍交从甚密的高官权贵皆被牵连其中。
……
大战当晚,待令尹李园率众退出王宫之后,带弃便被屈原大宗师带入了兰台宫深处其隐居的小曲台中,展开了一番紧急救治。
楠儿在迅速的查清并处置了潜藏于身畔的那位唤作蓉儿的宫女后,接连几日乖乖的待在兰台宫内,一直软磨硬泡的死缠着李太后,想进入小曲台中,以探望身负重伤的带弃。
数日之后,兰台宫中的一座锦绣大殿内。
一片宽阔的卧榻上,楠儿轻轻摇晃着太后的臂膀,苦苦的央求道:“母后,您就应允了我吧,我只是前去看望而已。”
太后一阵叹息,慈爱的摸了摸楠儿的头,语重心长的劝说道:“傻孩子,去看了那人又能如何?楚魏两国之间的联姻,乃是不可更改的头等大事。”
看着面前已是泫然欲泣的楠儿,紧接着又谆谆教诲道:“那强秦乃虎狼之国,山东诸国稍有不慎即会覆灭,楠儿切不可因儿女私情而坏了家国大事。”
“我才不管什么家国大事,我只是区区一个弱小女子,哪里承担得起什么家国大事!我只想和自己心爱的人相依相伴,难道和自己心爱的人待在一起也有错吗?”闻言,楠儿顿时圆瞪了杏目,一阵反诘。
沉默了片刻,双目之中渐渐蓄满了泪水,旋又神情凄然的道:“以前父亲大人在时,不能自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已是贵为公主了,却依然不能过自己向往的生活,难道这就是我的命运吗?”
感受到楠儿此际心中的痛苦,又回忆起埋藏在心底的往事,心疼之余,太后一时心软,终是同意了。当下,轻轻拭去了楠儿脸上缓缓垂下的泪水,爱怜的道:“罢了罢了,此次就准你了,真是冤孽啊!”
几番周折之后,楠儿终于如愿以偿的来到了小曲台。
走进一间居室之中,定定的凝望着仰躺在床榻上依然沉睡不醒的带弃,楠儿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凄苦。轻轻的走了过去,温柔的抚摸着那张因失血过多而变得异常苍白的俊脸,眼角不知不觉又落下了两串晶莹的泪珠。
“带弃小友身负诸般创伤,体表的几处皮肉外伤我都基本为他处理好了,只是被那穿胸一剑以及最后一道剑气伤了內腑,之后惟有靠他自己愈合了。”
见楠公主如此伤怀,一旁的屈原大宗师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此子体魄罕见的强悍,之后只需多多修养一段时日,想来必无大碍,只是……”
顿了顿,望着神情紧张的楠儿,又继续说道:“不日之后,本人将要会同庄周师兄前往那鬼方之地走上一趟,再说,令尹李园必然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是早些寻个妥当之策的好。”
闻言,楠儿急忙起身向着屈原大宗师深深的施了一礼,感激的说道:“谢谢屈原大宗师,让您费心了,此事楠儿知道了。”
“楠公主不必多礼,带弃小友乃是天纵之资,如此举世难寻的英才少年,鄙人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其夭折于一群宵小之手。”屈原大宗师急忙扶起楠儿,认真的说道。
无穷无尽的虚无之中,带弃就像是一片无根的浮萍,静静的漂浮着。
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一万年,百万年,还是亿万年。
就在带弃感觉到自己已经腐朽得即将彻底的溶解于身周无处不在的虚无之时,遥远的虚无之中似乎出现了一点隐隐约约的微光。
渐渐的,那点微光越来越亮。陡然之间,化作了一点金光,旋又急剧的膨胀起来,堪堪过了几息,便幻做了一轮夺目耀眼的璀璨巨日。
当虚无之中的那轮持续涨大着的巨日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照亮了每一处角落之时,便又骤然停止了扩张,开始了衍化星辰。
又不知过去了多久,在经历了一段漫长的岁月之后,带弃呆呆的望着画卷一般徐徐展现在面前的漫天星辰,慢慢的感觉到,其与之前神念所经常探索的虚无伏藏隐隐有几分相似之处,随即仔细的观察了起来。
突然,在边缘处的一处微不足道的小角落内发现了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在那里,存在着一点红光。围绕着那点红光,其周围又有无数的微光。其中,一点细不可查的淡蓝色微光中,冥冥之中似乎隐隐约约的与此刻的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正细细思索之间,忽然感觉到几点温热的水滴滴落在了自己的面上。
待到水滴渐渐转凉,带弃不禁纳闷起来,那是雨水吗,世间居然存在着温热的雨水?
恍恍惚惚中,旁边似乎又传来了一阵梦呓般的轻泣声。
那声音好熟悉啊,熟悉得仿若是相伴了无数个亿万年的情人在耳畔轻轻低语。带弃心中认真的想到,随即努力的回忆了起来。
忽然之间,体内传来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那阵剧痛,旋又跌落到了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此后的数日,楠儿一直待在那处居室之中,静静的陪坐在带弃旁边,始终不肯离去。累了,便斜靠在床边休息片刻,饿了、渴了,也只是吃些贴身宫女送来的水果点心,随便应付一下。
直看得那一旁的屈原大宗师一阵阵摇头、叹息。
待得几日后,实在是需要沐浴更衣,已是身心疲惫的楠儿,这才依依不舍的暂别而去。
或许这几日实在是过于疲劳,沐浴更衣完毕,回转到了寝宫,楠儿居然伏在几案上沉沉睡去。
待到醒来,却已是夜幕降临。
睁开迷茫的双眼,摸了摸此刻身上披着的一席薄被,又望了望房中已被点燃的一盏灯火,楠儿不禁揉了揉额角。
随即,又微微蹙起了眉头,心中不住的暗自纳闷,究竟是谁替自己盖的被子,好像,自己唯一贴身随侍的宫女此际正在小曲台中照看着带弃。
正恍恍惚惚之中,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侧隐约多了个人,而且此时,那人似乎正以灼灼生辉的目光定定的凝视着自己。
顿时,楠儿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狸猫,被惊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刚刚想要张口大声呼喊,只觉眼前一花,一张樱桃小口已被一只洁白修长的手掌紧紧的捂住了。
紧接着,一张分外俊俏的面庞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冲着她亲切的微微一笑,旋又作出了个噤声的手势。见对方的神情似乎并无恶意,楠儿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见楠儿不再挣扎,也无意叫喊,那人也缓缓的松开了手,旋即自我介绍道:“在下乃是公子负刍府中锐士营的副统领姜好,带弃兄正是在下的结义兄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