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良宸裹了厚厚的棉衣,从门外进来,对着手哈了两口气,又跺了跺脚才觉得暖和一些,怀里抱的,是一件狐裘衣,绕着外面的一圈是毛绒绒的狐毛,左肩膀哪里,是一个精致的狐狸头,眼珠部分,变成了两颗黑珍珠。
“娘娘,我给您拿了裘衣来,待会,穿着它出去就不会冷了。”良宸把裘衣打开,晾开在自己的手臂上,对烟锦说到。烟锦看着那裘衣许久,才脸色阴沉的说:“拿出去吧,我不需要它。”
“娘娘,这是......”烟锦不由良宸说完就打断说:“本宫说了不需要。”
良宸看着烟锦反感的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娘娘,你误会了,这这绒毛,是宫里的绣手姑姑用上好的鸭绒缝制而成,还有这狐狸头,是姑姑用秀的香包做的,外面镀了一层金,以此来固定形状,在铺上兔绒,看起来就像真的狐狸头一样的。”
烟锦敛了敛阴沉的脸色,说到:“真的吗?”小心翼翼的伸过手来摸了摸,才确定良宸说的是真的。“吓死我了你,居然敢......”
“娘娘!”良宸一边躲一边说,“这可是我让姑姑做的呢!算是送给娘娘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烟锦东看看西看看想了许久才突然想起,原来,再过几天就是小年了,而青莞,也已经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人儿了。
“娘娘!我就知道您会忘记!”良宸看着烟锦不禁责怪,“娘娘难道没有发现宫里的人已经在准备过年了吗?”
“我就说,最近的人怎么多了起来。”烟锦结果裘衣,满意的看了看,良宸见她十分喜欢,就对她说:“娘娘,这狐狸头里放的是迎春香,娘娘最喜欢的一味香。刚好在左肩膀这里,娘娘可以随时问道这种香。奴婢还去了一味月凝香和白脑香,加了一剂百合想,有清神的作用,娘娘就不会闻这香想睡觉了!”
“你有心了。”烟锦翻到狐狸头,凑进去狠狠地闻了一下,说:“谢谢你。”
“娘娘客气了,娘娘,我来给你束发。”良宸走到梳妆台前,对烟锦说着,烟锦也十分配合的过去坐下,把裘衣抱在怀里。
“这么久了,我第一次过年,以前在申酉山的时候,跟爷爷一起,从未过过人间的节日,所以也不太记得日子。只知道每每到大年初一,爷爷就会下山,给我添一套新衣,顺道带回一串糖葫芦。”烟锦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慢慢的说着,良宸就听着。
“天界的蟠桃盛会就相当于人间的过年了,可是蟠桃会是三百五十年举行一次,我的记忆里只去过一次,跟爷爷一起,看七仙女跳舞,听天朽君吹笛,天朽君是一位特别美的仙人,他的笛声清久长远,总是让人听了落泪。还有菩提仙子,她可以抚一琴声,让人失魂,再抚,让人失颜。她的琴声十分悲戚,可是实际上,她是一个特别能说笑,并且随意豪放的仙子。”
“盛会上,喝的都是忘忧酒,醉后大梦三生,忆前世,悔今生,希轮回。可是所有的神仙都愿意沉醉不起,泪落满巾,那时候,我就觉得,他们是自找罪受,过去的为什么不放下,何必执着。”
“然而,到了现在,才忽然发现,这忘忧酒,不是让人忘记忧愁,而是让人忍不住的埋没忧愁。看起来喜上眉梢的人所有的人都不懂他心里的苦......”
“娘娘......”良宸知道,烟锦又是想起了往事了,虽然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只是心疼眼前的这个女子,偶尔的悲伤会有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良宸,其实我好多时候,都想抛弃我要寻找的,可是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我再等等,就可以等到我想要的。”烟锦看着镜子里施了粉黛的自己,柳叶般清秀的眉,朱唇,赤眸......都不再似从前。
以前,哪是这样子的。
“你要等的,是什么?”
惊闻身后语,起身却再也动弹不得。
“主子。”
君笙示意其退下,接着问:“你要等的,是什么?”
“君......君笙......”烟锦呆呆的吐出这几个字,忽然没有了言语。
“几个月不见,难道就不认识我了?”君笙上前戏谑道。
“真的......真的是你?”烟锦一直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他,生怕是看错了。
“当然是我。”君笙忽然有一种想要抱她入怀的冲动。眼前失魂的她让他的心在撕痛。
“你怎么回来了......”烟锦转移了视线,转移了话题。
“我不想一个人在外面,也不想你一个人在宫里。”君笙看着他说道。
“你......”烟锦避开君笙的目光,问道,“那......他呢?”
“死了。”君笙回答道。
“死了?”烟锦不敢相信,又问了一遍,“死了?他......真的死了?”
“嗯。”
“不可能!我还能感觉到他的气息,他没有死!”烟锦拼命的眨眼睛,不让眼泪滑落,刚画上的妆容,怎么可以花了。
“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可是他真的死了。”君笙说完,就转了身去,“我先回去见皇上,明天再来。”
烟锦一直看着君笙消失,都没有勇气上前质问为何如此笃定的说桤年死了。本来半年之久没有回来,她就不抱希望了。若不是他重新提起要前去寻找,她都快适应了胸口那里是不是牵扯的疼痛。
不去看溶月,不去看玄裳,不再入王府,都是她不愿意承认,只愿这是个梦,就像弗忱做给自己的梦一样,醒来就好。
当终于有勇气面对的时候,他说要去找桤年,跟她提起桤年,让她本是成灰的心又重新复燃,她拼尽全力想要守护好后宫,守护好自己,等到他回来,现在却再也等不到了。
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抑制不住的悲伤铺天盖地而来,花了容妆,泪湿了华裳。
“娘娘!”良宸进来看到这幅场景,吓得不轻,过来刚想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却被她扯过去紧紧抱住。
“娘娘......你怎么了......主子,他到底跟您说了什么?”良宸有点不知所措,却依旧拍打她的后背。
“良宸......桤年......桤年不会回来了,我等了那么久,再次的希望又破碎了......我该怎么办?”烟锦抽噎的问道,“我该怎么办?”
“王爷?王爷......回不来了?”良宸大脑一片空白,他......真的死了吗?
“良宸......我要怎么去面对?!”烟锦小声吼道,“我该怎么办......”
“娘娘,没事的。”良宸送开她,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对她说,“娘娘,不要太难过了,没事的。王爷不在了,可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良宸的安慰似乎没有太大用处。烟锦依旧悲伤的不能自已。
“良宸,你先出去吧,我先一个人静静......”
“娘娘。”良宸还想说什么,却也只能咽下,这个时候,说什么她怕是也听不进去的吧。
只有主子的话,娘娘才能听一点。对了,还有苏婕妤!让娘娘先冷静,然后让苏婕妤过来陪陪她好了。良宸想到,也释怀的离开了。
烟锦一个人看着这偌大的房间,空荡荡的不像话。忽然的,她就很想再回去看看,那个已经被自己快要遗忘的却比任何东西记得更清楚的地方。
这次,她没有选择在晚上悄悄潜入,偷偷的看他,而是光明正大的出了宫。
到了门前,帘子被人掀起,下了轿,首先入眼的是王府的大门。守在门口的侍卫认出了她,跪下请安:“参见婉妃娘娘!”
“起来。”烟锦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情绪,也不让人进去通报。径自进去以后,向左拐,数到第四个路口,推门进入,就是桤年住的小院子,迎春花还是绿绿的,耷拉在墙上。
“娘娘。”玄裳从后面赶过来,听到侍卫说婉妃娘娘过来了,他就急急忙忙的追了过去。
“玄裳。”烟锦没有回头,听出来是他的声音。“我有多久没有来这里了?”烟锦像是在问玄裳,又像是在问自己。
“那时候,我记得刚来这里,你还老喜欢跟我讲故事。”烟锦笑了笑顿了顿又说,“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玄裳你留下。”
“是。”
“玄裳,王爷他......”
玄裳一听烟锦是来看桤年的,就忍不住的流下泪水,“王爷......他在后院,他说要一个人那里。”
“后院......”烟锦喃喃道,“桤年,在你的心里,最挂念的人,究竟是谁?”
“我去看看。”回头对玄裳说,却又不等他回答就走向了后院。后院杂草丛生,在最靠墙的一处,隆起了一座小山,那一块儿,被人修整的很平整。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撕心裂肺,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是被撕掉了一块。
“桤年,我来看你了。”轻轻的话语一说出口,忍住的泪腺又被打开,泪水洒落了一地。
玄裳在她的身后看的真真切切,心里有一丝不忍无愧疚,却都咽进了胃里同所有一起腐化。
而他对面的竹篱上,迎春生长的正碧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