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睚眦此时心急火燎,前夜石灏明喝的酒也不少,即便没有酩酊大醉,早晨那会儿的神智也不会多清醒。“灏明兄,你可千万不要出事……”他心中不断地祷念着,他还想挽救自己的父亲,如果石灏明出了事,那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爹!”敖睚眦根本不停步,直接撞开了敖天波的房门,可是房中空无一人。略一思索,敖睚眦又向着海天宫大殿一路狂奔而去。
刚到广场上,敖睚眦就高声大喊着父亲,此时正殿和偏殿门前竟安排了守卫站岗。守着正殿的人正是敖天波那名高个子的亲信。尽管敖睚眦是敖天波之子,但他还是被守卫拦住了。“少主,副部主有令,任何人都不得进殿打扰!”守卫道。
“那你把我爹给叫出来,我有急事要问他!”
守卫面无表情地拒绝:“不行!副部主正在全力为羽部八方尊者疗伤。少主最好也小声一点,不要为难在下。”
守卫这儿说不通,敖睚眦干脆也不管了,对着大殿大叫道:“爹!我灏明大哥在哪里?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守卫当即重重一拳击在敖睚眦的腹部,疼得他上下气不接,喊不出声来了。
“少主,休要逼我出手。”守卫眉头紧蹙。偏殿前的另外一名守卫也靠了过来。
敖睚眦后跳一步,亮出炀骨刀:“好啊!要打便打个痛快!今日若是我爹不出来,我就把大殿给拆喽!接招吧!”大刀劈地,追日斩向着殿门呼啸而去。
守卫也没想到敖睚眦出招会这般果断,抽出武器急放妖力波去阻挡,却只挡住了追日斩三道刀波中的一道。眼见着剩下两道就要将殿门击个粉碎,敖天波突然从殿内冲了出来,挥起大刀将追日斩给截住了,而后从容收势。那杆大刀青光凛冽,比炀骨刀还要长两尺多,刀杆塑成龙形,末端是龙尾,龙尾生刺,刺长足有一尺。刀柄顶端乃是龙吞口,此外在刀刃两侧还有两只作为小刃的“龙爪”。刀面上雕着一个圆形的龙纹标记,和敖睚眦身上的九龙佩一模一样。
这还是敖睚眦头一回看见敖天波的武器:“爹……原来你的武器也是大刀啊……”
“哼!”敖天波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疗伤正处于关键时刻,你在这胡闹什么?”
“我灏明大哥呢?”
敖天波气得一甩衣袖:“我怎么知道?”
“爹,我和灏明大哥的关系你也清楚,他在何处我能感觉得到,你还是快放了他吧!”敖睚眦此言当然是假的,为的是诈一诈敖天波。
敖天波不清楚孟章界的情形,果然信以为真,略有支吾:“为父和石世侄要商议一些鳞部的机密要事,你就多等一等吧!”
“爹,你不是要给八方尊者疗伤么?如何分身和灏明大哥商议要事?”敖睚眦瞅了殿内一眼,“还有,九辰战龙怎么不在?”
“九辰战龙连日疗伤,妖力损失太多,休息去了。”
敖睚眦岂会相信:“那就只有爹独自一人为八方尊者疗伤?”
敖天波脸色铁青:“睚眦!休要再无理取闹!”
这时,偏殿门开了,前日来访的那名黑衣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说道:“敖兄,你这个儿子着实麻烦!赶紧赶走,若是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当不起!”
“翟兄莫急,绝不会耽误。”敖天波对黑衣老者十分客气。
“灏明大哥!”敖睚眦眼尖,一眼就辨认出偏殿内数道模糊的身影之中有一位就是石灏明。他当即抡刀向杵在门前的黑衣老者劈去。
偏殿守卫斜刺里阻挡,和敖睚眦交上了手。
“大胆!”敖天波勃然大怒,几步冲至两人身前,用刀柄将敖睚眦撩飞。
敖睚眦本就没想在门前鏖斗,既然大门进不去,他趁势跃上了房檐,团身从二层的窗户撞进了殿内。
“糟糕!”黑衣老者赶紧返回殿内,敖天波也追了进去。
睚眦落地之后,立即冲到石灏明面前将他揽住:“灏明大哥!”石灏明此时已经昏迷了,敖睚眦拍了他一掌都没唤醒他。
“把他放下!”黑衣老者剑指敖睚眦。
“睚眦!”敖天波也厉声喝道。
敖睚眦扭头瞪着两人,眼中似要喷出火来:“爹,你把他们怎么了?”偏殿中的几人都是鳞部中实力较强之人,虽不及九辰战龙,但也算是鳞部的栋梁。
“你休管!快把人放下,给我滚出去!”敖天波怒极。
“好,我滚!”敖睚眦伏地磕了三个响头,磕得满脑门都是血,他站起身来,大声道,“这三个响头,是谢你生育之恩,从今日起,我敖睚眦与你敖天波断绝父子关系,今生今世再无瓜葛!”
“你……简直胡闹!”敖天波气得直跺脚。旁边黑衣老者还在煽风点火:“敖兄,你可真是养了个不得了的儿子啊!”
敖睚眦懒得再搭理二人,殿里其他那几人他实在无能为力,但石灏明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带走的。他扛起了不省人事的石灏明,一脸厌恶地对黑衣老者喝道:“滚开!”
“呵,笑话!”黑衣老者摆开了攻击架势,“我当初能杀死角木蛟一回,现在也就能杀掉第二回!”
“你说什么?”敖睚眦一个激灵,“角木蛟?孟章界东角宫的上一任蛟妖殷朝兴,是你
杀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不错,殷朝兴正是死在我的手上!”黑衣老者得意洋洋,“万万没有想到,接任孟章界角木蛟之位的人,竟然是鳞部副主的公子。原本我看在你爹的面子,不打算为难你,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和你爹断绝了父子关系,那就休要怪我不手下留情了!”
“原来当初伙同华林大君尚兴杰一起追杀常沾懿、楚芳华夫妇的人就是你!”敖睚眦将石灏明轻轻放下,横握长刀,“我说你的声音怎么有些熟悉呢,你和尚兴杰于江由界和我们打过一场,我竟没反应过来!”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了。
“敖兄,你选择帮哪一边?”黑衣老者逼问敖天波。
“此乃父子家事,你闪开!”敖天波用大刀拨开了黑衣老者。
“嘁!”黑衣老者冷笑一声,“也好,我就看你如何教训逆子。”
“受死!”敖天波突然抽身抡刀,砍伤了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的反应已算快了,但无奈距离实在太近,肚子还是被大刀给刮着了,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倒戈一击给打懵了,捂着汩汩淌血的肚子双膝跪地,难以置信地指着敖天波,“你……你这……叛徒……”
“抱歉,秘令的内容有一条就是寻机结果了你的性命。”敖天波冷冷地说。
“为……为何……”黑衣老者以剑撑地,想要起身,可挣扎了一下还是瘫倒在地,他的伤实在太重。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去死吧!”敖天波补上一刀,黑衣老者身首异处。他抖了抖刀上的血迹,转过身面对敖睚眦,“逆子,你还要和为父作对吗?”
敖睚眦冷笑不止,刀指黑衣老者的尸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你若继续执迷不悟,他就是你的下场!”
“执迷不悟的是你!”敖天波气愤地道,“邪祖出世不可避免,以他们的实力,必将重掌天下。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可知他们的势力现在有多强?我告诉你,即便妖族五部联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敖睚眦知道,敖天波一意孤行,再难回头,他摇头道:“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为了苟且偷生就叛族投敌,这种事我敖睚眦做不出来!”
“尚未交战,为何说是‘敌’?有与强者做盟友的机会,为何要放弃?”敖天波振振有词,反而对儿子的“不识时务”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自古正邪不两立。你休要和我说‘至强的实力就是正义’这种鬼话,天地之间自有公道!”敖睚眦道,“来吧!你我就以这两柄大刀决个胜负!”
“还有句古话叫‘成者王,败者寇’。没想到你历练了这么久,心智还是这么不成熟。”敖天波此时却收了大刀,“念在义兄对我不薄,你就带世侄走吧!”
敖睚眦与敖天波对视了须臾,冷哼一声,扛起石灏明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敖天波又道:“自你离开此殿起,就随你所愿,你我不再是父子。他日江湖相见,再不念旧情。”
敖睚眦长叹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跨出了偏殿。
殿外,两名守卫立即围了过来。
“让他去!”殿内传来了敖天波的声音,两位守卫面面相觑,退开了。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敖睚眦心乱如麻。此时若去寻石破天,敖天波势必会横加阻拦。九辰战龙又不知被敖天波派去何处了,更何况他肩上还扛着个昏迷不醒的石灏明。“只得先去寻天河他们了,让花清雨替灏明兄疗伤,再去寻兽部林叔叔、介部吕老爷子以及虫部金部主出面,解救我鳞部!”打定了主意后,敖睚眦带着石灏明匆匆离开了海天宫。
偏殿内,敖天波呆呆地望着屋外,若有所思。唯一的儿子与他彻底决裂,他在想,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究竟是对还是错?“唉,不管是对是错,都已经回不了头了。”敖天波惆怅地叹了一声,拖着黑衣老者的尸首走出了偏殿。
两名守卫见黑衣老者已经死了,更觉讶异,高个子守卫上前拱手道:“副部主……”
敖天波抬起手,示意他不要多问,而后道:“部主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守卫回答:“已经准备妥当。”
“好!但愿大哥能赞同我的选择……”敖天波喃喃自语,忽而,他大声道:“房上的那个人,不必再躲了,现身吧!”
房上有人?守卫惊而抬头,只见一女子手持双匕翩翩而落,原来正是羽部妖王蓝晓宁。
敖天波打招呼:“蓝部主。”
“你对我羽部八方尊者都做了什么?”蓝晓宁目露寒光。
敖天波面不改色:“疗伤。”
“仅仅是疗伤吗?为何他们现在都不省人事?恐怕再过些时候,他们就该听从你的命令了吧?”蓝晓宁逼问,“之前听了石灏明的警告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你这个败类!叛徒!”
敖天波不屑地笑道:“成大事之前被人辱骂也属正常。当有朝一日我鳞部登上高位时,恐怕你就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蓝晓宁破口大骂:“呸!是鳞部登上高位还是你自己登上高位?卖族求荣,石大哥他真是瞎了眼,竟然和你这种家伙结拜!”
话不投机,敖天波向两名守卫递了个眼色,三人围住了蓝
晓宁。
蓝晓宁仰天长叹:“八方尊者重伤,大鹏王牺牲,如今连我也难逃恶人之手,真是天要亡我羽部!罢罢罢,我蓝晓宁今日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你好过!”
四人立即战成一团。其实羽部除了八方尊者之外,还有一些残将也来了鳞部休养,只是八方尊者尚且遭难如此,其他那些人,蓝晓宁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想必此时他们已经变成和鸿雁原五州十六城那些妖族一样的行尸走肉。只怪石破天闭关闭得不是时候,给了敖天波一个绝佳的时机。
敖天波实力很强,两名守卫也不弱,蓝晓宁以一己之力根本抵挡不住三人的围攻。不过她本来也很清楚自己毫无胜算,她心中已定好了一个计策。
“凤凰翎,定!”蓝晓宁抓住一个三人同处一面的机会,不惜耗费大量妖力,于一瞬之间发出了数百根凤凰翎暗器,瞄准的是三人的下盘,凤凰翎爆裂开来以后,会散出一些坚韧的细丝,细丝杀伤力不大,却可以暂时减缓肢体的动作。蓝晓宁见暗器起效,立即转身向大殿疾冲。
一名守卫轻蔑地笑了一声,大殿内的羽部尊者可是足有八人,蓝晓宁就一个人,无论如何是也救不走全部尊者的。即便能背出来一人,在被三位高手围堵的情况下也难以逃脱。在他看来,此举绝对是昏招。
敖天波则比守卫要精明得多,他立即就猜到蓝晓宁要干什么了,他转过刀刃,用刀背大力拍在高个子守卫的后背上,将他击飞出去,大喊道:“快截住她,她要自爆!”
蓝晓宁绝不想眼睁睁看着八方尊者被控制心神,在尊者中间自爆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解脱。
换言之,只要在蓝晓宁接近八方尊者之前拦住她,她应该就不会做无谓的牺牲。
因为守卫的兵器是双股长鞭,所以敖天波才让他去阻拦。守卫在空中扬起一鞭卷住走廊的侧梁,同时探出另外一鞭勾住了蓝晓宁的双脚,然后奋力将蓝晓宁甩下了台阶。
守卫的长鞭依旧卷在蓝晓宁的腿上没有松开。另外一名守卫的兵器乃是一柄月牙铲,他一铲送到敖天波脚下,将他抬起,敖天波的腿此时也比刚才灵活了,他借力高跃,朝着飞来的蓝晓宁后背举起了大刀。
“哈!”敖天波这一刀势大力沉,眼见着就要砍中,大刀和蓝晓宁之间却突然闪现出一道怪异的黑色裂缝,那裂缝骤然扩张,将蓝晓宁纳了进去,又立即消失不见了,敖天波一刀砍了个空,失去平衡从空中坠落。
裂缝的吸力极强,连同蓝晓宁腿上的鞭子也一起“吞”掉了,吊在梁上的守卫看着被长鞭擦破的手掌,目瞪口呆。
另外两人的表情比他也好不了多少,那究竟是什么奇招?竟能瞬间遁匿身形?
三人还未回过神来,敖天波忽然感觉到大殿内又传来了一阵轻微而又怪异的功力波动,再定睛一看,大殿内原本隐约可见的八方尊者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糟糕!”敖天波失声叫道。
两名守卫也发现了殿内的异样,高个子守卫落地问道:“副部主,这是怎么回事?”
敖天波没有回答,心中已经有大致的猜测:“那神秘的空间裂缝,多半与萧天河背后的那位神秘高手有关。”虽然不知道神秘高手究竟有多强,但从他能随意玩起“空间把戏”这一点来看,从古至今恐怕无出其右者。
“九辰战龙之事交给你们了,我要赶去何童界清明城一趟。”敖天波嘱托两位守卫。
“啊……副部主,可是……蓝晓宁再回来怎么办?”矮个子守卫十分担忧。
敖天波没好气地说:“连八方尊者都救走了,她还回来做什么?”
还是高个子守卫的问题比较靠谱:“副部主,若是部主大人突然出关,当如何是好?”
“他才刚闭关没几天,按理来说应该不会那么快出关。如果我已赶回来,那自不必说。如果我没回来,你们就按照备用计划行事!”
两名守卫对视了一眼,一起拱手:“是!”
……
蓝晓宁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浑身无力。等怪异之感退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金婵玉的脸。
“金姐,是你救了我?”蓝晓宁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木屋的床上。
“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是妖灵大帝救了你。”金婵玉道,“羽部已受重创,绝不能再失去你这位部主了。你的行为太莽撞了,如果不是大帝及时出手,羽部就全完了。”
“现在也已经完了……”蓝晓宁淌下泪来,“八方尊者变成行尸走肉……你可知道,邬叔叔已经惨死在邪祖爪下……”
“我知道。不过你先不要那么绝望。”金婵玉劝道,“白花帮的奇毒并非无药可解,八方尊者或许有救。”
蓝晓宁将信将疑:“真的?可是八方尊者陷在鳞部,他们自己又人事不省,如何救他们出来啊?”
“不必担心,他们和你一样,也被大帝给救出来了。”金婵玉安慰道。
“唉……”蓝晓宁哀叹,“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我们妖族还有一位大帝……他为什么不早些出手相助?那样邬叔叔也许就不会死了……”
“休要胡说!大帝本不能随意出手,今番是为了挽救羽部才不得已而为之的,你切莫埋怨,当心怀感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