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原本即将一触即发的大战,却因为从元明岛方向传来的一声呼喊而暂时停止。
斗篷男子将手中的白色长棍转了一圈,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天空中飞来一名男子,和斗篷男子装扮类似,一件又大又长的白色连帽斗篷从头包到脚。他的个头也很高,与斗篷男子相差无几。他轻悠悠地飘在四、五丈高的半空,抱臂而立。
“你休要执迷不悟了!”黑衣斗篷男子似在恫吓又似在劝诫,“这里不是我们该留的地方!”
“我曾经听过一句话,‘既来之,则安之’。你们的计划太过渺茫,不可能成功的。”新出现的白衣斗篷男子冷冷地说。
“即便希望渺茫,也必须试一试!我们根本不属于这里!难道你就不想家吗?”黑衣高手道。
“哼哼,家?对我们这种人来说,哪里有家?不管身在何处,只要对得起自己就行了。有个词叫‘独善其身’!我可不会傻到把性命作为筹码押在一局必输之赌上!”白衣男子不肯。
黑衣高手急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自己已经天下无敌了吗?我告诉你,这世界上一定有比你厉害得多的高手,只是你尚未招惹到他们而已。你的野心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我才要抓紧完成我的计划!你清醒清醒吧,不要被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真按她的计划行事,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材料就全都浪费了!你们也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白衣男子反过来劝说黑衣高手。
黑衣高手见无法说服白衣男子,只得摇头长叹:“真正糊涂的是你!今日我言尽于此,从现在开始,你我就是死敌了,我不会让你把材料都白白浪费掉的!”他横端白色长棍,棍端冒出了白芒。
“少威胁我!全力一战之下,你未必打得赢我!”白衣男子伸出上臂,拳头上多了两个“拳套”模样的东西,两件“拳套”分别发出一道一尺来长的紫色光刃。
黑衣高手侧首对萧天河与楚芳华道:“我是无暇顾及你们了,你们自求多福吧!”说完,他蹬地腾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般,飞向了白衣人。
白衣男子的武器像极了一种叫做“刺”的兵器,属于锋利的短兵。常言道:“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白衣男子的战略就是贴上黑衣高手,借助武器轻便易藏的优势攻其不备。而黑衣高手则正相反,尽力使自己和敌人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靠着白色长棍的长度制约敌人。两人竟在空中一路打到元明岛去了。
“楚姐,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啊……”萧天河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时间多想了。”楚芳华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对面几步之外的庞思远、上官靖夫妇正虎视眈眈地瞪着三人。
“当心了!”楚芳华叮嘱了两位同伴一声,挥刀攻向了庞思远。萧天河与叶玲珑则以二敌一,对上了上官靖。
虽然上官靖被两人夹击,但毕竟实力摆在那儿,加上奇异法阵之效,在攻击方面,她依旧占据绝对的优势。不过,过了几招之后她就诧异地发现,她根本无法将优势转为胜势!
一切都是因为萧天河。萧天河仿佛是要“自杀”一样,对于上官靖刺来的剑根本不躲避也不防御,更夸张的是他还一个劲儿地往叶玲珑身前挡,用身体硬接下针对叶玲珑的攻击。上官靖每一剑都仿佛砍在了石头上,除了“叮叮当当”乱响一通震得她虎口发麻以外,所有的招式都没有取得任何效果。现在的战局可以用“诡异”来形容,明明是两个弱者,却偏偏是一副“随便你怎么打都奈何不了我们”的态势。
叶玲珑暗松了一口气,即便是九宫级的高手,也伤不到萧天河分毫。如今这场战斗的实质其实已经演变成了对上官靖的纠缠与消耗,只要她无暇分出精力去帮助庞思远即可,她的功力再高,也迟早会有耗尽之时。
上官靖也“学乖”了,她出招时不再使出全力,而是收着力气打,尽量减少功力和体力的消耗。虽然她被萧天河缠住了,但同样她也缠住了萧天河,如果这么一个“刀枪不入”的家伙去帮助楚芳华的话,庞思远就麻烦了。
此时场上最慌的却是萧天河。因为他发现,“护体神力”已经发生了变化。在以前,有攻击落在他身上时,攻击者会被强大的力量弹开,而且攻击得越猛,受到的反伤也就越强。可是现在,“护体神力”竟只能保住他不受伤而已。也就是说,“护体神力”的威力已经在衰减了!难道真像楚芳华估计的那样,“护体神力”既然是一股功力,就迟早会有耗光的那一天?这时,萧天河突然想起了一件近乎淡忘的事。在浑天牢底的时候,蒋太公曾经叮嘱历太公和余太公:“适度而止,莫要养坏秉性。”而余太公的回答是:“我二人有分寸。既能化险为夷,又不至于有恃无恐。”那会儿,萧天河根本猜不透三人是何意,后来就挨了一掌昏了过去。从浑天牢底的密室出来之后,“护体神力”就已经在他身上了。现在细细想来,三位太公所指的极有可能就是这股“护体神力”,既可让萧天河化险为夷,又不至让他有恃无恐。
“我现在仗着有‘护体神力’去和九宫级高手相斗,应该算是‘有恃无恐’吧
?目前‘护体神力’还暂时可保我不至受伤,希望能坚持到楚姐或者斗篷前辈胜出啊!”萧天河心中祷念着。
上官靖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恰巧被萧天河捕捉到了。他暗道不妙,赶紧将叶玲珑收进了孟章界。上官靖见敌人一下子不见了,略微怔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了正在和庞思远经久大战的楚芳华。她想当然地以为,叶玲珑是被楚芳华收进了监兵界。
“战局这般激烈,她居然还能分心顾及这边的情况?”上官靖不得不佩服起楚芳华来。
“死婆娘!你虚弱得连四象级的低手都打不过了吗?”庞思远挖苦道。
“天杀的!老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你管好自己就行了!”上官靖毫不客气地还嘴。
萧天河忍不住想笑,这对夫妻对彼此的称呼也太恶劣了吧?若真是感情不和,为何还要强扭着待在一起呢?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不管怎样,叶玲珑暂时安全了。上官靖已经知道只有萧天河一个人“刀枪不入”,刚才萧天河从她的眼神判断,她是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杀叶玲珑。九宫级高手的速度可不是闹着玩的,萧天河自忖来不及挡救,干脆提前将叶玲珑收进孟章界,独自一人和上官靖交手。
趁着上官靖和庞思远说话的空档,萧天河也留意了一下楚芳华的情况。楚芳华不到九宫级,而庞思远必然是九宫级,实力有差距。加之楚芳华从外岛一路突破至此,而庞思远却是闭关刚出,功力储备也不对等。楚芳华似已力怯,再拖下去恐怕要输。在那之前,光凭萧天河自己显然是无法耗光上官靖的元力的。
于是萧天河心念一动,把楚芳华也收入了孟章界。
庞思远看到对手突然不见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死婆娘!”他喊了一声。
上官靖也是一脸莫名其妙,她知道四大天宝能够装人,但若是主人自己进入监兵佩的话,监兵佩就会暴露在敌人面前!“天杀的,赶紧在周围找一找监兵佩,不要让楚芳华给溜了!”
“总共这么点儿地方,监兵佩还能落到哪里去?”庞思远用脚拨弄着周围的砂土,“再说落在你布的法阵之内,你不知道?”
他的话提醒了上官靖,她一把将碍眼的萧天河推到了庞思远身旁,闭目细细感知起来。不一会儿,她惊讶地睁开了眼睛:“没有!”
“没有?”庞思远纳闷地重复了一声,转过头来,目光盯住被他攥住衣领的萧天河。萧天河毫不畏惧,瞪着眼睛和他对视。须臾之后,庞思远恍然大悟,叫道:“死婆娘,宝贝在这臭小子身上!”
上官靖眼睛一亮:“对啊!我说怎么楚芳华会带着一个四象级的蠢货来闯文举界!原来她把监兵佩给你了!”
“咳,二位‘出口成脏’,萧某佩服。”萧天河讥讽道。
庞思远喝问:“老实交代,你和楚芳华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娘。”萧天河连眼都不眨一下。
“放屁!”上官靖对着萧天河的膝弯踹了一脚,“之前你还称呼楚芳华一声‘楚姐’呢!”
“叫她‘楚姐’是希望她永远年轻漂亮,不行吗?你也应该知道,我娘她根本没有兄弟!”萧天河斜眼瞅着上官靖。
庞思远问道:“死婆娘,可是如此?”
“好像是没有兄弟……”
“这不就行了?如果是结义姐弟,怎么可能慷慨到以监兵佩那种天宝级的法宝相赠?再说,她已经八卦级巅峰了,我才是四象级,她要结拜也应该找个高手吧?”萧天河振振有词。
“嗨呀,跟他啰嗦个什么劲儿?你没看出来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吗?”上官靖嗔怪丈夫。
她没有说错,萧天河想法设法和楚芳华攀上“母子”关系,确实抱着拖延时间的目的,如果元明岛那边的战局最后是黑衣高手胜出,那一切都好办了。倘若是白衣男子胜出,萧天河自会借着无人可破的“护体神力”逃离文举界。但是,他还有另外一个目的。
“死婆娘你懂个屁!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们……那个!当然得问个清楚!”庞思远差点儿脱口而出,又悬崖勒马打住了嘴。
萧天河平静地望着庞思远那苍白骇人的面孔。
“臭小子,你爹是何人?”庞思远手上加了把力气。
萧天河暗喜,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婆娘当初曾经追杀我娘,你还问我?”他故意如此说道。
“常沾懿……那厮不是已经死了吗?”庞思远这话不像是在问萧天河,更像是在问他的“死婆娘”。
“常言道:‘死要见尸’。你可以问问你婆娘,她可曾亲眼见到我爹的尸体?”萧天河瞟了上官靖一眼。他在赌。楚芳华说过,不曾见过常沾懿的尸体,萧天河赌的是当年追杀夫妻二人的敌人们同样没见过。
上官靖皱了皱眉头,她的确没见过常沾懿的尸体,不过她依旧不相信萧天河的话,对庞思远嗔道:“笨蛋!你没听他刚才自称‘萧某’吗?天底下哪有不跟爹姓也不跟娘姓的孩子?他明摆着是在糊弄我们!”
“呵,笨的人是你!”萧天河接话道,“有恶人追杀我爹和我娘妄图夺宝,你觉得我还敢用真名吗?萧姓不过是我平时隐姓埋名所用的假姓罢了!”这谎话
编得还真有些道理。
“那你为何现在又要说出实情?不怕我们杀了你?”上官靖恶狠狠地逼问。
“哼哼,法宝在我身上,我隐瞒实情你们就不想杀我了吗?”萧天河轻蔑冷笑,“我告诉你们,我爹根本没有死,而是被高人所救。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来此助战!再说了,就凭你二人,现在又能奈我何?”
这番话气得庞思远夫妻二人七窍生烟,但正如萧天河所言,他们还真不能把他怎么样。
萧天河看到他们脸上恼怒又憋屈的神情,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唬住了二人,心中暗暗得意,遂继续开口威胁:“到时帮手一到,呵,你们刚出生的孩子也就完蛋了!”
庞思远夫妇惊呆当场。
“哈,又猜中了!”萧天河窃喜,故作悲痛状:“可怜呐!才刚刚来到这个世上,还没来得及长成人,就要变成刀下之鬼……”
“臭小子,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孩子刚出生的?”上官靖走上前和丈夫一起揪住了萧天河的衣领。
“你故意以宽大的衣服和披风遮掩,就以为别人都看不出来了?你生完孩子的肚子还没缩回去呢!”萧天河道,“你夫妻二人闭关许久,想必就是为了那个得来不易的孩子不被母亲体内的毒素侵染吧?最后紧要关头,你们甚至放弃了海蛟帮的其他兄弟,好不容易平安诞下了孩子,肯定不舍得他在你们面前一命呜呼吧?”
“你……”上官靖抬手想抽萧天河一耳光,却被庞思远拦下了。
“臭小子,说吧,你究竟想怎样?”庞思远问道。
萧天河正色道:“说出你们占据元明岛海域的真正目的,我就不为难你们的孩子。”
那夫妻二人对视一眼,又向元明岛方向眺望,面色犹豫,似乎是在忌惮那个白衣男子。
“此时不说,以后可不一定有机会了。别忘了,我可是有监兵佩的。即便我爹没来,我又被你们控制在这里,也照样有人能够接近你们的孩子。”萧天河嘴角微扬,继续不缓不急地施加压力。
“啊!”上官靖抬脚就想走,这次拉住她的却是萧天河。
“我既然如此明说了,就表示我还没有那么做。”萧天河道。
庞思远深吸了一口气:“好吧!我们告知你实情,不过你们也得放过我们一家三口。”
萧天河两手一摊:“孩子的事我可以保证。但你们两个作恶多端,还曾经屠杀我朋友一族,我保不了你们。”
上官靖一听急了:“天杀的,不要被他牵着鼻子走!我当初追杀他爹娘,他怎么可能放过我们的孩子?你速去保护孩子,老娘今天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死婆娘你疯了?孩子没娘了怎么办?”庞思远骂道。真是可悲,以往不知有多少孩子的爹娘葬在他夫妻二人手上,直到他们自己有了孩子,庞思远才懂得了亲情的牵挂。
“你没听他说吗?不放过我们两个!你若再犹豫,咱俩今日得死作一处!那孩子就连爹都没有了!”上官靖已经开始催动元力,扎马摆开了架势。
萧天河不免有些失望,他还是没套出元明岛神秘矿藏的真相,他本来还想在知道矿藏的秘密之后继续套《句芒秘赋》的下落呢!至于拿孩子要挟那种下三滥的手段,他不过是诌出来吓唬人的,哪怕敌人再邪恶,孩子始终是白纸一张。以无辜的孩子做要挟,与恶人又有什么分别?他的良心不允许他那么做。
计划失败,萧天河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有“护体神力”相护,他根本不在意上官靖即将施展的招数,依然在思索着该如何结束这场征讨。
“哈——”上官靖仰天长吼,头上的角帽被吹飞,满头白发冲天飘起,整个人似乎笼罩在一道淡淡的光柱之中。天上的云迅速散尽,露出了一轮皎月。皎月的光芒正变得越来越惨白、诡异。
“死婆娘……唉!”庞思远见上官靖如此,只得叹息一声,钻回地洞中去了。
“臭小子,你竟猜到了我夫妻二人闭关的秘密!为了保护我的孩儿,我今日定要杀了你!”披头散发的上官靖越发像是夺命的厉鬼,看来对她来说,护子情势比夺宝更加迫切、危急。
“你是杀不死我的。如果你继续一意孤行,待我爹他们赶到,你夫妻二人死了之后,你的孩子还是死路一条。不如按我的要求做,我起誓,一定放你的孩子一条生路。”萧天河进行最后的劝诫。
“说出了不该说的秘密,那位大人也不会放过我们的。”上官靖的话里竟带着一丝无奈,“要想活命,只能靠自己争取!”她说话的声调越来越高,声音也越来越尖细,最后,她突然“啊”的一声长啸,可谓是震天动地、鬼神俱惊。萧天河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脑袋似乎“嗡”的一下炸开了似的,耳听不着,眼观不见,浑身筋骨仿佛被千万只虫蚁啃噬,酥麻难耐,丹田处却剧烈疼痛,瞬间就没了力气,瘫倒在地上。他的双眼、双耳之中都有血流出,满脸血迹。
叫完那声之后,上官靖晃了两晃,轻声笑道:“以为我果真奈何不了你吗?我可是……吐月……蛟……”还没说完,她也一头栽倒在地上,口中血如泉涌,下身也早已流了一大滩血,而且越流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