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婵玉以金银丝织出的网可不是普通的网,网眼虽然很大,但有妖力封堵,就像是一道屏障,将双翅白斑甲隔在外面。
白斑甲一波一波地往网上撞,扯紧的金、银丝在巨大的冲击之下“嘣嘣”直响。那群毒虫似乎被突破不了的大网给激怒了,分成了三股“黑云”,上下交错翻腾,轮番俯冲撞击。金婵玉高举双手支撑着金银网罩,一道道可见的白光妖力波从十指尖端涌出,顺着金银网线向外扩散。
“对了,驱虫术!”萧天河轻呼一声,他忽然想起了孟章界中的白樱雪,她可是个驱使毒虫的高手。
金婵玉却说:“没用的。我已经用过驱虫术了,双翅白斑甲并非一般的毒虫,心智极高,驱虫术对它们根本不起作用。”
“总不能一直如此坐以待毙吧?既然赶不走,那就只有消灭它们了。”在萧天河想来,孟章界除了黎翠嫣等三人之外,还有金婵玉手下众位高手,再加上监兵界中的七位,这么多人一起灭虫,并非不可能。
金婵玉却转身看着萧天河轻轻摇了摇头,眼睛向斜上方瞥了瞥。萧天河心领神会,金婵玉是不想在敌人面前暴露四大天宝的秘密。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萧天河无奈。金婵玉可是堂堂虫部妖王啊,为何会对白斑甲束手无策呢?即便她的妖力再雄厚,一直这样耗下去也终将会枯竭的。
“双翅白斑甲十分罕见,我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一百多年之前了。据我所知,整个禹馀界的双翅白斑甲加起来也不会超过一百只。可是,落雁谷中为何会有数量如此庞大的白斑甲虫群呢?”金婵玉眉头紧锁,咬紧下唇,“是何人饲养的?又是以何物饲养的?”
花清雨闻言心中一沉,很自然地将金婵玉的话与谷阳镇民消失这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恐怕是以人肉饲之……”她心中憎恨难忍,以人饲物是最残忍、最恶劣的行径。当初在青龙大陆,就曾有传言说毒炼宗以人肉来饲育、培植七毒园的毒物,后来闹得沸沸扬扬的,甚至引得几大宗主前去毒炼宗质问,只是毒炼宗主不承认罢了。总之,不管在什么地方,以人饲物都是有悖天伦的邪恶之举。
“莫非刚才那些‘活尸’就是被白斑甲叮咬后的模样?”何天遥胡乱猜测,连他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金姑娘你可千万要挺住啊,我可不想变成那副鬼样子……”
“天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些‘活尸’都是幻阵的假象而已!”花清雨嗔怪道。
“唔……”金婵玉陷入了思索。刚才花清雨无意间的一句话提醒了她,罕见的白斑甲却在一个人族地境的山谷之中出现了如此庞大的一群,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既然不可能聚出如此大的一群毒虫,那眼前的这些恐怕都是……”金婵玉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冲着萧天河与何天遥嫣然一笑:“两位公子,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
萧天河和何天遥都是一愣,金婵玉的话是什么意思?
还未等二人开口,金婵玉就在一波毒虫冲击之后,突然收了金银网,蹿到了两人身后,猫下腰蹲在了地上。
屏障撤除之后,所有人都将暴露在双翅白斑甲虫群的攻击之下。
“啊!金姑娘!”何天遥惊呼一声。
萧天河也吓傻了,金婵玉这是顶不住了吗?九宫级高手的妖力才这么一小会儿就消耗完了?金婵玉说的“检验你们胆量的时候到了”又是何意?
白斑甲虫群在金银网原本所处的位置盘旋了几圈,似乎发现那“讨厌”的阻隔已经消失了,虫群中嗡鸣声大噪,三股虫群重新汇聚成一团,带着震耳的呼啸向着众人袭来!
花清雨与赵湘琳下意识地像金婵玉一样,缩在了萧天河与何天遥的身后。
原来如此!金婵玉的话竟是这个意思!除了这两位公子之外,另外三人都是女子,在毒虫群袭来的瞬间,看他们两人有没有勇气奋不顾身地挡在三位姑娘身前!
萧天河简直哭笑不得,如此之多的毒虫,席卷而过之后恐怕五人都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谁在前谁在后不过是个先死与后死的区别而已。
“快逃啊!”何天遥回身冲三位女子急切地大喊。虫群从正面攻来,想活命唯有反向逃开,虽然希望也十分渺茫就是了。
蹲在地上的金婵玉却突然伸出双手牢牢抓住了赵湘琳与花清雨的脚踝,不许两人逃跑。
虫群已到,萧天河与何天遥绝望地抬起胳膊护在脸前。
“嗡——”一股强烈的振翅声响掠过耳边,眼前的亮光被铺天盖地的黑虫所遮挡,当看到昂起刺针的毒虫向脸上扑来时,萧天河闭上了双眼。
意外的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萧天河又睁开了双目,似乎无穷无尽的虫群还在疾速向自己扑来,但触到身上的双翅白斑甲却都瞬间化为了虚影,消失了。
“咦?”萧天河放下了胳膊,张开双臂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果不其然,双重幻阵!”金婵玉嘴角扬起一丝微笑,腾身跃起,身影淹没在虫群黑影之中。
“啊?这是个复阵?”赵湘琳难以置信,“和刚才那些‘活尸’一样,原来都是假的呀!”
“难怪宫主她会突然撤去金银网。好厉害的法阵,我根本就觉察不到这些毒虫是假的……”花清雨由
衷地赞叹。
“连宫主起初都被骗了呢!布阵之人当真是个罕见的阵法高手。”何天遥看着依旧在眼前飞舞的白斑甲慨叹道。
萧天河无比震惊。他以前从南宫雪那儿听过关于阵法的一二。法阵的叠加是十分困难的事,尤其是相同种类法阵的叠加。叠加的法阵往往只有一个主阵可以达到理想的功效,后来叠加的只能称为“附阵”,意为“附加”之意,其效果很差。可不论之前的那个“活尸”幻阵还是现在这个“毒虫”幻阵,都堪称极高档次的幻阵,所以连金婵玉都没能立即看破。布阵的人,究竟是个何等厉害的家伙?萧天河心中竟萌生了想见一见此人的念头。
“宫主刚才拉住我俩的脚不让我们逃走,我刹那间还以为她才是真正的幕后主凶呢,呵。”想起刚才的荒诞念头,赵湘琳摇头自笑。
这时,半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惊响,随着山崖的震动,双翅白斑甲虫群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金婵玉轻松地从山壁的高处跃了下来,拍了拍金银绦上的灰尘,笑道:“幻阵已毁。两位公子表现得还不错,像个男子汉。可是自始至终费心费力的我却被当成了坏蛋,我好伤心呐!”不知为何,金婵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好,竟然笑眯眯地开起了玩笑。难道是因为破了法阵之故吗?
“哟,不错。竟然能发觉那是个幻阵。可见你们之中确有高手啊!”阴阳怪气的声音再次开口。
金婵玉高声叫道:“你捉弄我们两回了,等我抓住你,一定要好好给你点颜色瞧瞧!”
“嚯嚯嚯,是吗?不如现在就给我看吧?我最喜欢的颜色就是红色,血红之色!”那人尖细的声音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陡然提高了音调,并且拖起长音,异常刺耳,众人尽皆痛苦地捂住了双耳,却依然感觉耳膜生疼,头晕目眩。
“哈哈哈!”那人猖狂地放声大笑。这一笑,竟激起谷内的一阵旋风,卷落了山崖上的岩石与尘土,谷中再度弥漫起烟尘。
萧天河只觉头痛欲裂,耳内轰鸣,脚下站立不稳,连眼前的情景都在逐渐扭曲,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竟被那突然一声狂笑给震得昏了过去。
……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天河才在一阵难忍的头疼之中清醒过来。睁开双目,眼前一片模糊。他用力揉了揉眼睛,视觉才缓缓恢复了正常。
何天遥、赵湘琳与花清雨倒在地上依然未醒,而金婵玉则盘腿坐在不远处的一块巨大的山岩上。她背对着萧天河,似乎正在冥想调息。
萧天河奋力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两步,用脚轻轻碰了碰何天遥,他却毫无反应。于是,萧天河继续向前走,来到金婵玉身后,气若游丝地喊道:“金、金姑娘……”
金婵玉纹丝未动,好像没有听见。
“金姑娘!”萧天河提高了嗓音,却依然没有得到金婵玉的回应。于是他扶着岩石绕到了金婵玉的正面,发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似乎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萧天河伸出手来想轻推她一下,不料,一股无形之力将萧天河猛烈地弹开,撞飞在山壁之上。
这下摔得可不轻,萧天河感觉肋骨都要断了似的。抬头看看,金婵玉始终一动也不动。
“难道她是在疗伤?”他不敢再去打扰金婵玉了。
这时,另外一边有动静了,在一阵咳嗽之后,何天遥也翻身缓缓站了起来。
“遥弟!”萧天河赶紧走了过去。
何天遥站稳了身形之后,慢慢转过身来。
萧天河一看他的脸,却吓了一跳,何天遥同样也是面无血色,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对着萧天河怒目而视。
“遥弟,你怎么了?”萧天河谨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去死!”何天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挥剑向萧天河冲来。
“遥弟!是我呀!”萧天河边躲边喊。
可何天遥却像是着了魔一般,只顾追着萧天河乱砍。
“怎么回事?”萧天河心中努力回忆着昏迷前的情形,“哦,对了,那个布阵之人大笑了一声,把我们都给震晕了!难道遥弟的脑袋被震坏了不成?”
他不愿和何天遥交手,就在谷中绕来绕去地闪避。兜了几圈之后,他发现花清雨也醒过来了。
“清雨姐,你快看看遥弟这是怎么了!”萧天河立即向花清雨那边跑了过去。
花清雨还坐在地上,闻声后转过头来,萧天河顿时心中一沉,花清雨的样子和何天遥一模一样!
“你……该死!”花清雨向萧天河伸手抓了过来。
萧天河立即转向,奔向了侧边,跑了几步回头观望,不看倒好,一看差点儿把魂都吓丢了,花清雨抓萧天河不着,竟抽剑与追来的何天遥打起来了!
那两人就如同鬼迷了心窍似的,嗜杀的戾气爬满了整个脸孔,大有拼个你死我活之势。
这下萧天河避无可避了,那两个人都是他的至亲,哪一个都伤不得!必须得加入战圈把两人分开才行。
萧天河抽刀回身插进两人中间,左接右挡,同时以最大的声音咆哮道:“清雨姐,遥弟,你们醒醒啊!”
此举却愈发激怒了那两个着了魔的人,各自对萧天河猛攻起来。萧天河以一敌二,又只能守不能攻,手忙脚乱,汗流浃
背。可他又逃不得,只要他一走开,那两人又会打起来的。
正当萧天河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赵湘琳也醒过来了!当然,同样也是着了魔的状态!
这下可热闹了,不论赵湘琳攻击花清雨还是何天遥,萧天河都分身乏术无法阻拦。若是赵湘琳直接冲萧天河而来,他将会陷入以一敌三被围攻的窘境,那就更麻烦了。另外,赵湘琳还没有武器,更加容易受伤。
“必须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打昏一、两个才行!不,全都打昏更好!”萧天河打定了主意。可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他自己不过才两仪级而已,如何打得昏三个人?正想着,赵湘琳已经站到萧天河面前,低声吼着冲他劈头盖脸地打了起来。
萧天河进,进不得;退,退不出,只得硬吃赵湘琳那几拳,如此总比挂彩要强。
疲于应对之间,萧天河余光瞥见,原本坐在石头上的金婵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糟了!”萧天河顾不得其他,奋力冲出了三人的围攻。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金婵玉的实力可是远超这几人的,若是她也打过来,那四人恐怕得死在一块了。必须要在金婵玉出手之前把她截住!
萧天河一走,那三个人立即互相打成一团。他只好一边留意着三人打斗的情形,一边左右环顾到处寻找着金婵玉的身影。
可是,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萧天河心知肚明,哪怕他拼尽全力,恐怕也是挡不住金婵玉的。
忽而,近处的山壁上滚落下几颗石子,萧天河抬头一看,金婵玉正倒挂在十几丈高处的一道岩缝之中,冷冷地凝视着下方。
依旧是血红的双眼。金婵玉的金银绦已经套在了双手上,金丝与银丝也已经从指尖伸出,那是准备攻击的态势!
萧天河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金银丝的可怕威力他可是在金婵玉消灭“活尸”之时亲眼所见,若是身后那三人被金银线触到,可就全完了。
还未等萧天河冲到山壁根下,金婵玉双脚一松,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贴着山壁疾速向下坠来。与此同时,那银丝已经飘散开,向三人缠了过去,金丝也径直指向三人。
“不要——!”落雁谷中回荡着萧天河悲戚的呼喊。
金婵玉对萧天河也“毫不客气”,有一根银丝就是为他准备的。弹指一挥间,四人自膝盖以下就被银丝绑了个结结实实,同时,尖锐的金丝也向着四人扎了过来。
之前“活尸”被金银丝攻击后的情形瞬间闪过萧天河的脑海。“接下来会被金丝穿个通透,然后被银丝勒成好几段……”他绝望了。
可是,事情却并没有像萧天河想象的那样发展。几道金丝的目标不是这四人,而是他们手中的兵器。
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金丝将两剑一刀三把武器悉数挑飞后就缩了回去,而银线此时也已经缠绕至几人的胸口,随即开始收紧。但收紧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勒死几人,而是为了把他们分开。
“金姑娘!”萧天河欣喜非常,原来金婵玉没有着魔!
出乎意料的是,金婵玉并未答话。落地之后,她攥起拳头,对着最近的何天遥头顶、胸口、丹田各击了一拳。几记爆裂声之后,何天遥身上那三处迸射出一阵血雾,随后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啊……”萧天河瞪大了双眼,却看见金婵玉苍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丝古怪的微笑。
萧天河的心情在须臾之间从渊底升到崖顶,还没来得及庆幸,却又再一次重重地坠落下去。
事到如今,一切都结束了。萧天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金婵玉以同样的方式放倒了花清雨和赵湘琳。
金婵玉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可苍白的脸、血红的眼怎么看都让人毛骨悚然,连那笑容都因此而变得充满了邪恶之感。
萧天河闭上了双眼,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金婵玉走到他面前,丝毫没有犹豫,三拳过后,萧天河顿觉一阵力虚,摔倒在地,眼前的一切模糊起来,在天旋地转的扭曲之中,金婵玉变了形的脸变得愈发狰狞恐怖,直至化作一片朦胧……
……
再度睁开双目时,映入眼帘的却是金婵玉那美若天仙的笑容:“你没事吧?”
萧天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撑起身来。在金婵玉的身后,何天遥、花清雨、赵湘琳三人都在静静地盘坐调息。见萧天河清醒了,三人都起身围了过来。
“怎、怎么了?我刚才明明被你给……”
金婵玉“咯咯”直笑:“被我给杀了,是吧?我那是不得以而为之,要破阵,必须得如此呀!”
“破阵?”萧天河又惊又疑。
“嗯,第三重幻阵。你们都受了幻阵的影响,陷入了同伴着魔的幻觉之中。由于怕伤到你们,也怕你们互伤,所以我才用金丝缴了你们的武器,用银丝把你们分开,最后,各个击破,毁了布在你们身上的阵脚。”金婵玉解释道。
“三迭幻阵!”萧天河骇然,布设迭阵本来就极为困难,更不用说同类阵法的迭阵了,“阵脚在我们身上?何时布下的?”
“在谷阳镇时,就已经布下了。”几人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魏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