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知杜怀柔也是来自于禹馀界的妖族之后,萧天河并没有显得十分震惊。这也难怪,他从杜怀柔处听到的信息无一不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秘密,还能再怎么吃惊呢?
可当他询问杜怀柔是何种类的妖族之时,杜怀柔的遮遮掩掩反而使他愈加好奇。他不停地缠问,起初杜怀柔装作听不见,一直摆弄着箱子里的铸造材料,后来实在被萧天河问得烦了,无奈道:“你可真是讨厌。罢了,告诉你也行,可你得答应替我保密!”
萧天河郑重地点点头,举起一只手:“没问题。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发誓。”
“那倒不用。”杜怀柔盯着他的眼睛,“我是五彩凤羽神鸟。”
“五彩凤羽神鸟……”萧天河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名字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呢……难道你是凤凰?”
“凤凰可是难得一见的灵鸟,我可没那么厉害。”杜怀柔摆摆手,“你就别想了,禹馀界的妖族可与大赤界的妖兽不同,你闻所未闻的种类也不知有多少呢!”
“不,我肯定听过这个名字,究竟是在哪儿呢……”萧天河托着下巴沉思。
“你又没去过禹馀界,要么就是从石大哥那里听来的。”
“不是的。石灏明根本就没提起过你。”萧天河摇头否认,忽而拍手惊呼,“啊!我想起来了,‘五彩凤羽’,那不是一道菜名么?”随即,他忍俊不禁,指着杜怀柔笑道:“我当是什么神鸟呢,原来就是鸡啊!”
“那该死的菜名,叫什么不好……”杜怀柔懊恼地嘟囔着,“鸡又怎么了?在禹馀界,我可是妖族羽部罕见的神鸟,‘五彩凤羽’就是我的雅号!笑笑笑,我让你再笑!”她用力地在萧天河身上掐了一把。
“呵呵,抱歉,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你的雅号竟然凑巧与酒楼里的菜重名了。你刚才说到‘妖族羽部’,是何意?”萧天河问道。
杜怀柔解释说:“妖族种类繁多,统领不便,所以领导者将全族划分为:虫部、鳞部、介部、羽部、兽部共五大部,分而管之,使得妖族上下体系有条不紊。比如说我们羽部,现任妖王就是大鹏。”
“唔……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那妖族的领导者又是谁呢?”
杜怀柔却遗憾而叹:“妖灵大帝,至高无上,我无缘得见。”
“为何领导者都弄得那么那样神秘?现在这个天焰大陆的魔主亦是如此。”
“魔主?呵,不过是区区一个盗宝小贼而已,若非因为嫣儿他们几个,我早就弄死他了!”杜怀柔轻蔑道。
“该跟我说说你们与魔主之间的事了吧?我想石灏明拜托你的事绝非仅仅是教我铸刀那么简单。”萧天河道。
“教你铸刀只是我一时兴起而已。走,我们回客厅细说。”杜怀柔拉着萧天河走出了房间。
经过杜怀柔详细地讲述,萧天河终于彻底了解了一切。
一个小贼偷到了孟章佩之后,慌忙消耗了大部分元力,通过了由白剑祖师打开的通道,从禹馀界下到了大赤界,将追来的人隔在了通道的另一端。
虽然孟章佩已经被原主人炼化,可小贼并非毫无办法。由于两界相隔,所以他只要锲而不舍地一丝一丝消弱原主人留在法宝上的灵魂印记,并将自身的灵魂印记融入其中,日久天长,他自然会成为孟章佩的新主人。而在禹馀界的原主人对此根本无能为力。尽管这个消磨印记的过程极其漫长,但在这大赤界中,小贼有的是时间。
可出乎小贼意料的是,天焰大陆没有一丝一毫的灵气。没有灵气,小贼就无法转化补充体内的元力,换言之,待得元力因为消磨印记而耗竭之时,他就会迅速衰老身亡。不仅如此,小贼还意识到,在一个玄气世界之中,自己必将成为异类,所以他急需找到延续生命以及保护自身的方法。
他将希望寄托在孟章佩中的妖族身上。禹馀界人人皆知,妖族有异法,可为人之不可为之事。于是,小贼在仙魔大战的混乱中隐世,又在合适的时机伪装成一位修魔者现世,堂而皇之地成为了修魔一族至高的统领者——魔主。他将天下五分,东西南北各交管于一大家族,自己则居于至中的禁地——内核。同时,他又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十八柄绝世魔刀中的十二柄分配给四大家族,将至强的六柄藏于内核,营造出一个均衡的盛世。
但魔主肯定不会坐视修魔者们日益壮大,所以他设立了“魔宝大会——风云大会”的选拔体系,将天赋异禀的修魔者纳入内核,全部杀害。这也正是所谓的“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之中”。不仅如此,待得四大家族势力愈发庞大之时,他必定会寻找契机暗中兴风作浪,挑起“天下四方大战”,目的是要锐减修魔者的人数。魔主乐得看到天焰大陆生灵涂炭、一片狼藉的情形,毕竟修魔者越少,他就越安全。
稳固了自己的统治之后,魔主消耗了近乎全部的剩余元力用来炼化孟章佩。当发现天焰大陆偶有蓝元石出现后,他便下令大肆搜寻,因为蓝元石是世上唯一能够补充他元力的东西。
终于,魔主消磨掉了孟章佩原主人大部分的灵魂印记,虽然还未能完全炼化孟章佩,但总算可以让孟章界中的几位妖族女子听命于他了。石灏明则因为妖力高超,魔主还无法完全掌控他。但孟章界里的四位妖族感情深厚,为了三个姑娘,石灏明也不敢在魔主面前造次。
令魔主欣喜若狂的是,妖族果真有可以延续生命的异法——夺舍。简单来说就是消耗大量的妖力泯灭他人的灵魂,从而占据其躯体。原本打算炼化孟章佩之后再飞升回禹馀界的魔主突然迸发出一个念头:“在这大赤界,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我又可以借助夺舍而永生不死,那何必还要
回凶险的禹馀界呢?”如此一来,元力的恢复与否也不那么重要了,杀死修魔者的事完全可以由孟章界的几名妖族代劳。
魔主多了一个心眼。虽然不必飞升回禹馀界,可是他还是打算将孟章佩完全炼化,以便彻底控制住石灏明,因为倘若有一天石灏明不再顾及三位妖女的死活,那他将会是魔主最大的威胁。从此,魔主每搜集到一颗蓝元石,都要将其恢复的元力全部用来炼化孟章佩,如此既能达到目的,又不至于使得自己元力过盛飞升回禹馀界。
可是,由于天焰大陆尽是修魔者的缘故,夺舍过后玄力溃散,重新注入的却是逆向运转并且更加强劲的元力,所以务必要寻求体质坚韧、经脉宽阔之人。于是,魔主从风云大会中挑选资质优异的人加以培养,直到其成长到适合被夺舍的地步。
参加风云大会的人有三种结果。
第一种,资质极佳的人会被魔主选中,留在内核继续修炼,到合适的时机被夺舍。
第二种,资质相对较低的人,大多会死在难关之中。
第三种,资质不高不低的人,会被孟章界的妖族以迷药控制住灵魂之后放出孟章界,从此成为一个只会疯狂修炼的行尸走肉。待得修炼到渡劫境界之后再进入内核以供魔主筛选。
而萧天河,就是魔主的下一个目标。至于萧天河为何会被放出孟章界,杜怀柔也不清楚。
萧天河听得毛骨悚然。原来石灏明所说的“魔主早就盯上你了”是指的这个!
“你不是说孟章佩的主人就是孟章界的天神么?那你是怎么从孟章界中逃出来的?”萧天河不解。
“我本就不属于孟章界,所以在炼化孟章佩之前,魔主自然无法困住我,我就这么出来了呗。”杜怀柔回答得甚是轻松。
“你的意思是,石灏明他们永远都是孟章佩的属从,永世不得翻身了?这未免也太可怜了吧?”萧天河非常同情。在他看来,妖族开启了灵智,修炼成人形,就和人类没什么两样了。从这个角度说,孟章佩分明就是个奴役他人的邪宝。
杜怀柔想了想:“大致可以这么说。当妖灵宝珠与四大法宝的属性宝石融合成命格之后,要解脱只有两条途径:第一,妖族死亡,命格自然溃散;第二,法宝的主人主动将妖灵宝珠从命格中剥离。”
“啧啧,死亡无非是战死、自杀或是被法宝主人杀死,这种丧命的方法未免‘解脱’得太彻底了些……第二种方法还算很有希望,我是说在法宝主人心地比较善良的情况下。”萧天河道。
杜怀柔怅然慨叹:“唉……太难了!除非是抓住了更强的妖族作为替代,否则谁又会将一个实力高超又忠心耿耿的属从给放走呢?何况禹馀界的人类原本就仇视我妖族……再说经过漫长的传承更替,法宝中的妖族都是实力不错的了,法宝主人哪里肯放……更重要的是,四大法宝的属性宝石并非与所有的妖灵宝珠都能融合,所以对从属妖族的种类要求非常严苛,要重新找个相同的妖族替换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不孟章七宫为何会空着三宫呢?”
“好一个讽刺的‘忠心耿耿’,挟他人性命而令之,算不得光彩!”萧天河越来越不喜欢那四大法宝了,“孟章界空着的那三宫原来的妖族呢?”
“孟章界的旧事我也不清楚。但我听石灏明说,有两宫在他进入孟章界时就是空着的。另外一宫的妖族则是很久以前战死了。也许,这就是我等最终的宿命吧,只不过来得有早有晚而已……”杜怀柔神情落寞。
萧天河安慰她:“像你这样离开了禹馀界,不也等于是自由了么?你可比石灏明他们幸运多了。”
杜怀柔苦笑一声:“这个‘自由’是有凶险的!我的身体是下界了,可命格还在监兵界里呢!若是主人一狠心,我立即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是这样。不过还好,你的主人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否则你怎么会几百年来一直安然无恙?”
“那也不行。若始终不能号令我,主人迟早有一天会起杀心的。现在我没事可能有两种原因:第一,主人还没抓到替换我的妖族;第二,主人在等魔主带着孟章佩回到禹馀界。所以我留在大赤界的时日每多一刻,我的危险也就多一分。”
萧天河点头道:“也是。倘若监兵佩再度易主,而且是个心狠手辣的角儿,你就更危险了。”
“比起我来,你的处境可是危险得多。魔主的这副躯壳已经濒近大限,夺舍之事迫在眉睫。虽然不知道他之前为何将你放出孟章界,可不管怎么说,你现在的身体已经达到了夺舍的标准。石灏明托我出关,就是为了这件事。”见萧天河神情严肃,杜怀柔忽而笑道,“怎么,害怕了?”
“有你在,我怕什么?”萧天河摇摇头,“不过我很奇怪,既然你不属于孟章界,也不受魔主的约束,那你为何不直接杀死魔主?那样石灏明他们不就解脱了?以你的能力,恐怕不是难事吧?”
杜怀柔连连摆手:“万万不可。由于孟章佩的原主人并没有死,所以和以往法宝易主的情形不同。魔主必须一点一点消磨去孟章佩上原来的灵魂印记,并且融入自己的灵魂印记。如果杀死了魔主,随着他的那部分灵魂印记溃散,孟章佩上残余的灵魂印记不足以支持七颗属性宝石,那宝石与妖灵宝珠融合而成的命格就会崩碎,石大哥他们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我明白了,杀死魔主后,一定要有新的灵魂印记补充进去,才能完成孟章佩易主的过程,是吗?”萧天河道,“那完全可以杀死魔主之后,找一位实力高超的修魔者炼化孟章佩,待他修成刀魔之后你们也可以重新回到禹馀界了啊,何必等上数百年之久?”
“法宝炼化可不是那
么简单的。以往法宝易主时最多同时有两种灵魂印记存在,可这次情况不同——原主人残留的灵魂印记,魔主未消散的灵魂印记,新主人的灵魂印记,乖乖,这么多驳杂的灵魂印记会使得孟章界彻底崩塌的!再说了,在魔主严密的掌控之下,想找到一位心性、实力都合格的新主人谈何容易!若是等魔主完全炼化了孟章佩,再杀了他寻找新主人,虽然可以避免孟章佩因为同时存有三种灵魂印记而损毁,但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那一刻,也不知能不能顺利地找到适合的新主人,更不知道我那时是否还活着……所幸,苍天不负,我们等待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人选,就是你!”
“啊……你们是打算等魔主彻底炼化孟章佩之后再动手?”萧天河问。
“当然不是。魔主一旦彻底控制住了石灏明,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干净利落地杀死他。况且万一他死前来个玉石俱焚,那嫣儿她们……”杜怀柔轻轻摇着头,“再说魔主已经准备对你进行夺舍了,所以我们务必要在他彻底炼化孟章佩之前干掉他!”
“那魔主死了,我得赶在孟章界崩塌之前炼化孟章佩,不也是同时有三种灵魂印记存在么?孟章界不会毁灭?”萧天河不解。
“的确。因为孟章佩铸就于禹馀界,所以在没有元、蒙二气的大赤界,唯有在不让孟章佩属性宝石崩碎的情况下,等待魔主的灵魂印记慢慢消散,你才能炼化孟章佩。”杜怀柔解释道。
“哦?有什么方法能做得到?”
“至少在天焰大陆是毫无办法的。”杜怀柔顿了一顿,“除非能找到含有充足的元、蒙之气的地方。”
“啊!迷雾海域!”萧天河恍然大悟,为何石灏明会选中自己,正因为普天之下,只有他才能进入红蒙石、蓝元石丛生的那片海域!
“没错!石大哥他们本来是因为魔主选定你为下一个夺舍的躯壳而特别关注你的,没想到却发现你身怀巨大的秘密。起初我们从你体内的宝刀猜测,你应该有个来自禹馀界的刀魔师父。而当初下界来天焰大陆的却只有剑仙,因此你必定是从另外一块灵气大陆越海而来的。
石大哥早就推测过,天焰大陆偶尔出现的红蒙石与蓝元石必定产自迷雾海域,也就是说,只有你才能找到红蒙石与蓝元石的起源之地!如此,之后的计划也就应然而生:首先绝对不能让你被夺舍,所以石大哥警告你不可进入内核;其次再考虑如何干掉魔主;最后就是让你炼化孟章佩,等你渡劫飞升,把我们带回禹馀界去,以你的资质,这一步并非难事,关键就在于前两步。”杜怀柔道。
“石灏明……的确是个聪明的家伙。”萧天河由衷地赞叹,“说了这么多,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经历呢。你是个妖族,怎么会成为铸刀大师的?你铸造时如何引导玄气进入刀胚?”
杜怀柔嫣然一笑,那灿烂的笑容使得萧天河如沐春风:“你很想了解我么?是不是对我‘日久生情’了呀?”
萧天河哭笑不得:“你我相识还不到半个月,这可真是够‘久’的了!”
“嘻嘻。罢了,不逗你了。魔主刚来到大赤界后不久,我就从孟章界中出来了。所以他至始至终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与石灏明他们秘密议定了计划之后,一直在等待合适的人出现。因为我比他们更自由,所以网罗人选的重任就落在了我的肩上。五百多年以来,我明察暗访,却一无所获。后来,我突然想明白一个道理,要网罗人选,就需要有宽广的人脉。想拥有宽广的人脉,就必须有一定的地位。你知道,没有身世背景的人想在天焰大陆混出点儿眉目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就想出了成为铸刀大师的办法,至于如何铸刀嘛,等你观摩时就知道了。怎么样,我还挺厉害的吧?”杜怀柔得意洋洋。
“的确,你在铸刀之道上果真是混得风生水起。可网罗人选的正事又怎样呢?到最后还不是石灏明发现我的?”萧天河讽道。
杜怀柔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任谁都会有腻烦的时候啊!眼见着一批又一批修魔者慕名而来想要拜我为师,可没有一个适合我们实施计划。好几百年了,我累了。后来我也想通了,该来的总会来的,一切都是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你看看,在我们没有刻意寻找的情况下,你这‘命中注定’的人不也出现了么?”
“嗯,出现了以后你就使劲儿捉弄我,也不怕把我捉弄跑了!”
“嘿,说来也巧。我这次重出江湖公开铸刀就是为了吸引你前来,却不想你我提前在西平海偶遇。我压抑得太久了,拿你寻寻开心而已,你该不会记恨我一辈子吧?再说很快外人都会知道我是你的‘妻子’,你白赚一漂亮、能干又厉害的老婆,就偷着乐吧你!”杜怀柔打着哈哈。
“‘假夫妻’而已,有什么好乐的?奇怪了,你又如何知道我一定会去观摩你铸刀呢?”
杜怀柔笑道:“上次邓先觉在南宫府铸刀我也去了,你和邓胖子吵那一架我可是从头看到尾,似乎你对铸造之道很感兴趣啊!所以石灏明拜托我保你周全时,我立即就想到了这个方法。我可是很聪明的哟!”
“你也去了?我怎么没看到你?”萧天河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到场的人,肯定没有杜怀柔。
“嘁,以我的水平,还能让你发现?连南宫炎和那些长老们都丝毫察觉不到!”杜怀柔满脸的不屑一顾,“比起这个,我更在意刚才你说的话,‘假夫妻’而已,的确没什么好乐的……嘿嘿,你的意思是,若咱俩做成真夫妻的话,你就满意了是不是?”她又阴笑着贴了上去。
萧天河吓得慌忙起身退开:“啊,不、不是!我可没那个意思,你不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