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泰华都已经把话说到那种程度了,但凡是个有自尊,又没有受到强权压迫的人,都不会想再和他们继续聊下去。
尽管陆平安知道他们想要问些什么,心里也早就有所防备,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自傲不屈的态度。
只因他不想给人一种卑微懦弱,任由欺压的感觉。
而纪泰华一听到陆平安的话,顿时就怒火腾升,道:“我看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纪长歌却立马说道:“父亲,这事由我来处理,你就不要多说了。”
纪泰华看了纪长歌一眼,深吸了口气,道:“行,我不管了!”
纪长歌转头看向陆平安道:“我估计你会比我大个几岁,所以我就叫你任小哥吧。”
陆平安还是冷着脸,道:“无所谓。”
纪长歌温和一笑,道:“任小哥还请息怒,我父亲他身为坛主,自有其威严所在,有时候说话有点重,也只是习惯而已,并没有要针对你的意思。”
陆平安道:“他有威严,就可以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我这大半夜跑过来,就是为了看人脸色的吗?那我还不如回去睡觉。”
纪长歌笑道:“刚才那些就暂且不提了,我们重新来认识一下,如何?”
陆平安也不想彻底闹翻,假装犹豫了片刻后,道:“好吧,我看你态度不错,而且也是林坛主想让我和你们认识的,那我就勉为其难,和你聊两句吧。”
听闻此言,纪泰华又有些忍不住了。
可还没等他说话,纪长歌就率先说道:“我叫纪长歌,至于身份嘛,刚才林坛主也说了,我是我们分坛的少坛主,而我的师父,则是我们分坛的大长老,这样说应该够清楚了吧?”
这话对于陆平安而言没什么意义,他早就知道纪长歌的身份了,对其师承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至少纪长歌话说得比较客气,陆平安便也心平气和地回道:“挺清楚的了,所以你说这个,就是想让我说出我的来历与师承,对吗?”
纪长歌道:“可以这么理解,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并无恶意,只是之前岚儿妹妹说起了你的事,让我们对你感到很好奇罢了。”
从陆平安进来到现在,林初岚都没有说话。
这时,陆平安便不由看了她一眼,道:“哟?我们少坛主见到她的纪哥哥,就变成一个乖巧文静的好女孩了?”
林初岚双目一瞪,道:“任小东,你少转移话题,我纪哥哥在问你问题呢。”
陆平安浅浅一笑,继而目光又回到纪长歌身上,道:“既然你们好奇,那我也不妨告诉你们,我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从小就跟着我师父四处游历,几年前,我师父他老人家驾鹤西去了,然后就变成我一个人了,我的情况就这么简单。”
这般说辞,陆平安在刚认识冯景辉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此时只是重复一遍而已,甚至都不用再多加什么新的内容。
而事实上,纪长歌也早就从林初岚口中知道了这些事,但他想问的,显然不止于此。
纪长歌道:“我听岚儿妹妹说,任小哥你的修为境界达到了元阳九重,可没想到你竟是个散修,在没有门宗势力的支持下,你能修炼到这种地步,还真是难得可贵啊!”
陆平安道:“过奖了,我虽然是散修,但我的修炼环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艰难,我师父还是给了我很多修炼资源的。”
纪长歌道:“那不知道尊师又是何方神圣,竟是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好徒弟来?”
陆平安不假思索地道:“家师名叫韦锐进,曾经是个猎人。”
这是陆平安早就想好的谎话,如果魔教真要去查的话,也许还是能够查到一些线索的。
以前陆平安的想法是,尽量敷衍,实在不行就说些模糊不清的话,让他们无处可查。
但后来陆平安想明白了,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个办法。
他当然也可以凭空编造出一个不存在的人来,可相较之下,还是用韦锐进比较靠谱。
因为能够让魔教查到一点蛛丝马迹,就会显得比较真实可信。
而且,韦锐进当年还和魔教人士有过接触,这也许还会成为魔教信任陆平安的理由之一。
最重要的是,韦锐进此前死了几百年,完全是消声灭迹了,后来夺舍复活,也只有寥寥几人知道他的情况。
因此,就算陆平安说韦锐进十多年前收了他当徒弟,带着他游历天下,也没有人能查出是真是假。
不过在尚未进行调查的情况下,场间众人都不知道韦锐进到底是谁,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旋即,纪长歌又问道:“以前是猎人,后来成了散修?”
陆平安道:“嗯,但这两个身份本来就不冲突,我师父当猎人的时候,也是独自修行,没有加入任何组织势力,而当散修的时候,偶尔也会去狩猎,只是重心变得不一样了而已。”
纪长歌道:“这倒是不足为奇,那想必尊师的实力境界,应该极为高强吧?”
陆平安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师父的真正实力究竟如何。”
纪长歌笑了下,道:“看来你师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啊。”
陆平安脸色微黯,道:“算是吧,可惜就算他再怎么厉害,终究还是仙逝了。”
纪长歌道:“实在抱歉,让你提起伤心事了。”
陆平安目光扫视场间几人,道:“其实我知道,你们是觉得我很可疑,所以才特地把我叫过来问话的,但我也能够理解,毕竟你们是魔教,对这些问题比较敏感,想要把我的身份来历给弄清楚,也实属正常。”
这话让林世雄很是尴尬,道:“任小友,我还是很相信你的,只是他们……”
陆平安打断道:“林坛主,不必解释,我相信你不会怀疑我,否则的话,你也不可能把我带到这里来。”
林世雄微微一笑,道:“你能明白就好。不过他们怀疑你的身份,也并无恶意,只是我们这次任务事关重大,所以他们才会对这种事加倍警惕。”
陆平安道:“嗯,可以理解,而既然话已至此,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吧,只要是能说的,我都不会隐瞒。”
纪长歌笑道:“任小哥你能如此明白事理,那就最好不过了,这对于我们双方来说,都能省下不少麻烦。”
陆平安道:“我只是不想老是被人怀疑,也不想影响到林坛主。”
纪长歌道:“无论如何,只要
把话说开了就好。”
陆平安道:“是的,拐弯抹角的没意思。”
林世雄一脸欣慰地道:“果然还是年轻人和年轻人比较能谈得来啊。”
纪泰华仍然是沉着脸,没有回应林世雄这句话。
纪长歌看着陆平安,道:“任小哥,那我可就问了,希望你不要觉得被冒犯到了。”
陆平安道:“问吧。”
纪长歌道:“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话,我们暂时还无法判断真假,但你应该也能猜到,我们事后是派人去调查的,所以但愿你没有说谎。”
陆平安道:“我和我师父闯荡天下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隐姓埋名的,就算你们要查,估计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纪长歌道:“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说的是真的,我们就总能查到一些东西,而我现在要问的是另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接近我们魔教?”
陆平安道:“要我从怎么认识冯堂主说起?”
纪长歌摇了摇头,道:“那些事岚儿妹妹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不必复述,我问的是你内心的想法。”
陆平安道:“我一开始可没想接近你们魔教,只是想赚笔钱,后来就是想学功法。而这次行动,则是根据林坛主他们那边的规定,在没有学会功法之前,不能擅自离开,可我要是自己留在那分坛里,又不太方便,于是就跟着他们来了。”
纪长歌若有所思,道:“听上去还挺正常的,但关键在于,我们是魔教,你对我们就没有一点忌惮或者说排斥?”
陆平安无奈地笑了下,道:“你这个问题,我早已经和林坛主、冯堂主他们说过很多了,难道我还要再重复一遍?”
纪长歌道:“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再说一遍也无妨。”
陆平安叹息一声,道:“好,你们想听,那我就说。”
随后,陆平安就把之前说过的那些理由,又说了一次,只是这次听的人多了几个而已。
总之翻来覆去就是那一套,几年前有个所谓的正道修士企图害他,然后他被魔教修士给救了。
然后,那件事就让他明白了正道和魔道,只是修炼的功法术法有所不同,却并不代表着绝对的正义或邪恶。
还有就是陆平安无意间得到过魔教功法,因此就对其产生了兴趣。
纪长歌一直都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会问一句。
听完后,纪长歌便沉默地思索了一会,道:“你所说的那些,听起来是挺真实的,但那始终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证明,你心里到底是不是那样想的。”
陆平安耸了耸肩,道:“那我就没办法了,总不能把我的心挖出来给你看吧?我问你,你忠于魔教吗?”
纪长歌道:“当然。”
陆平安笑道:“你怎么证明?”
纪长歌道:“行动。”
陆平安道:“那说不定你的一切行动都是伪装,只是为了等一个关键时刻背叛魔教呢?除非你能坚持到死,否则你现在说你忠于魔教,我也一样能质疑你,就想你质疑我一样。”
这话让纪长歌愣住了,一时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