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这般从上到下的瞧他,一双凤眼里似藏了两团火一般,灼灼目光烧得燕岐晟身子发烫,忍不住伸手去抱她,
“长真这又是怎么了?瞧得我心里发痒!”
这一阵阵的,一会儿疾风骤雨,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凄凉哀婉,一会儿又媚眼儿如丝,一会儿把他放火上烤,一会儿又放水里泡,生生要折腾死人了!
红鸾在他怀里,原还是屈身来就的,却是猛然想起这是甚么地儿来了,忙一把拍在他脸上推开,
“不成,这可是佛门净地!”
若是放在前世,她是百无禁忌的,但有了这两世的经历,她才知晓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举头三尺有神明,自是要敬之畏之的!
她有此一言,燕岐晟想起今日里那老和尚,却是心头暗想,
“长真说得倒也是!这寺里也不知多少似那老和尚一般的高手,一个个耳聪目明的,若是动静闹得大了些,让这一帮子秃驴捡了个便宜,岂不是亏大发了!”
他自是不想妻子的娇呤轻哼让一帮子大小和尚听,当下只得压了心头火,抱着穆红鸾又躺回了床上,长叹一口气道,
“罢!本太子爷便做做好事,今儿便检点一些,安安份份睡一会儿,也免得扰了人清修,害得这帮子和尚动了凡心!”
穆红鸾听了笑着伸手拧了他一把,
“胡说八道些甚么!”
燕岐晟揽她进怀里,又伸手拉过被子将人捂得严实,柔声道,
“已近五更了,趁着天还未亮多睡一会儿吧!”
穆红鸾这一场梦却是做的耗尽心力,又大哭了一场,确是疲倦无比,当下伸手搂了他腰腹,靠过去闭上眼,不过几息便沉沉睡去,这一回再做梦却是唇角带笑,眉眼舒展。
燕岐晟借着昏黄的灯光瞧她,见她气息绵长,显是真睡安稳了,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凑过去亲了她一口,紧紧抱入怀中,自己则睁着眼望向窗外直到天明。
待到外头有下人在走动之时,燕岐晟低头看了看,见她仍在熟睡,便轻手轻脚放了人,自己悄悄的起身出去吩咐道,
“不可惊扰了太子妃!”
下人都低头轻声应是,燕岐晟这才缓步出来。
此时正值天色刚亮,寺中早课的钟声悠扬,和尚们的颂经之声响起,燕岐晟负手信步在寺外山道之中闲走,见这林间雾霭,鸟鸣婉转,鼻息之间全是清冽之气,闻之五脏为之一爽。
当下选了一块空地,去了外头衣裳,露出一身精赤的肌肉打起拳来,他练的乃是燕家祖传的拳法,其中有一百零八种变化,又有无数演化,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是不能小成的!
燕岐晟自幼随着燕韫淓练得是燕家拳法,后头又有老道士细加指点,功夫已算得是近大成,燕氏拳法乃是太祖所创,却是博采众家之长,于千军万马,连番的厮杀之中才得完善,因而燕氏拳法多以刚猛为主,讲究的便是一往无前的气势,与生死置之度外的气度,燕岐晟又是年轻好胜的性子,在战场上杀得一身的戾气,打起这套拳来却是举手投足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扑面劲风传来有阵阵凛冽之势。
燕岐晟这厢打了一通拳之后,却是想起来昨日老和尚对他所言,
“你性喜杀戮,又练就威猛的拳法,实在太过刚强,需知刚强易折,柔弱而生,若是内功太过刚猛霸道,不会阴阳调节,孤阳太盛,易损寿元,还需切记切记!”
燕岐晟想到此处,却是心有所触,当下又重打了一套拳,这一回打得不比前头如疾风暴雨一般,却是一招招缓之又缓,一点点的揣摩老和尚昨日提点的语句,
“行力需留三分,劲气能吐能收才可有攻有退……”
缓缓打了一套,只觉已是有了些体会,正待再来一遍,却是听得林中突然传出一声轻微的咔嚓之声,显是有人踩断了树枝所至。
燕岐晟收了拳势,向着林中看了看,见得一道素白的身影在树后一晃,皱眉想了想,便过去将挂在枝桠上的衣裳取了下来,披在身上便往回走去。
这里虽说远离了寺院,只因着燕守敬停尸在此,后宫女眷都在此处,难免有宫女之类的在林间走动,他赤着身子在这处练武,并未派人警戒,与人撞见多有不便,倒不如回去瞧瞧长真醒未醒!
当下转身上了小路,正在往回走,却听得后头有人轻呼,
“太……太子爷!”
燕岐晟回头,果然见一个气质出众,模样清丽的女子出现在身后,她这一身打扮并不是宫女,想了想还是停下脚步,回身待她过来见礼,
“太子千岁!”
燕岐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开口问道,
“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
是何人实则无甚关系,为何在此处也无甚关系,只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燕守敬那一帮子未亡人中的一个,此时不是应在大殿之中为先帝守灵念经么?
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外头还有侍卫,她怎么出来的?
那女子应道,
“太子爷,忘记臣妾了么?”
说话间仰起脸让燕岐晟瞧了个仔细,燕岐晟再仔细看了看摇头道,
“倒是真想不起来了!”
那女子神色哀怨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爷忘记了,小时臣妾与太子爷有过几面之缘的,臣妾娘家姓李,家父乃是中侍大夫李耿……”
她此言一出立时,燕岐晟立时想了起来,
“哦,原来是李大夫家中的娘子!”
他确是想起来了,李耿与其子李炳仁前头便暗中投了蒲国公一派,李耿有一个小女儿据说生得十分清丽出尘,前头燕守敬选妃之时便送入了宫中,封了六等的国夫人。
他一向厌恶燕守敬后宫糜烂,虽说宫中时有消息传出,他却是少有留意这些后宫女子的消息,能记得李鑫儿都是因为燕韫淓曾在他面前提过一句,
“李耿此人倒是会见风使舵,脚踩两条船,送了女儿入宫转身又到我面前来示好……”
想到这处,燕岐晟点头应道,
“想起来,少时确曾见过几面的!”
蒲国公府在临安乃是大树招风,想与蒲国公府攀关系的人,满临安城十个里头有九个,当年小崔氏身子还好些的时候,也是喜宴请来往的,因而这府上也是不少的人来人往,临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总归都是京城子弟见面也有三分熟的,他们小时见过自然不奇怪!
李鑫儿见他点头,不由一喜,
“太子爷还记得臣妾!”
燕岐晟点头,
“幼时玩伴总还是记得的……”
想了想又问道,
“你在寺中一切可好?”
总归来套了交情,便顺嘴问一句,李鑫儿听了黯然一笑,
“臣妾如今这样儿,只要守着先帝,为先帝念经祈福,佑先帝爷往生极乐,这已是大福气了!”
李鑫儿生得的清丽,眉宇之间有淡淡的坚毅,嘴角苦涩一笑,配上素衣淡妆倒是另有一番柔中见刚的气质。
燕岐晟应道,
“即是如此,便在寺中好好静修,若有短缺便吩咐宫女,必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李鑫儿应道,
“倒是无甚短缺,多谢太子关怀!”
“嗯!”
燕岐晟冲她点头示意便转身往来路而去,李鑫儿立在那处见他走得远了,才施施然往来路而去。
待燕岐晟回到院中,见穆红鸾早已换了衣裳在院中打拳,当下上去笑道,
“长真甚么时候醒了?”
穆红鸾见他回来,却是嫣然一笑,上来便是一拳,
“刚醒了没有多久!”
燕岐晟偏头躲过,下头一脚踢去,穆红鸾腰肢一扭让开他的脚,却是改拳为掌向他膝盖劈去,燕岐晟竟是毫不理会自己的右腿,两手微合一个熊抱,便往她腰上抱去,穆红鸾立时收掌于胸,向他胸口推去,燕岐晟哈哈一笑,抬手去抓她两手的手腕,却是一左一右抓了个正着,这厢正待使力往怀中拖时,只觉腕口上一麻,穆红鸾的两只手便自他的掌握之中似小鱼一般脱了出来……
这厢说得多,于拳脚不过几息之间,夫妻二人就过起招来了。
如此拳来脚往打了一个时辰,打得二人鬓角都微微见了汗,这才收手回气,一旁伺候冬雪忙奉上擦汗的帕子,燕岐晟取过来给穆红鸾擦拭后颈,转头穆红鸾又为他擦后背。
秋兰与冬雪见着都是习以为常,只有那下头跟来的几名东宫宫女却是暗暗诧异,
“早听说太子爷还是蒲国公世子的时候便极宠这位夫人,却是没想到竟这般宠法!”
现时下,男为尊女为卑,女子伺候男子是理所当然,男子当着众下人的面给妻子拧帕擦汗的却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是堂堂的太子爷,偏太子妃还一副坦然领受的样儿,可见平日里必也是这般的。
这厢有那心怀鬼胎的,见了自然心头暗自盘算,
“瞧这缱绻情深的模样,想往太子爷身边塞人还要好好谋划一番才成!”
之后自把消息往那朝宫中使了银子的人手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