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红鸾伸手轻轻给他揉动着额角,
“我先一步回了西宁,为何一直未听到临安有封赏到?”
按说打了胜仗皇帝都要封赏的!
旁得不说,依着惯例那些西夏王宫里掠来的金银财宝便应有三成赏给众将士!
燕岐晟听了却是冷笑一声,翻身平躺着,示意她为自己倒茶。穆红鸾倒了一杯茶送到他嘴边,燕岐晟张口喝了才应道,
“前头爹爹已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宫中有人传信出来,燕守敬如今忌惮我甚深,别说是封官,便是金银都不肯多赏,西宁这边守军的犒赏,还是韩大将军匀了兰州守军的,送了些过来,说起来这倒是我连累他们……”
燕岐晟随即冷笑了一声道,
“哼!燕守敬此举倒是成全了我,此一番作为更让众将士瞧清此人心胸,此等小人如何为君!”
穆红鸾闻言长叹一声却是再不言语。
回到西宁之后一月,红狐狸那肚子已是如吹气一般胀了起来,鼓胀得似乎要爆了一般,穆红鸾伸手去摸时,能抚到紧绷绷的肚皮,因不知这小东西是几时分娩,便不敢放了它到外头四处走动,只能关了它在府里,专叫了一个小丫头每日里盯着它。
红狐狸挺着一个大肚子,行动实在不便,想跑也跑不动,无奈之下只得每日在院中蹒跚,无奈的瞧着墙外时时嘤嘤叫唤几声。
又隔了十来日红狐狸突然烦燥不安起来,冲着伺候它的小丫头龇牙咧嘴,露出尖尖的小白牙,小丫头想去抱它,却被它一口咬在了手腕上,小丫头疼得大叫一声急急忙来寻穆红鸾,
“夫人!那狐狸今日不知为何,竟是像发了疯般!”
说罢露出带血的手腕给穆红鸾瞧,穆红鸾叫了人带小丫头去治伤,急忙过去却是瞧见红狐狸正焦急不安的四处乱转,伸手摸它,竟也自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又弯曲了身子去舔舐下面。
穆红鸾见状知它这是要生了,忙叫人把备好的窝给抬来,这还是在外头专请人做的,大平底木盆,里头铺上棉絮又垫了两层棉布,又软又暖和,穆红鸾抱了红狐狸进去,却没想到它四处嗅了嗅,竟从里头爬了出来,却是低低的哀叫着往里头寝室而去。
这厢到了穆红鸾住的屋子里,在衣柜前停下,用爪子伸到柜门缝隙之中勾了几勾,却是将柜门打开钻了进去。
丫头们见状大惊,
“这里头可都是夫人的衣裳!”
说罢便要去抓它,穆红鸾忙喝止道,
“罢了!让它在里头吧!”
那红狐狸进去只听得里头悉悉索索之声响起,不久便传来低低的几声叫唤,却是已经生了。
众人也不敢去打扰它,待到半夜里红狐狸才满身疲惫的自柜子里钻了出来,柜子外头放了早给它备好的清水和鸡肉,出来狠狠几口吃了精光,又急匆匆的钻了回去。
一直待到十五日之后,穆红鸾才得以见着红狐狸这一窝小崽子,竟是一气儿下了六个,却没一个皮毛似它,竟都是灰扑扑的六个刚睁眼的小毛团。
穆红鸾很是不满道,
“你在外头倒是找了个甚么样儿的?为何一个都不像你?真是白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好毛色!”
红狐狸嘤嘤的叫唤了几声,伸舌头舔了舔穆红鸾的手,穆红鸾叹了一口气道,
“罢罢罢!生都生了再怎么也是自家的,好好养着吧!”
这厢每日里好肉伺候着,又弄了些羊奶给它喝,将那六个小毛团一个个养得是油光水滑,肉嘟嘟,毛茸茸的六个小毛团虽说皮毛不甚好看,但也着实可爱的紧。
待到这些小家伙睁了眼能四处乱爬时,红狐狸才一个个叼到了那木盆之中,母子七口移居进去。
四丫这时节才能得见了这几个小家伙,喜得掬了一个在手中,爱不释手的对穆红鸾道,
“亏得三姐没有在这处,若是她在这一窝小狐狸都要被她给霸了!”
穆红鸾笑道,
“她此时可无暇顾这些!”
前头她们自临安到兰州时,三丫便曾写信给临安的父母说是有了三个月身孕,待到穆红鸾去西夏时竟又写信来说是腹中又有了老二,算一算日子,三丫这肚皮倒了争气,竟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四丫想起这一出来便笑道,
“三姐姐这时节必是十分忙碌!”
想了想又道,
“前头三姐姐的信是由临安爹娘那处转来的,爹娘的信中提到二姐姐也有了三月身孕……”
这时节通信不便,虽说穆大夫妻的信是由蒲国公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只到了兰州又要转西宁,在路上走了足足一月有余,又穆红鸾随大军出征在外,算下日子二姐姐再有一月怕也是要生了!
穆红鸾听了半晌不语,良久才叹一口气道,
“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出去了,四丫心知她是面硬心软,这出去必是写信要借了爹娘的手多送些银两过去,却是冲着手中的叽叽叫唤的小肉团一皱鼻子道,
“二姐姐这是真傻!好好的姐妹情竟因着男人给生份了!”
她在这处暗暗叹息,却不知二丫那处却是早早产下了一个女婴,此时间坐在床上正看着瘦弱的女儿流泪。
外头自家婆婆正在高声叫骂,
“生了一个赔钱货,倒日日要老娘端茶倒水的伺候,也不知那儿来的脸!”
叫叫嚷嚷却是将本就没有睡熟的婴儿给吵醒了,
“哇……”
小女婴小嘴儿一张立时哭了出来,小小的声儿比猫儿叫声大不了多少,二丫心疼的抱起来轻轻拍着,小女婴闻到娘亲怀中的气息,便扭着头小嘴儿不停的蠕动起来。
二丫忙解了衣衫给孩子喂奶,却因着生了孩子受了不少气,肝火上扬阻塞了乳腺,小女婴啜了几口便再也没有了,不由又皱起眉头哭了起来。
二丫忙伸手扶了挤一些出来,却只能润了孩子口唇,却引得她哭得更响了,二丫抱着她轻轻拍,嘴里哦哦的哄着,眼泪便又掉了下来。
外头人听了骂得更凶,
“哭……哭甚么哭!丧门星!”
外头骂得厉害,里头人骂得也是厉害。
正这时杨三娘子手里提了东西,便来拍门,
“砰砰砰……”
里头的温氏一听眉头一皱,
“谁呀?”
杨三娘子在外头应道,
“亲家母,是我呀!”
温氏一听是杨三娘子,当下将那凶神恶煞的脸儿给抹下来揣进怀里,换上一副和蔼亲切的面孔,过去打开了门,
“哎哟!亲家母又来了!”
笑盈盈一双眼儿往那杨三娘子的手中一转,见是一只胖墩墩的老母鸡,又有一个锦布的盒子,不由眼儿笑成一条缝,一面让了杨三娘子进来,
“亲家母这是又来瞧二丫了?”
杨三娘子应道,
“二丫少奶水,我带了只鸡来给她补补!”
这厢将手中的鸡给了温氏,温氏笑眯眯接过来,又去接她另一个手的锦盒,却被杨三娘子让了开去,杨三娘子不理她,只是笑着道,
“我进去瞧瞧二丫!”
却是径自进去了,温氏脸上一变暗暗骂了一句,提着鸡往灶间去了。
杨三娘子进去时,二丫早擦了眼泪正抱着女儿在哄,杨三娘子见外孙女哭得小脸通红,心疼的过去抱了道,
“这孩子是怎么了?可是饿了?”
二丫将孩子给她,身子软软的倚回枕上,轻声应道,
“娘,我……没奶水呢!”
杨三娘子哄着孩子转身在门口叫道,
“亲家母,孩子饿着呢,把昨日拿来的**热一热吧!”
只温氏在灶间应了一声,这才回来将手中的锦盒递了过去,
“这是你爹在外头寻得大补丸,你每日里吃一个,这是专治妇人气虚亏损的!”
二丫接过去打开一看,里头果然放了十二个药丸,杨三娘子又道,
“你先吃着,以后再给你送来!”
二丫拿在手里咬着苍白的嘴唇,眼一闭却是泪珠儿滴了下来,
“娘……”
杨三娘子见了不由皱眉道,
“你这性子也不知随了谁!遇上事儿只知哭哭啼啼,你这是打算就这么过一辈子?”
她一问,二丫却只知流泪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杨三娘子见状不由上前去在她额头重重戳了一把,
“你就愿意这么被那刘欺负?我也真不知是前辈子造了甚么孽,生下你这么个软蛋!你大姐姐嫁给世子爷,在那蒲国公府中呼风唤雨,没一个人敢骑到她头上去!你便是比不上你大姐姐,总要比个三丫吧!前头也生了一个丫头,这丫头还在吃奶呢,就又怀上了……你看那谢贵可是敢出去吃花酒?当初是你瞧上了这刘,死活不听我的话要嫁给他……这刘家无钱无势也就罢了,怎得姓刘的一个读书人竟没个廉耻心,趁着你怀孕不能近身便去外头寻花问柳,你竟半点儿拿捏不住他!老娘将你嫁过来是来受人磨挫的吗!”
真真是气死人了!
杨三娘子一手抱着外孙女,一手戳着二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儿!
好话说了,坏话也骂了,这二女儿就是立不起来,真正是船上的人不使劲儿,岸上的人撑断腰!
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