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起身洗漱用罢早饭,穆红鸾又有些困倦,燕岐晟便扶了她去榻上搭着薄被歇一会儿。
自己却是转身出了小院,到了客栈大堂之中,那掌柜的认得他忙上来道,
“燕将军,有何吩咐?”
燕岐晟笑着吩咐道,
“掌柜的,你这店里可是有整羊?”
掌柜的应道,
“后头山上放养了十来只,全是膘肥体壮的大公羊……”
“给我杀上两只,一只炖了,一只烤了,今儿本将军要宴请兄弟!”
掌柜的连声答应忙叫伙计去山中捉羊,燕岐晟今日兴致高,却是让伙计将羊拉到院子里,自己脱了衣裳,露出精壮的上身,手持了尖刀,要亲自杀羊。
那关飞鹰、钻天豹与力金刚三人早已起身,听得外头羊儿叫唤便出来瞧,见那院子里一个赤着上身的年轻男子,正持了尖刀预备杀羊。关飞鹰初时只见着一个宽阔的背部,还没有认出人来,待到那年轻男子转过脸来时,他立时变了脸,这人他如何不认得,不是那蒲国公世子又是何人?
只见那咩咩叫唤着的大公羊,脾气可是十分暴躁,见着有人要杀它,自然不肯就范被人抓着头上犄角,立时低下了脑袋,四蹄用力蹬地,寻思着要上前拼命,它那前撞的劲儿很是不小,店家小二一人咬牙切齿都压不住。
那年轻的男子哈哈一笑,
“我来!”
一伸手便抓了羊角,手上肌肉绷紧,往下轻轻一压,那羊挣扎几下不得解脱,终是力歇便咩咩叫着低了头。
燕岐晟这厢一手按着羊头,也不用绳也不用绑,右手的尖刀过去在咽喉上一划,趁着那羊吃疼乱蹬时,却是扔了尖刀,微一伏身抓着了它一只后蹄,那羊动弹不得,眼向天上直翻,鲜血自喉咙伤口处喷涌了出来,店小二忙取了粗海碗接着羊血。
那羊初时还能扭动几下,待到血流了大半碗时,便不再动弹了,燕岐晟让它头朝下鲜血流尽,这才往那案板上一扔,开始剥皮开膛取出里头的肚腑。
上头三个人总算是个匪首,这眼力还是有的,见那尖刀在燕岐晟的掌上舞起了一团银光,手起刀落之时,羊皮与羊肉瞬间分开,不过几息羊皮便整个剥了下来,却是半分不伤肉膜,接着划开肚腹,里头热气腾腾的内脏立时滚了出来,店小二忙使桶过来接着。
这厢不过半柱香便将一整只羊肢解开来,去了羊头、内脏、四蹄,其余全数扔进了一个大锅之中,再倒入两大桶井水熬煮。
三人见他手法干净利索,便知他一身的功夫,只怕与他那婆娘也是不相伯仲,只这位还是战场上下来的厮杀汉,论起狠劲儿必是更甚!
燕岐晟往那灶里添了几根手腕粗的柴木,回身冲着楼上几人,手中尖刀打了一个转儿,哈哈大笑道,
“今儿兄弟杀羊请客,却不知几位兄弟有没有这本事吃肉?”
关飞鹰一听他话里的意思,心道,
“这是世子爷要称量称量我们几个呢!”
想了想冲着他一拱手道,
“世子爷,前头太原城一别已是数年,世子爷龙章凤姿,威武不凡,实在更胜从前了!”
那时在太原燕岐晟三个在他面前只是个小娃娃,如今再见时,一个是风姿绰约少妇,一个是强壮英武的将军,倒很是让他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感!
想到自己要认了这年纪轻轻的后生小辈做了主子,心里不可说是不憋屈的!
只情势逼人,他也是多年江湖之人,自然知晓能屈能伸的道理!
当下便冲力金刚与钻天豹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当先转身下楼到了院子里头。
下来再拱手问道,
“世子爷,这羊肉要如何吃法?”
燕岐晟头也不回,手腕一抖,那尖刀便咻一声插入了案板之上,负手轻笑道,
“我这羊肉好吃也不好吃,在我手下能过上百招之人便可大快朵颐,能过五十招者自己到墙角喝碗汤,若是十招都过不了……”
说着一指那后山上,
“去山上啃草吧!”
关飞鹰与钻天豹和力金刚互视一眼,力金刚当先上前一步拱道,
“世子爷,小的厉有义,绿林上众兄弟送个外号叫做力金刚,世子爷这羊肉……小的却想分一碗来吃,还请不吝赐教!”
说罢便摆开了架势,燕岐晟微微一笑,一摆手,
“请!”
两人在这院子里便动起拳脚来,燕岐晟的功夫与穆红鸾相差仿佛,穆红鸾强在单打独斗,燕岐晟在军中,练的是千军万马之中冲锋陷阵,最讲究气势杀意。
更有他家传的燕氏长拳,手上功夫大开大阖,硬桥硬马,打起来呼呼得生风,气势凌人,那店小二一见早就远远的躲开了,钻天豹也是脸上变了色,立马往廊下躲避。
“我滴这个乖乖!那婆娘是个狠的,她的男人也是不差,这两公婆是怎么凑到一块儿的!真是狠上加狠!”
力金刚前头还能硬扛,到后头便挡不住了,只能躲避游走,到最后闪躲不及被燕岐晟一记重拳打在胸口上,一口气上不来,立时憋红了脸,蹬蹬倒退了几步,人便坐倒在地。
那关飞鹰见着力金刚败下阵来,也被激起了豪情来,大喝一声冲了上来,
“世子爷请赐教!”
前头力金刚还有顾忌不敢尽全力,这时节关飞鹰却是半分不留手了,若是再败下来,只怕就要丢尽蜈蚣岭的脸了,便是投到人门下也要叫人小看。
这厢上去与燕岐晟战成了一团……
燕岐晟这一半日将这蜈蚣岭上大大小小的山匪们打了个遍,倒是打了他们个心服口服,一个个俯首称臣。
待到穆红鸾小歇醒来时,四丫小心翼翼端进来一碗羊肉汤,
“大姐姐,今儿我们吃羊肉……”
穆红鸾瞧了瞧那汤倒是汤白味香,只凑近了一股子浓郁的膻味儿直冲鼻端,
“呕……”
一口酸水立时自胃里冒了出来,便吐了一地。
一旁的绿绣与紫鸳吓了一跳,忙上前来使帕子擦嘴,又拿水来给穆红鸾漱口,四丫吓得忙把羊肉汤拿开,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紫鸳道,
“夫人肚子里的小郎怕是受不得这个,待会儿让灶上重做另的菜式吧!”
穆红鸾缓过劲儿,低头瞧了瞧自己这肚子,
“我闻听得妇人怀孕便有这些症状,只有些重有些轻,看来我肚子里这个只怕也不是好伺候的!”
绿绣闻听便笑道,
“小时候我娘怀着弟妹时也是这样,二妹妹我不记得了,三妹妹我却是瞧着我娘吐到了分娩时,只邻居三婶却是好吃好喝,待到生产时不过进去叫了两声,那小娃娃便抱了出来,后来我听三婶同我娘讲,这生娃娃就同拉肚子似的,憋了一会儿便拉出来了……”
众人一听笑得不成,穆红鸾笑得直揉肚子,
“我倒巴望着能同拉肚子一般呢,到也少受些罪!”
她心里明白,只怕自己生育要比别人还要难熬些,只受多大的罪她也是心甘情愿,只有满心欢喜决不会有怨言。
这一干子山匪被燕岐晟打服了,这厢请了穆红鸾出来与燕岐晟坐到正堂,众人上来跪地见礼,口称主人家,日后便算是投了蒲国公府世子爷名下,自此任凭差遣。
燕岐晟每人分了百两银子,让有家小的拿回去做了安家的费用,力金刚三人仍是领着这几十人,众人暂住在这客栈之中,专等着以后进了宅子,才各自安置职务。
话说燕岐晟这头等着宅子建好,那头送往临安的信用了朝廷的驿站,花了月余便送到了临安蒲国公府上。
这一日燕韫正在书房之中,却听得外头清风来报,
“爷,玉姨娘带了二郎过来请安!”
燕韫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笔,
“让他们进来吧!”
门一打开,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便钻了进来,脆生生的一声,
“父亲!”
燕韫微微一笑,低头看那小子,如今能跑能跳,生得玉雕一样的人儿,却是个性子活泼的,他进来便往书案上头扑,
“父亲!写……字!”
燕韫招手让他绕到案后,
“二郎过来,父亲教你写字!”
燕二郎听了笑得大眼儿弯弯,爬上燕韫的膝头,由他大手握着小手,学写大字。
玉姨娘进来见这一幕心中暗喜,笑盈盈立在那处看着燕韫抱着儿子,自从世子爷夫妇离开,燕韫闲时倒是多有叫了二郎过来说话,想来二郎有他父亲教导,日后必也同世子爷一般有一个好前程的。
正自觉着一家子和乐融融时,外头明月禀道,
“爷,兰州有信送来!”
燕韫闻听大喜,放下燕二郎道,
“快将书信呈上!”
明月进来双手奉上书信,燕韫急切打开一看,却见头一张上便写道,
“父亲大人容禀,儿在兰州一切安,长真抵兰州也是诸事顺利,且已诊出身怀有孕……”
“身怀有孕!”
瞧见这四个字,燕韫立时乐出了声,生怕自己眼花了,又反复瞧了瞧见半字不差,顿时一张嘴几乎咧到耳根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