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照片的主角依然都是五岁以下的男孩,可背景都是在一个屋内。
那些孩子似乎生理都有缺陷,有的是一只腿正常,一只腿很细。有的是少了一个手臂……
他们全身一丝不挂,被用各种奇怪的姿势绑在一张两米宽的大床上。
说是床,倒不如说是用木板拼接而成的一个台子,只是木板上铺上了被子。
那些被子都脏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而那些小孩子一个个的目光呆滞看着镜头。
孩子们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伤,有的像烫伤,有的像被条状物抽打留下的伤。
有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有的伤口还在流血或者流脓……
新的伤口盖住旧的伤口,每一张照片看起来都触目惊心!
高凡终于明白了张浪口中的“那些孩子还算幸运”是什么意思了。
因为这些孩子,实在是……太不幸了。
高凡作为一个父亲,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几乎是心如刀绞,想着这些照片里的孩子的父母该是多么的伤心。
不自觉地,竟是流了两行泪。
“那这些孩子呢?”高凡缓缓地抬起头,用哽咽和颤抖的声音问张浪。
张浪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摇了摇头,“不知道。”
“本来这些照片我们是不该给你看的,按照规定,你只能看关于你儿子的照片,这事我们还没有曝光出去,希望你保密。”
高凡点了点头,他知道张浪的意思,这陈俊良如此丧尽天良,怕就怕他还有同伙,如今这里还有好几个孩子找不到,如果消息泄露了出去,他的同伙还不知道会对孩子做出什么事。
“那你们给告诉陈俊良你们看到照片的事了吗?”高凡问。
“说了,我们就是想问他这些被绑起来的孩子在哪。之前的那些在厕所里被他猥亵的孩子家长我们大部分都联系上了,他们之前发现孩子不对都有报案,只是陈俊良反侦查能力太强,我们之前一直找不到关于他的任何信息,如果不是这次你儿子的事,他估计还在外面祸害其他孩子。”
说到这,张浪的一根烟已经抽完了,他狠狠地将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对你儿子出手应该不是他提前规划好的,只是他临时起意,所以才被抓住了把柄。”
高凡点点头,怪不得这次这么轻易的就抓住了陈俊良。
“那你们让人去找那些孩子了吗?”高凡又问。
张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已经跟上级汇报了,陈俊良什么都没说,找孩子如同大海捞针。我今天一大早拿到照片的时候就去问了,手都打酸了,也没问出个名堂,那畜生嘴巴紧得很,还说如果将他打死了,那些孩子都会跟着一起陪葬。”
高凡迅速地从脑子里打开了和金手指的对话框,“这件事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怎么?想我帮你吗?”金手指似乎在等着高凡的求助一般。
“时间就是金钱,陈俊良已经被关了一天了,如果陈俊良没有同伙,就意味着那些孩子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了,我不想和你贫,我知道你有办法,你帮个忙吧,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意付出。”同为父亲的高凡心急如焚。
“三万功德点。”金手指也没有废话,直接开价。
“是又提供贷款吗?”高凡问。
“是的。”
“好,贷款。程序别那么复杂,我都确定。”上次贷款的坑高凡还没跳出来,这次又不得不跳进另一个坑。
“贷款功德点已到账,东西已发货。”金手指没再搞一堆贷款流程出来,直接给高凡发了货。
高凡也没空去看那些还款的条款,直接点开屏幕上的道具卡,只见道具卡上显示:
记忆读取卡
功能:可以通过目光对视,看到对方的任何一段记忆
时效:一个小时(自发放起即可扣除相应时效)
果然,在道具卡的右上角有一个时间显示,上面正在倒计时。
张浪见高凡迟迟不说话,首先开口道,“高先生,既然你儿子没什么事,那你们可以走了。”
张浪在高铁站派出所工作,这人性他是很了解的,像高凡这样的人他也理解,愤怒归愤怒,可只要自己没多大的损失,也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何况这事,高凡也帮不上忙。
高凡刚看完道具卡的介绍,就听到张浪这样说,知道张浪误会自己了。
“张副所,能让我和那陈俊良聊聊吗?”道具卡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高凡必须争分夺秒。
“你和他聊?”张浪有些诧异,随即还是摆了摆手,“我那样了他都咬死不说,你去也没什么用。”
“我学过一些心理学,或许我可以。”总不能说自己有道具卡吧?
见张浪犹豫,高凡又补充道,“最多一个小时,我有信心可以知道孩子在哪。”
张浪虽是不信,可见高凡的神情严肃,而且让他见陈俊良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点了点头,“那我跟你一起去。”
高凡用这道具卡反正旁边的人也看不出来的名堂,一起去也没什么,眼看倒计时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多一点,高凡立刻起身,“走吧。”
随即张浪和高凡来到了关押陈俊良的小黑屋,说是小黑屋,其实就是屋里什么都没有,四面墙都是海绵,防止关押的人自杀什么的。
派出所的民警端进来了三把塑料凳子,高凡和张浪坐在凳子上,陈俊良也被民警押在凳子上坐好。
陈俊良的手被手铐反铐在身后,脸已经被打的面目全非了。
身上的白T恤也沾染着斑斑血迹。
可高凡有点也不可怜他。
坐在陈俊良的对面,高凡只说了一句话,“你敢不敢看着我?”
陈俊良本想轻蔑地扯开嘴笑笑,可脸上肌肉一动,就觉得疼得厉害,最后也没笑出来。
可眼睛却对上了高凡的眼睛,嘴里含糊地说着,“有什么……”
不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当陈俊良的眼神接触到高凡的眼神的时候,只觉得高凡的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那黑洞将他的灵魂都吸了过去一般。
张浪和民警看着这奇怪地一幕,只见陈俊良突然变得痴呆了起来,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那眼睛几乎和死人的眼睛没什么两眼,浑浊无光。
而高凡的眼睛……
只看了一眼,张浪和另一个民警都不敢再看,因为那双眼睛,根本不像眼睛……到底像什么,说不出来,只觉得让人莫名的害怕。
民警刚想出声阻止。
张浪也不知为什么,莫名地对高凡有一种信任感,只将食指放在唇边,对民警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这小黑屋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可高凡完全不在意,因为他此时已经读取到了陈俊良的记忆!
当陈俊良抬头与他眼神对上的时候,高凡心念一动,陈俊良的记忆就像电影一般的在高凡的面前开始播放。
不过这是小时候的陈俊良……
确切的说,这人不叫陈俊良,而叫“陈志远”。
“陈大娃,你昨晚上没回屋,去哪里去了?”说话的是一个女人,年纪约莫三十岁上下,背后背着一个婴儿,手上拿着一根树枝,挥着手朝五六岁的儿童陈志远打去。
说话的应该是陈志远的母亲了,说的是方言,口音较重,应该是川东南部地区的人。
陈志远一直在躲避女人手上的树枝,“你管我去哪?不是有弟弟了吗,你还管我死活爪子?”
小小的陈志远看着母亲背着的“弟弟”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带着恨,又似乎带着爱。
“去去去!你去耍,你死到外面我都不管你。”女人说的明显是气话。
哪知陈志远却当了真,转身出门就走。
女人没多想,想着这么点大的孩子,饿了总会回家的。
当天晚上,陈志远并没有回家。
不过自从家中二娃出生之后,陈志远晚上不回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估计女人也没放在心上。
陈志远一走就是五天,其实第三天的时候,他饿极了,晚上偷偷溜回了家中拿了些吃的。
这五天,他都呆在家后面的山林深处。
山林里极少有人出入,村子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女人就守着自家的田地过活,孩子们玩耍也只是在山林的外围,并不会进入山林深处。
五天后,陈志远回了家。
这次回家并没有招来母亲的棍棒。
母亲只是抱着他痛哭流涕,叫他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而他那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就在两天前的晚上窒息死亡了。
父亲接到电话就往家赶,不过因为坐的是火车,还没到家。
陈母心中自责,总觉得是因为自己睡得太死,才没注意到幼子的窒息。
而其实幼子死的那天晚上,就是陈志远回家偷拿吃食的那天晚上。
陈志远当天出了家门后,就想着再也不要回家了,可一个几岁的小孩哪里有什么生存的本事呢?每日里躲在后山深处,晚上听到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都令他害怕极了。
第三天回去的时候,本来想拿上吃的就走,去外面乞讨过活。
拿完吃的后,路过母亲的睡房,睡房门没有关,直接大开着,从门看进去他看到母亲的手搭在弟弟的身上,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
他突然想了很多,想到自己母亲以前从来不会打自己,最多骂骂而已,自己的父亲每每从外面打工回来,都会给自己买新衣服。
直到一年多以前,母亲怀孕了。
得知消息的父亲过年回来的时候依旧带了许多新衣服回来,可没有一件只属于自己,全是给母亲肚子里那没出生的孩子。
村里有个小姑娘,才三岁,长得水灵水灵的,陈志远特别喜欢那个小姑娘。
当时就想着,如果自己母亲给自己生个妹妹,那一定也像那个小姑娘一样水灵。
所以也没跟自己的“妹妹”计较。
就在几个月前,母亲生了,看着那赤条条的小人儿,浑身上下皱巴巴的不说,双腿中间还有个“妹妹”没有的东西。
他知道,那是弟弟。
希望落了空,虽然失望,可也不至于恨。
作为一个四五岁的小孩,突然有了当哥哥的责任感,他吃到好吃的,都偷偷给弟弟嘴里塞一块。
一天,陈志远正在喂弟弟吃辣椒,被陈志远的母亲看到了,便呵斥道,“他还这么小,能吃这些吗?”
不仅呵斥了他,还痛打了自己一顿,说要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从那以后,母亲除了睡觉,便时时刻刻都背着弟弟,不让陈志远靠近弟弟一点,但凡他想逗弄一下弟弟,母亲就会打骂自己。
以前都是陈志远和母亲一起睡,有了弟弟之后,也是三个人一起睡。
打那之后,母亲便让陈志远去小屋睡觉。
不仅如此,母亲对陈志远的称呼也从“志远”变成了“陈大娃”。
陈志远恨极了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弟,这个弟弟“挤”走了他水灵的妹妹,抢走了他的父母。
于是他开始经常晚上不回家睡,不回家的时候,他就去山林深处,那里有一个洞,可以遮风避雨。
他觉得自己不在家母亲也丝毫不会在意。
可是母亲却次次都能发现他没回家睡,所以每次回去都是一顿“棍棒招呼”。
所以才出现了五天前的那一幕。
陈志远此时看着熟睡中的母亲和弟弟,只觉得怒火中烧,他本想去厨房拿刀砍死自己的弟弟,可又怕惊动了一旁的母亲,惹来一顿打,于是便拿起一旁多余的枕头,捂在了自己弟弟的脸上。
几个月的孩子睡得正香,完全不知道死神已经来临。
当感受到窒息想挣扎的时候,陈志远用另一只手压住了他弟弟的双腿,使得这个他弟弟无法反抗。
大约过了几分钟,陈志远见弟弟没了动静,才把一切归还为原位,偷偷地出了家门。
而陈志远的母亲兴许是白日里做农活太累,睡得很死,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
直到第二天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小儿子已经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