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禄为是勋包扎好了伤口,是勋想要站起身来,却觉得四肢皆软,而且脑后又开始阵阵疼痛。他伸手解开缨结,摘下头盔,伸手一摸,还好,应该没有流血——心说秦宜禄你好狠哪!你老婆这么漂亮,怕有乱兵、宵小潜入家中,必要先绑上再作区处,这我可以理解,但你本就有刀,只要提了刀过来,难道我敢跟你放对吗?干嘛要这么狠打我一棒?我就是靠动脑筋混饭吃的,要是被你打出个脑震荡来可怎么办?此仇不报,枉为人也!
他就没想到,自己穿着满身的甲胄,秦宜禄知道你武艺有多高啊?不打闷棍改使刀?要是万一战之不下,全家都要遭难哪!
当下秦宜禄见是勋摸摸后脑,心知不妙,赶紧抢先道歉,说我只当是潜入家中的乱兵,不知道是是少府,夜间多有不恭,还请主公恕罪。是勋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无妨事的,宜禄不必自责。”他心说我这会儿可还在你的掌握之中哪,你好歹曾在吕布麾下为将,就算比不上宋宪、魏续,武艺也肯定比我这半瓶子醋要强啊!先让你得意会儿,等我脱离了危难,那时候再要你好看!
说着话就问了:“未知城内情势如何?”他估摸着袁军是赢了,曹军八成被赶出了城外,所以问问情况,是想琢磨琢磨,有没有机会逃出城去。却不料秦宜禄谄笑着回答道:“袁术夜遁,曹公已得寿春,小人这便领主公去寻王师。”
原来这场寿春之战。从半夜一直厮杀到凌晨。其间几次反复。才始终结。
袁术伪作出城潜逃,却兜个圈子绕了回来,与城中的惠衢、李丰、乐就等人内外夹击,想要重创曹军,但是还没杀到城下,就被曹纯和荀攸给堵住了。一开始的形势是袁军占优,曹纯军几乎就要崩溃,幸亏程昱引军来救。暂且挽救了危机。随即徐晃、李整等将也陆续杀来,又传报夏侯渊终于寻得袁军的踪迹,即将追至背后,袁术无奈之下,只得退兵,向合肥方向撤去。
城内的战斗,一开始也是袁军占据上风,曹军遇伏,遭层层割裂,被迫在狭窄的街道中各自为战。袁军早就占据了很多房舍。从屋顶上居高临下,乱箭齐发。给曹军造成了极大的杀伤。但是危急关头,曹昂却使出了曹操专门留给儿子的救命法宝——数百枚改良过的爆竹,乐就无巧不巧地被一枚爆竹正炸中左眼,惨叫一声翻滚下马,几乎丧命。
曹操是往城南逃的,曹昂、曹政等与之失散,却迷失了路途,最终在北门附近出现。曹洪正率军猛攻北门,袁军留在城中的不过万人,为了堵截曹操,城门口的防御力相对较弱。曹洪知道情势危急,不顾死伤,亲自擂鼓,命军士蚁附而登,在抛下千余具尸体以后,竟然侥幸攻破了城门,并顺利接应曹昂、曹政等人撤出。
另一方面,曹操在逃出寿春西门以后,正好徐晃等将率军赶到,于是立刻聚拢士卒,反身杀回。李丰猝不及防,身被数矢,被迫开东门逃遁。
当红日划破黑暗,升上天际的时候,战斗也终于拉下了帷幕。此战曹军总计五万,袁军不足三万,双方折损都在四成以上——曹军方面损失最严重的是随曹操进城的那五千人,几乎个个带伤,当场阵亡者超过半数。
照道理说,袁军谋定在先,又有城防可恃,又调开了夏侯渊的骑兵,本来胜算是相当大的,然而兵质实在太差,将领指挥也不得法,故而最终还是被迫弃城退去——这一战终究不是濮阳,城中并无吕奉先。
但这一战也不是宛城,城内也没有贾文和。惠衢不通军事,居中调度,多所失误,而李丰、乐就所设的伏兵,也没能牢牢控制好城门,导致是勋杀入,曹操逸出,最后功败垂成。李丰是逃走了,重伤的乐就却做了俘虏,翌日即被曹操于军前正法,惠衢自刎而亡。
但是曹军方面的损失也相当大,曹操本人身中数箭,手掌还被烧伤,胡子差点儿就被燎光,要不是他身经百战,体格健壮,或许就此躺倒,十天半月都爬不起来。跟随曹操进城的曹昂、曹政也皆身负重伤,尤其是曹政,右臂被创,医者诊治后说此臂已废,以后别说上战场了,就连提笔写字都恐难如愿。城外之将,李整腹中两槊,尤自裹创而战,终于倒地不起——就算按照原本的历史,他的大限也已经到了。
然而,最让曹操感到悲伤的是,参军是勋和大将典韦恐已殁于乱军之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谊秦宜禄让妻子杜氏安居家中等待消息,他自己搀扶着是勋去寻曹军,出了巷子走不多远,便见一将前呼后拥地呼啸而来。是勋见得分明,急忙挥手召唤:“文则,某是勋也。”
原来那将正是曹洪麾下平虏校尉于禁于文则,一见之下,喜不自胜,急忙跳下马来与是勋相见:“城中到处都在寻觅是参军,天幸参军无恙。”顺便瞟了秦宜禄一眼:“此何人也?”
是勋回望了一眼秦宜禄,秦宜禄也是刀山枪林中厮杀过来的人,当即觉得一股阴冷的杀气从是勋双瞳中透射出来,不禁吓得魂飞天外,忍不住就紧紧一捏是勋的胳膊:“主公!”在秦宜禄想来,你要是不守承诺,打算害我,那说不得,我只好挟持你做人质一条道儿可走啦!
就在瞬息之间,是勋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以他本意,是想将秦宜禄一刀两段算了,这种鸟人,留下无用,瞧着还窝心,不杀何为?!难道自己真在乎那几句毒誓吗?可是转念又一想,秦宜禄要是死了,杜氏便成寡妇,自己该如何处置她,以及虽然未见,但算时间应该已经降生了的阿苏儿秦朗呢?也算是史书上留过名的人物,不是普通路人npc,难道便抛在一旁由得他们母子自生自灭不成吗?
他想把杜氏母子都带回许都,自己来抚养。但一来杀人夫而占其妻,这种事儿太没下限,是勋还真做不出来,二来自己一妻一妾就已经水火不容了,哪儿还受得了第三房再来后院儿放火?不可啊不可……要么按照原本的历史,把杜氏献给曹操?
转念一想也不合适,杀人夫而献人妻,也不见得是君子所为……不,整个儿谄媚的小人嘴脸啊,搁水浒里就是陆谦陆虞候一路货色,最终是会被林冲开膛破腹的呀!况且自己要是杀了秦宜禄,杜氏难道不会记仇吗?她要是在曹操耳旁吹点儿枕边风,自己如何承受得起!
罢了,罢了,就暂且留下这秦宜禄吧,反正他现在叫我“主公”,想当我的门客,那还不是攥在自己手心儿里,想搓圆就搓圆,想捏扁就捏扁?嘿嘿,一刀杀了你太过便宜,且看我怎么慢慢地收拾你吧!
想到这里,双瞳中杀气顿隐,当下微笑着介绍道:“此新兴秦谊也,我幸匿其家中,乃得脱难。”于禁闻言,赶紧向秦宜禄致谢,然后便引着是、秦二人去见曹操。
曹操听说是勋还活着,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就从官廨里跑出来了,拉着是勋的手,热泪盈眶:“若无宏辅,操几乎不免,宏辅若有闪失,操终生不安也!”是勋心说拜托你别那么一惊一乍的,可别跟后来对待许攸似的,前恭而后倨,先光脚迎出帐外,后一刀砍下脑袋……不过我倒不是许攸,不会见领导说几句客气话就当真的。
当下握着曹操的手,假笑着说:“主公大业未成,勋必效犬马之劳,安敢先死乎?”
就在是勋主动“投案”后不久,典韦也终于被找到了——他是被十几具袁兵的尸体压在下面,好不容易才翻检出来。曹兵用担架把典韦运到官廨,曹操再次赤足而出,一瞧典韦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插了多少支羽箭,前胸、后背,铠甲都被划开,伤口血肉模糊,瞧着好生怕人。他似乎还有气,但始终昏迷不醒,曹操怎么呼唤都毫无反应。
军医前来诊治,说典韦确实还活着,但估计醒不了啦——按照后世的说法,大概会变成植物人。曹操这份儿伤心啊,下令就把典韦安置在官廨之中,军医们轮番上阵守护着他——“典韦一日不醒,汝等便一日不得擅离!他一世不醒,汝等便服侍他一世!”
是勋也拖着负伤的躯体来瞧了瞧典韦,心说这般猛将,还不如战死了呢,这要变成植物人,实在是世上最大的悲剧啊!想起是典韦救了自己的性命,就不禁洒下几点哀伤之泪。
旁边儿曹操瞧见是勋这模样,不禁更感悲怆,而且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于是长叹一声,高声吩咐道:“传某赦令,且宽放了那孙汶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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